郦晏玄头也不抬的嗯了一声,将飘萝的画像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不得不佩服飘素的丹青画作水平。
“夕妃啊。朕以前还真是低看你了啊。”郦晏玄将画卷放到腿上,眼睛依旧不离画像,随手端起安神茶喝了一口,杯盖轻轻划着水面,“妙!妙!实在是画的妙!”
飘素为了打乱郦晏玄心中的猜忌,故意皱眉,“皇上肯定是哄臣妾的吧。臣妾可不觉得画的妙,跟之前那副被烧掉的比,臣妾这个完全算不得什么了。”说着,飘素故意给自己挑刺,“你看这里,这只眼睛,臣妾总是觉得画得不够传神。还有这,也感觉不是很妥当。”飘素做出为难的表情,“当真不晓得这个仙子到底是那本史书里记载的,怎得生的如此精妙,让人好生抓不到精髓。”
郦晏玄开始觉得飘素画的十分完美了,听她这么一说,又细细看了一遍,心里有了她之前的话,又觉得似乎是有那么一点瑕疵。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她又没见过草夕,而他见也是她男装的模样,她能画得如此,已是非常难得了。
“哎,爱妃不要这样说,你仅凭一张烧毁的画就能画得如此绝妙的人儿出来,朕深觉不易。再多练练,必定能画的极为逼真。”
飘素顺势就道:“皇上可觉得还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的吗?皇上说出来,臣妾来修改,若是有疑问,就向皇上请教,可好?”
“这个……”郦晏玄端了端架子,“爱妃如此爱好丹青,朕岂有打击你的理由。以后,朕多来看你便是。”
飘素莞尔,“谢皇上。”
之后郦晏玄看着画,又试探了飘素几回,发现她都回的滴水不漏,他又不得怀疑,可能她真的并不晓得草夕到底是谁,可能只是看着她捡到的那幅画吧。当转念又想,他画的画似乎都烧掉了,怎么可能还有飞出御书房的呢?哎,想不起来他到底画了多少张,只晓得画了烧,烧了画,反反复复也不晓得浪费了多少宣纸,可能还真有那么一张残余飞到了外面吧。
当天晚上,郦晏玄果然就在菀华宫过夜了。
翌日清晨,郦晏玄想将飘萝的画像带到御书房去,可思及说不定会被烧掉,又忍住了心思,毕竟现在就唯一一副天仙美人的画像在世上,若是再烧掉,难保夕妃害怕什么不再画,忍了一时还能长期看到画像以慰相思之苦。
此后五天,郦晏玄都是忙完事情就到菀华宫,晚上更是夜夜必去她那儿。
后宫传言,皇上对夕妃娘娘的宠爱比当初更甚。
连带柳庄胤都被郦晏玄在朝堂之上表扬了两次,还在下朝之后赏赐了不少东西。
飘素一面祈祷能怀上皇子,一面又担心郦晏玄天天来菀华宫看飘萝的画像会让他对飘萝的迷恋达到疯狂的地步,如果有朝一日他非要找到飘萝,可如何是好?让她无措的还有另一人,星华从那天之后就没有来找过她,她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找到他,若是怀了孩子,又该如何通知他呢?更有一人,慕长白。他消失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去哪儿了,爹派出的鬼魅门杀手也没有找到他,江湖虽大,可之前还没有出现过鬼魅门找不到的人,他到底跑去哪儿了?
最让飘素难以理解的事情是,她的寝宫里自从到天贶殿祭拜之后就一直闻得到飘萝的香气,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花蕊端了一晚羹汤给飘素,“娘娘,您午膳没吃多少,喝点这个吧,您在柳府时最爱喝的。”
飘素看了眼羹汤,微微叹气,“这些东西又怎么能够跟柳府那时相比。”
在柳府,她感觉的是自由和快乐。在这里,她觉得自己就是被关在笼子的鸟,徒有翅膀却飞不出去。或许就像星华说的,她命该困在这高墙院内,至于所谓问鼎天下,谁又知道呢?
“娘娘,喝点吧。”
飘素接过花蕊呈过来的玉碗,喝了两口,没多大的胃口,便又放下了。说道,“风铃,帮我把那幅画卷取下来。”
第一晚睡觉时,郦晏玄就差抱着画卷睡了,如果不是跟她一起睡,她觉得他肯定会抱着睡觉。她看得出,他很想将画卷带走,只是她寻了要留画以便画出更好的借口,他才不得已留给了她,若不是为了更好的画,他早要去了。可既然不能当着她的面将画抱入怀中安睡,他便将画卷挂在了床前,睡前看,睡醒了看,活像要把画中的人看成真的从画里走出来一样。
风铃将画取给飘素,飘素端详着,她不擅长画丹青,这五分像还是因为她和飘萝十几年的姐妹情深才画出来的,若是她本人出现,当真是比画中更美上许多,也难怪郦晏玄如此沉迷了。见了这么多的人,唯一让她觉得站在飘萝身边而不被她的容貌比下去的男人,只有一个。
星华!
那真是一个美得让人叹为观止的男人!他和飘萝站在一起,就仿佛是天生一对。
飘萝……
飘素在心底默默呼唤自己的妹妹,你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忽然,风铃和花蕊就像是中了什么迷魂香一般,身子忽然站直,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飘素来不及反应时,房中出现了一个紫色的身影。
“星华?”
星华的目光直接落到飘素手里的卷轴上,看到上面画着的人,朝飘素伸手,画卷呼的一下就飞到他的手上,刚要将飘萝的画像毁掉,忽然见到画中人朝她欣喜的一笑,一双凤眸眨得媚中带笑。
星华开天眼一瞧,呆了呆,不敢置信。
阿萝被慕长白打散的魂魄居然在画中!
复又用天眼再确认一次星华才真的相信,飘萝的魂魄确实被困在了画中。幸好她见到他朝他笑了,若是被他的神火烧毁画卷,她的魂魄肯定也要被焚得干干净净,自己差点就成了亲手将她灰飞烟灭的凶手。思及此,星华浑身骇出冷汗。
好险!
虽然迫魂离体后,魂魄确实存在不少依存到其他物体上的例子,但他与慕长白的打斗是在她降生的山顶,当时飘素既不在场也没有这幅画卷,她的魂魄是怎么进去的?而且她一介凡人的魂魄怎么可能入画,无佛道之人相助,绝不可能。
“此画,你从何而来?”
星华的声音很轻,但飘素却感觉到他此刻似乎不大高兴,尽管他平时除了对飘萝之外的人也不见得多热情多高兴,却不若此刻的冰冷,好似在埋怨她画了此画一般。
“此画是我画的。”飘素未有打算欺瞒星华什么,她觉得想瞒他比骗郦晏玄可能要难上千万倍,“你上次找我之前,皇上一直都与我冷战,不大来菀华宫。你走了之后,我主动找他几次都被他冷落了,前几天天贶节,我见他没有宣召我陪同,郁闷之极,在园中抚琴作画,想起爹,想起飘萝。”望着星华稍有缓和的眼色,又道,“我绝无想让飘萝的画像传开之意,只是当时感觉在后宫生存不易,想念自己的亲人罢了。想到自己若怀不上皇子,就没法救飘萝,心焦不已。”
星华脸上继续保持着没有表情,问,“画好了你一直放在寝宫中?”
若是这般,阿萝的魂魄又怎会进来?
飘素叹了口气,“没有。我画刚好,皇上身边的小太监跑来叫我立即去面圣。皇上不是没有宣召我相随,而是皇后不想我去,故意不叫我。临行前,皇上见到我缺席,正欲大发雷霆,皇后见势不妙,主动承认是她疏忽了。”停了下,继续道,“当时小太监催的急,园中距离菀华宫又有不短的距离,我不敢耽误吉时,便命风铃和花蕊抱着琴收了画跟着我去了。”
“你带阿萝的画见郦晏玄?”星华的声音里又浮现一丝凉飕飕的冷意。
“不是!”
飘素急忙否认。
她知道皇帝对自己的妹妹朝思暮想,她怎么可能让好不容易和柳府脱离关系的麻烦又找上来,她不可能陷害飘萝被召进宫。倘若当初有这样的心思,她就不得乖顺的进宫了。
“我本意并不是这样。当时时间确实太少了,我没足够的时间放画卷。而且,我觉得画像是卷好的,只要我不打开,不会有人看到飘萝的样子。我没想到……”
星华的眸色更冷一分,“继续说。”
“祭拜完,太后娘娘要去经阁找东西,皇上也跟着去,在进经阁门时,我的婢女不小心踩到了皇后娘娘随身的侍女,害得那侍女撞到皇后身上,让她失了仪态。于是,在皇帝烧天香祭佛主的时候,皇后娘娘暗示随身的婢女报复花蕊,她手里的画被甩了出去,滚到了皇上面前。”
“郦晏玄看到飘萝的画像?”
飘素无奈的点头。
一个妃子手里忽然有自己心心念念想找的女子画像,郦晏玄的反应可想而知。
“你怎么应付郦晏玄的?”
飘素将自己骗郦晏玄的说辞一字不差的告诉星华,说完看他的神色,“可有不妥之处?”
星华反问,“你觉得郦晏玄信了?”
“开始明显不信,最近两天,似乎不那么怀疑了。”飘素猜测,“我想应该是相信了。”
星华嘴角极淡的勾了下,柳飘素啊柳飘素,你现在和郦晏玄比起来,还是嫩了很多啊,他能从皇子们中脱颖而出登上帝位,靠的绝对不单单是他的母妃,他首先必须具备一国之君的才能才能被老皇帝选中,否则坐到龙椅上也很快被人拉下来,他既然能逐渐坐稳他身下的龙椅,又岂是那么简单的人。人家不过掩了内心的好奇,在和她慢慢耗着罢了。谁先松懈,谁就输。
“仔细回想下,从这幅画卷画好到今天,可有什么异常出现过。”
无缘无故,阿萝的魂魄不会出现在画中,一定有什么地方她漏了。
飘素认真回想,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出了皇上每天都来菀华宫之外,其他的……啊,有一个。”
星华面色无改的看着飘素。
“我的寝宫里有飘萝身上的香味,这味道我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仔细嗅过才肯定,是飘萝的。”
星华问,“香味何时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