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丝阑,岭南人士,弱冠之年,出生于书香门第之户,家道中落,颠沛流离万里,尽遭变故,辗转至此。
光应府衙里,白子灵刚应付完主事的张信河,张府尹!以东家的身份来看望他犯事的下属,几张票子的本事,就能方便着许多事儿。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对大多人而言这总不会错!
白子灵着一身墨黑的衣袍,青丝束冠,风姿卓越。稍显稚嫩的面庞。好在这个时代没有明确的既定着装,所以年龄只是一个摆设罢了。
白子灵正若有所思的看着离泮一张寥寥数语的加急信件,神情不明。心中叹道,人生光载数十年,如此人物竟然一言两语既可统之。离泮的收集能力一直不俗,如今却获得寥寥。
离泮乃是星桥的师兄,此人谨慎细微,是有名的孝子,双亲病重,白子灵为其提供救治,离泮因此感恩戴德,现在负责“地下党”主要的情报采集。
“张大人,可否让我现在就见一面。”白子灵收好信件,带着笑说着。
“柳兄,刚才不是说好的审讯过后,起码也要等上一日…”话还没有说完,眼前突然出现几张面额一千的银票,魔怔的双眼在贪欲的驱使下,一把拽下。
可谁知道,白子灵的心在淌血,心里默默的告诉自己“这很值得,很值得!”眼睛却又不时的瞟上一眼。
“哈哈哈…柳兄,这些都好说,都好说…来人啊,快领着柳公子去那个疑似金雀的嫌犯那里。”张信河笑呵呵的说着,奉承的嘴脸,弯腰迎合着。
“多谢张大人,如果谁都像张大人这么好说话,那该多好啊!”
白子灵陪着笑,缓缓站起身来。
“柳兄,需不需要张某一同前往。”
只见着张信河笑的一脸灿烂提议道。
“这些都是个小事,何必麻烦大人您呢!不好打扰大人,大人公务缠身,为民为国,在下钦佩…”白子灵顿了顿,似不习惯这般的说辞,尤感滑稽。定了定神继续说道“那在下就不打扰大人了。”
说完,朝着张信河拱手拜谢,便随着衙差去了光应府大牢。
一样的黑暗,一样的潮湿,一样的让人窒息,一样的让人厌恶。白子灵不禁想起王安,想起她现世里唯一的好朋友,想起一个富公子为了她,也蹲过这样的牢。
越往里面走,或多或少的从两旁传来哀呼声、叹息声,越来越潮湿的牢房里还夹带着夏日的腐败气息!
走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便到了关押重地,昔日里温润柔和的乌丝阑,虚弱的瘫软在角落里,蓬头垢面,全身都是被屈打出的乌青,嘴角的淤血无情的流淌着,凝固着,眼神似空洞无物,却无声的吐露着他的遭遇,一切都很难看出这是仅仅一天里所造成的。
“开门吧!”
“柳公子,此人暴戾凶狠,不妥啊!公子还是不要进去的好!”面相平实的衙差为难的说道。
“人都成这样了,再怎么暴戾,如何凶恶…我想也伤不了我!”说完指了指乌丝阑被铐上的四肢。
“可是…”那衙差支支吾吾着。
“小哥,行个方便,我就说两句话罢了!”白子灵微微笑道,从袖口拿出几枚银锭子,塞进那衙差手里。
“几句话罢了!好说好说,那小的就告辞了。”那衙差一边讪笑着,一边开了牢门。
转过身露出一脸奉承的笑脸继续说道。
“有事您就囔一声儿,我啊!就在外头候着呢!”
“嗯,多谢啦!”
白子灵一脚跨进了昏暗血腥的牢房,那里充盈着食物的恶臭。
平日里白子灵只当乌丝阑是个手艺精湛的画师,在画骨堂已经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她是不信他的,因为没有一个人会信一个来历不清不楚的人。
“乌兄,话不多说了!你想活下去嘛!”白子灵蹲下身来,低声说道。
“咳咳——”悦耳的嗓音变得嘶哑难耐,乌丝阑随即吐出一口血沫,艰难的抬头看去,无神的眼睛闪出一丝光明,立即又黯淡了下去,嘶哑的说道“柳兄,连累你了,活不活得下去,不是我说了算。”
“我知道,不就是付胖子和那个光应府督察的侄子有些交情嘛!”白子灵脸色淡然的说道。
“咳咳——那督察可是二品官衔!想必你也知道,付河俊财大势大,这次更是想要置我于死地!”
乌丝阑艰难的说完,瞳孔却是暗淡的光亮,那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繁衍着无限的不安。
一旁细听的白子灵仍然一副淡然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不疾不徐的说道“我知道,我现在就问你还想活下去嘛!”白子灵顿了顿,目不转睛的望着他。
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来此到底有何企图,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对我有危害,我也不知道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我更不知道这会给日后造成什么后果!我只知道,这件事和我也脱不了关系,你呢!只需知道他们动不了我!”一气呵成。
“你…你,到底是谁!我一直觉得你不简单,在璞都,凭你的年少竟然做的风声水起,而且还……”
乌丝阑困难的往里坐了坐,狐疑的说道。
白子灵听后心里得意的道“没想到星桥办事能力这么强!”
白子灵忍住得意的面容,强装镇定的说道“是不简单,你不必知道我是谁,你只需知道你现在需要依靠一个权势!有了我的庇护,我保你平安!”
“柳兄!何以至此!说穿了你我只不过是泛泛之交,何足挂齿!”
乌丝阑蹙紧眉,眼神流露出来的却是惊异,本就乌青的面孔,此刻显得更加陌生。
“我需要你!总会有我需要你的时候!人总是自私的!”白子灵义正严词的说道,双眼坚定而自信。
乌丝阑微微一颤,看着白子灵灵动飘逸的双眸,坚定不移,溢满光彩,似魔怔一般,莫名的点了点头。
白子灵还没来得及回答,衙差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传来急急的声音。
“柳公子,督察大人来提审了,公子快出来!”
“乌丝阑,别忘了,你点了头!我定会保你无恙,你是聪明人,可别真的成了屈打成招!”白子灵说完立即转身离开了。
“柳公子,快些,这边…”断断续续的只剩下那衙差慌忙的声音。
牢房里只剩下一样的恶臭,一样的黑暗,人却变得不一样了!
等到白子灵的气息完全消散后,那黑暗的角落里,乌丝阑嘴角扯出一抹笑,眼神显露的与方才不同的利光,深沉如深渊一般,不经意的瞟了对面的牢房一眼。
朝着另一处黑暗的角落,两手合十,食指弯曲成圆形状,无名指、中指弯曲,迅速的立了个印,随即便恢复如初!
那处黑暗也跟着做出反应一般,散发出细微的绿光,如萤火虫的光亮,闪闪发亮着,不一会儿出现一个似虚无缥缈的黑影,不断的被吸进绿光点,直至消失殆尽。
一切像是没有发生一般的幽静。
乌丝阑闭目端坐,似恭敬的模样,等候着随时随地的冤打。
不一会儿牢房里响彻着一道道血痕的声响,刑具们争先恐后的施展着自己的本领,一声声污言秽语肆意的浇灌着死压压的囚笼,毫不留情。
夜幕悄然降临,整个璞都城进入了梦乡,和往常一样平静的夜晚,今晚却不安宁起来。安静的大街小巷里,转动的只有夜莺的眼睛。
夜半子时,位于东大街大道的光应府,遥遥只听轰隆一声巨响。
护国府灵兰苑主房内。
“小姐,光应府已经走水了,一切都在如期进行…”星桥顿了顿,滴溜着一双大眼睛,不解的问道“只是,您有必要弄这个东西嘛,血肉糊糊的,怪瘆人的!”
“怕啥啊你!你呀!一会儿啊!你还要把这东西弄到城门口去,知道不!”
白子灵穿着特质的牛皮工衣,平静的说完后,那一双眼睛专注地注视着,两手不停歇的捣弄着那血肉糊糊的东西。
依稀的看得清楚面孔来,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披头散发着,布满血丝的眼球惊恐的张着,血渍满满了整张脸,嘴角还流淌着血液状的液体。
“小姐,不是在外面搭了一个小作坊嘛!您不是说随便一个地儿太影响了嘛!”
星桥低着头嗫嚅着说道。
“哎呦,他们傻,你也傻啊!你当你们小姐傻啦吧唧的,我叫人不靠近,就没人靠近啊!难得住咱二叔的人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继续说道。
“做这个事,隐秘些啊!这女儿家的闺房里啊,他们还没听房这个胆儿!再说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这手艺,需要那些忒作的事嘛!”
说完后,把那血糊糊的东西装进一个盒子里,递给了星桥。
星桥极不情愿的拎着,面露厌恶。正欲走时,白子灵随即严肃的说道。
“到了开城门那时,晨曦夺目,官府的人一到,夺下来就行了!还有离泮那边的人,告诉他一定安排好了!别伤了无辜人!切记别出岔子!”
星桥嘴角一扬,得意的说道“小姐!我做事,您放心!”
“嗯,去吧!”白子灵低声说道。
“是——”身影随着一声应诺从房间中消失了,留下唯一的痕迹,便是那一扇半开的窗户。
白子灵起身朝窗口走去,一手推开两扇窗,若有所思的看着半边红的天际,一簇簇火苗蹭蹭的随着夏日的乱风胡乱的烧着,如魑魅魍魉一般吞噬着那璞都的罪恶,却一点火焰也没有离开那周围,好似被囚笼的炎兽一般,尽情地嘶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