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照的第二天里,金陵城里出事了,闹得沸沸扬扬。几年来了无音讯的金雀显身在金陵城,在城门挂下布帖:夜半子更,血色月下,弑城之最高,金雀。
金陵城,各大街小巷里,左右邻舍,男女老少,不怎么忙碌的身影,显露的是疲惫不堪的脸庞。
其中以各小街为主,这里的人们,因为这黎明里的突来的事儿。渐渐停下了忙碌的生计。挑担子的停下了脚步,吃早茶的放下了馒头,做生意的忘了收钱。每个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儿,认真的聆听着说书人的口若悬河。
一个简易的茶棚里,一男子,黎色旧衣袍,褶皱不堪的领角。不修边幅的花胡子,驼色发带束发,软绵绵的耷拉着,这样貌比狼狈不堪好一点,男子站在矮凳上,拿着块“惊堂木”,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大声吆喝着。
“唷,这要说这九州大地里,我不服那些个吃人的魔怪、也不服什么坑人的官府钦定,我啊!就服这杀人的金丝雀!”
“喂,什么金丝雀啊!”底下的几个男子不约而同的起哄道。
说书的男子兴起着,拿着惊堂木有节奏的敲打着坑坑洼洼的饭桌子。
—咚—咚—咚
唱喝着。
“要…说…这…世…道,谁说了也不算,不管这杀人的魔怪,有多凶…残呐,这魔兽旱魃,不及咱这九州大地…金雀哟!惩戒这昏官污吏,乱世之豪杰,堪比魑魅…魍魉。”
刚一说完,从人群里传来这么一句话“官府不是说他是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嘛!”
“对啊,对啊。”众人异口同声道。
说书男子拍了拍惊堂木,大声说道“嘿,兄弟姐妹们,这金雀杀的可是你们亲戚。”
“不是”众人纷纷道。
“我有这亲戚还在这听你说这些。”一个地痞混混翘着二郎腿,不屑的说道。
“这就对了!没杀你亲戚,你们着急个什么劲儿!再说了,这次刘太守不是加派了人手嘛!”
“这事儿不是搞得咱们生意都没得做嘛!”一旁开酒馆的一个商贩大声说道。
“你这小本生意算什么,人家那可是代代的官商相辅,不是如虎添翼,是缺一不可!你这儿亏损的是几两银钱,人家那可是几十万两、甚至几百万两的白银啊!”
瞬间底下传来一阵惊叹声。
那男子见势继续说道“知道那些钱怎么来的嘛,去年莱河发大水、前年温山地动、还有前一年的亳州的瘟疫!还有这变法,说什么遇灾免税,还不是变个法从咱这儿捞钱。”
众人沸腾一般,激烈的讨论着。
“诶,这些事儿,我都知道,人家朝廷可是发了几百万两的赈灾银,几百万两啊,还是控制不了水灾。”
“前儿个还说什么不收税,结果收什么农田保障费、房屋许可费,咱这裤腰带的钱哟,这当官的太埋汰咯。”
“哎哟,太埋汰咯!”
“还有那温山那事儿,我姑母还是那场天灾的幸存者。”
“诶,我也是,我婆娘的后家就是因为那个瘟疫死的,死了好多人啊!”
“是啊…”
“死了挺多人…”
……
“大家都知道,权大压死人,没这个力,还挑这个担。这官府的人一个比一个黑,这最终老百姓手头的钱啊,都落在人家裤腰带上咯!”那男子一脸无奈的说道,手不停的拍着挂在身上的空钱袋子。
“喂,说书的,你扯这么多,和金雀有关嘛!”底下传出一道声音来问道。
众人纷纷转目盯着那说书人看着,一个个的眼神似在疑问。
“这怎么没关系啊!我问你们,这几年死的是不是那些个贪官啊!”
“是啊”众人齐唰唰的回道。
“该不该杀啊!”
“改。”众人回道。
“这不结了嘛!人在做天在看,老天不收拾他,咱有金雀啊!”
“诶,说的也是!”
“嗯,这些人该死。”
“是啊…”
“是啊”
底下传来一个声音“喔!那些依附的富贾也不是什么好茬!”
“可不是嘛!这话儿你还说对了!”说书人顿了一下,喝了一口茶,饶有兴致的继续说道“咱大伙都知道,这为商不奸,大伙还记得几次粮食、布匹、盐的大增价嘛!发这些个国难财!人家大鱼大肉,好潇洒啊!咱们呢!吃些糙米糠子。”
众人眼神皆是回忆起那时的不易,不堪入目的种种,一脸的凄惨。
“但是,还是有个别的商家,广施仁义,想必大伙都是受过人家的情的。我也是靠着人家的一口薄粥,才活到现在。”
“嗯,对对对!”
“我记得其中一个叫柳作城,传言还是一个俊美的男子。”底下一个卖花的小姑娘一脸娇笑道。
“我认识,我受过人家恩惠呢,却是俊美不凡!”
“喔,对对对,还有王思平。”
“…贾斯道”
……
“所以,人家老天有一杆秤,谁好谁坏,掂量掂量,就知道了!”说书人捋了捋胡子,淡淡笑着说道。
“诶,人家不差那钱,我记得这几位不止这些产业吧。”底下一道声音传来。
说书人醍醐灌顶一般,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大声叫道“哎呀,我把这事儿忘了。”
底下已是好奇不已,异口同声的问道“怎么了。”
“去年啊!我在那儿存了十两银子,就存了大半年的时间,光这利息就已经一两了。”
刚一说完,又是一阵惊叹声,叽里呱啦的讨论着。
“诶,不说了,不说了,我要去存钱去了!”
一说完,男子便一溜烟跑了。
其余人,也唧唧歪歪的说着什么,也跟着追了上去,依稀听的见,他们说着。
“就把钱放哪儿,还有钱赚呀!”
“是啊,其他钱庄五十两存一年就几十文。”
“走走走,不赶快点,就没号了。”
“对对对,我把我的钱全存进去。”
“…我去把钱取出来。”
“…我也去。”
……
一时之间,金陵城,就成了这般忙碌的模样,各大钱庄急忙的吐钱,几家钱庄急忙的排号存钱,几家欢喜几家忧。
东北城门忙碌不已,十几辆零星分散,华丽或平实,缓慢的向着西门的一家名为天地秤的会馆驶去,会馆两旁耀眼的挥洒着赤色大字。
一杆秤天地良心
少一钱黑白人心
今日里穿着体面的火树驾着一辆黄金柳叶状镶边,雕花楠木,通体彰显出华贵的黑,高峻的红马,一黑一红,无不宣扬着车里人的阔气,引来路上行人注目。
马车不一会儿便到达,一身鸦青色的乌丝阑引着一身茶白色的白子灵下了车,乌丝阑手提一个木匣子。两人相视而笑,跟随着引路小厮踏进了会馆。
不一会儿便到了主堂,座下十余人,白子灵热络的打着招呼,彼此客套寒暄着。
角落里缓缓走来一个俊眉秀目的男子,与乌丝阑的儒雅相比,此人儒雅有余,更多了一些风流、凌厉。
男子也起身朝着大伙一一打着招呼,向着白子灵时,嘴角的上扬刻意的流露出探究与玩味。
白子灵微微一笑,疑问的看了看在旁的乌丝阑,甚是奇怪。乌丝阑轻摇着头以示不明。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豁达的笑声,只见一个老者引着一个年轻人,一进门便是光彩熠熠的耀眼着,老者向着大伙介绍“来来来,还不来拜见神使千岁爷,风萧寒。”
众人纷纷拜见示好,白子灵神情无异的也随着拜见。
风萧寒瞟了瞟白子灵一眼,浅浅笑道“因缘际会,本是路过金陵,到不曾想会碰上这等事儿,本座也来凑一下热闹,望诸位见谅。”
“草民们还需多谢神使千岁的赏光,这是荣幸之至。”一旁的老者弓着腰回道。
众人皆是拱手称“是啊,这是草民的荣幸。”
“都请坐吧!”风萧寒坐上上座吩咐道。众人交换着眼色纷纷入座。
老者捋着胡子,缓缓说道“人弃我取,人取我矛,我想在座的都应该知道真正的道理!更加不是那市井庸愚之辈,也断不会犯林马两家之过。今早上的事,大伙想必都听闻了,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刚一说完,座下早已阴晴不定,各执己见,争论的面红耳赤。风萧寒仍是淡然的品着茶。
老者顿了一下,看了看座下的十几人,轻咳一声,端起茶杯轻抿了一下,端着笑意看了看风萧寒继续说道“所以,我希望大家莫要忘记商会的宗旨!要对得起天地良心。”
十几人同声一辞的回道“是,商翁。”
“该说的我也说了,不该说的我也说了,现在该你们说说了。商翁不经意的又看了一眼淡定自如的风萧寒。
因为他实在也是搞不清楚,风萧寒今日所行是为着何事,要说这白日的事,本就稀松平常,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儿,可恰巧被有心人杜撰,至于这黑与白谁还在意。所以一直都赔着小心,担着惊心。
座下十几人左右顾盼着时,方才那名怪异的男子落落大方的起身拱手道“千岁、商翁,不才青国长庆人士百事非……”
一语激起千层浪,众人诧异的看着这位儒雅风流的男子。
白子灵神色自若的模样,内心早已开始汹涌澎湃,心道:百事非四国一大半的秦楼楚馆,都是他的产业,不管收益是如何的诱人,单凭这骚人墨客、侠客剑士、富商官贾杂沓其中,这背后的利处怕早已是无人不晓。
男子一脸满足的看了看座下十余人的反应,继续说道“大胆天下可取,小心寸步难行!在座的也许也有这个营生,但是我敢说我这秦楼楚馆绝赚钱是小事儿,其中……”
男子鼻子轻声哼道“此行我也不想争什么皇商,就是给各位多一条发财路!我就住北门红阁,有意者,不才随时恭候大驾。诸君!告辞!”
还没来得及让人反应,人便走了,只留下潇洒自若的背影。其余人的人,叽里呱啦早已讨论个不停。
“好了,好了!这边下一位接着吧!”商翁指了指百事非左手边,无奈的说道。
谁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一茬,好歹也是商界翘楚,众人各怀鬼胎的说着争夺皇商的本事,展示了三年来的账目。
白子灵最后因为金矿的采集权、百姓的拥戴,势如破竹的当上了皇商,另一个也是极受拥戴,酒馆营生的贾斯道。
签订了皇商批文,众人正准备去旁厅用膳时,一旁一直没有动静的风萧寒抬首看了一眼白子灵,嘴角翘起,突然说道,“用膳可不急,如今有个事儿,想必已是迫在眉睫,今儿个我来也是为了这个事。”
话一说完,一旁的商翁却是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白子灵狐疑的盯着他,眉头紧皱,好似要发生不一般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