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进犯,小将军无情射杀,只怕是为淮王表忠心吧,可见你对我,不怎么上心。现在,淮王不曾开口救火,小将军转而前来求我,我若发兵,得不到任何好处,沐家军仍然是淮王的人马,你且为我想想,这笔买卖,我可亏得大了……”安王循循道:“淮王如此糊涂,不讲义气,不如,你就此投了我吧。”
“你倒是不糊涂,可也难算有义气,更比淮王多了势利,两者有何不同?”清尘傲然道:“话已说穿,你出兵,我也不降!”一抬脚,作势要走。
“且慢!”安王叫道:“既来之,何不留下。”
“你想用我来要挟我爹归降?”清尘默然转过身,冷笑道:“安王,我既然敢一人前来,就不是没有准备。”
安王轻轻地觑了一下眼睛,心底顿生困惑。这个沐清尘,好生聪明,才一张口,他就能说中所想,此刻他底气如此之足,平素为人又真假难分,莫不成,他还有其他打算?安王在心里惦量着,瞬间便放弃了强留的打算,张口问道:“你为何愿意请我出兵,而不是去求淮王援手?”
清尘默然片刻,轻声道:“只是想给你一个机会,见证你所谓的诚意。”
话语掷地,铿锵有声。一时间,安王感慨良多。他静静地望着清尘片刻,爽快道:“好!就冲你这句话,我发兵!即便是计,我也试试以身犯险!”
清尘心里顿时长吁一口气,低声道:“那就请安王发令吧。”
安王折身,抽出案上的令箭,喊道:“赵刺竹!”
“末将在!”刺竹单膝跪地,拱手齐额,听命。
安王将令箭掷下,低沉道:“火速集结水军登船,发往江心!”
“公主!公主!”宫女飞絮跑进了房间,兴奋地说:“沐清尘来了!”
初尘腾地一下站起来,欢喜得满面绯红,连声问道:“在哪里?”
“他们,他们往江岸去了……”飞絮跑得急,有些气喘,说着经过,还磕巴着。
初尘撒腿就往外跑,一路跑出了城,远远地看见一身熟悉的银甲,就要登船,于是不顾一切地大声喊道:“沐清尘!”
那人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真的是他!初尘顿时感到脚下轻飘飘的,自己全身都好像浮在了空气中,因为剧烈的奔跑,她胸口频繁地起伏着,脸上红扑扑的,直直地望着清尘。脑海里瞬间的短路之后,漫上来的场景,竟然是淡淡的晨雾,满山谷的百合,在风中摇曳……
安王和刺竹都看着清尘,大家都以为,他回头看看初尘就会掉头走了,没想到,他居然转身,走向初尘。
白花花的太阳就在头上,满目里都是阳光绚烂,这一刻,恍惚又置身百合谷里,闻见花香,目睹太阳光里的彩虹架起天桥,初尘只当自己在做梦……看见清尘走向自己,她呵呵地傻笑着,低声道:“真的是你……”
他走近了,站住,上下打量一阵,忽地冒出来一句:“怎么还是这么傻的样子?”
嘻嘻,初尘醒过神来,问了一个比自己当前的模样更蠢的问题:“你是来看我的?”
清尘愣了一下,忽地哈哈一声大笑:“你真是傻得冒泡!”
她一呛,这才发现清尘一身的血污,于是问道:“你还好么?没受伤吧?”
清尘抿嘴一笑,低声道:“我啊,可没你未婚夫容易受伤……”
“是啊,你射伤他的……”初尘撅起嘴,刚要说话,却听刺竹在叫:“清尘,不要耽误时间。”
清尘看了初尘一眼,说:“我是来借兵的,不是来看你的,我走了。”
初尘怔怔地望着他转身离去,直到大船开动,都没有动,就这么傻傻地,站在原地。
“公主,我们回去吧。”飞絮轻轻地推了推初尘:“船都走好远了,你还看得到他么?”
“看得到的……”初尘怅然道:“我看得到他的……”
飞絮看了初尘一眼,忽然说:“那小子有什么好,对你不冷不热的,拽什么拽?!”
“他就是这样的性格,他对我,已经是另眼相看了,”初尘失神道:“他从来不跟人说多话的,他不爱理人,不是对我……”
飞絮看着初尘神魂颠倒的样子,忍不住说:“还是世子好,儒雅俊俏,彬彬有礼……”
“他再好,也打不过清尘,你看看,一箭就射伤了他,跟那躺在床上……”初尘说:“清尘可比他强多了!”
“世子可是你未婚夫啊,你帮谁说话呢?”飞絮叫起来:“要让皇后娘娘知道,还不会训你?!”
“世子……”初尘忽地恼道:“射得那半死不活的,索性不如射死!”
飞絮吓了一跳,更加高声地叫起来:“你疯掉了呢!”
初尘瘪瘪嘴:“要是没有世子,说不定,我可以易嫁清尘。”
“公主你真是敢想呢!你没听别人是怎么说的么?”飞絮的眼睛瞪得老大:“都说沐清尘狠绝,你怎么也变得跟他一样无情了,真是天生一对!”
“真的?”初尘嘻嘻一笑,对飞絮的这句话非常受用:“我觉得我跟他呀,就是天生一对。”
飞絮一下梗住,半天无语。
初尘依旧盯着远方的那一溜大船,忽地沉了情绪,惆怅万端地说:“他说了,带我去看荷花的……现在荷花,都要开了呢……”两头还在打仗,到底要打到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报!”士兵跑来禀告:“安王船队进犯!”
秦阶皱了皱眉头,帐下谋士劝道:“还是按照淮王原先交代的办罢。”
“不,”秦阶反口道:“我们先灭了沐家军,然后自己登船抗敌。”
“我们没有水军啊,”谋士低声道:“水军是要经过专门训练的,步兵可不能随便凑数。”
秦阶冷笑一声:“那就让沐家军的水军出战,我们先把岸上的歼灭了,让他们回不来!”
谋士嘟嚷道:“那不是,逼他们投靠安王?”
“这样不是正好?”秦阶阴笑道:“我们就禀告淮王,沐广驰投敌了……”
谋士张口结舌道:“那,那日后安王带领沐家军打过来,我们怎么办?”
“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秦阶一摆手,怒道:“先替我两个儿子报了仇再说!”
谋士不语了。
这时候,帐下张闯将军站了起来,从袖笼里抽出一封密信,环顾四周一眼,朗声道:“淮王密令,到安王大军进犯时拆封,公示众将。”
秦阶哼一声:“开始安王不是也进犯过一次,被沐清尘赶了回去,这次,再看他亮亮家伙,这封信,呆会再拆……”
张闯还要说什么,秦阶一伸手,把密令抽了去。
苍灵渡口,沐字大船一字排开。
“所有人马,尽数登船,撤离苍灵渡。”沐广驰振臂一挥:“快!”
训练有素的沐家军短时间内全数登上了战船,缓缓地驶离岸边。
闻风而来的秦阶站在一片狼藉的渡口,只剩下气急败坏的咆哮:“沐广驰,老子要你出得去,回不来!”
沐广驰静静地站在船头,问宣恕:“我们去往哪里?”
“江心。”宣恕言简意赅地回答。
沐广驰默然片刻,问道:“然后呢?”
宣恕淡然道:“等清尘回来决定。”
沐广驰一怔,正要追问,宣恕慢悠悠地说:“你已经把帅印交给他了,自然他说了算。”
安王的战船驶得很慢,清尘站在船头,眺望对岸。安王静静地盯着他的侧脸,心里觉得说不出的熟悉,却无法找到原因,他默然地,也望向远方。却见黄昏中的苍灵渡,太阳斜照在直直的山壁上,反射出一片黄光,整个渡口显出磅礴的金碧辉煌。
“真是壮观啊!”安王赞叹一声,望向清尘,清尘看了他一眼,表情漠然道:“可以停船了。”
安王吩咐下去,一转身,正好看见清尘放在船舷上的手,手指修长,又白,象嫩笋一般,只是骨节因为长年练功而有些粗大,这还真的不象个男孩的手。不知为何,安王就想起了祉莲的手,她绣花的时候,那手指如细葱般的纤细柔软,安王曾经握着那手细细地看过不知多少遍……
忽然,他看见清尘的手背上,虎口处,一片殷红,便说:“你受伤了。”
清尘抬起手看了看,说:“虎口震开了,没事。”
安王迟疑了一下,从袖笼里抽出丝帕,说:“来,我替你绑上。”
清尘看了安王一眼,犹豫片刻,终于将手送了过来。
这只手,为何又是感觉如此熟悉……安王有过一瞬间的恍惚,随即,他定下心神,托起清尘的手掌,微笑道:“怎么伤的左手?你是左撇子?”
“我两手都能使剑,左手相对用得多些。”清尘回答。
安王给清尘绑好了手,还翻转过来看看有没有系结实,一见手心,忽然奇怪地问:“你长年用兵器,手上怎么没有茧子呢?”
清尘淡然道:“一般情况下,我都带手套。”
安王脑海中回忆一闪,倏地记起,上次清尘跟肃淳比剑的时候,确实手上戴着一副白色的手套,他心里难免有些嘀咕,戴手套干嘛?
清尘低头,轻轻地勒了勒绑带,似乎觉得有些紧了。
“绑紧点好使力,”安王轻声道:“要防止虎口被震开,每次用剑时间长时,就要提前把虎口绑好。”他补充道:“绑好了再戴手套,不影响的。”
清尘听罢,微微一笑,似是感谢他的建议。可是这笑容,却令安王浑身一震。似乎是祉莲瞬息之间又回来了,这样的微笑,在他第一次见到祉莲的时候,就是这样,羞怯而带着感激,这该是一个女孩的笑容啊……安王只觉得心潮翻涌,他许久,才说:“你很少笑哦。”
清尘看他一眼,表情恢复了漠然。
“你不喜欢说话。”安王说:“你爹也是话不多的人。”
清尘不语,只望着江面。那边远远地,沐字大船驶了过来。
“刺竹也这么说你,寡言。”安王说:“上次谢谢你一路护送他。”
“没什么好谢的,”清尘淡淡地说:“我也顺带办了事。”
话语中依然是一贯的冷淡,似乎并没有因为看见安王的诚意,也没有因为感受到安王的和善而改变。安王看着清尘,不知为何,心底里忽然有一丝丝的抽动,好像是泥土下,有什么东西要发芽,可是起劲地拱着,就是破不出来。
沐字大船渐渐地近了,清尘看了安王一眼,说:“你可以退兵了,我向你保证,沐家水军不会靠近,也不会追赶。”
“那你跟淮王怎么解释?”安王问道。
清尘悠声道:“说你们惧怕沐家水军,看见大船出迎,调头撤了。”
安王轻轻地笑了一下,问道:“你怎么过去?要我送么?”
清尘摇摇头,抬手,缓缓地解下银甲,卸在地上,说:“这是我最值钱的东西,送给你。”
“不,还是我替你保管吧,随便你什么时候来取。”安王看着卸去银甲的清尘,再次感叹他的俊美,一身短装精干,修长的身型,俊秀的容貌,阳刚中透着秀美,温润中带着稳健,有如玉树临风,又兼备英姿勃发。
清尘轻轻一拱手,说:“劳顿安王,这个人情,沐清尘记下了!”折身一跳,跃入江中。
安王急急俯身,探头去望,只见水花溅起处,那水下一个白影,如人鱼一般的滑溜,片刻不见了踪影。
宽阔的江面上,水心中间,安王十六艘大船和沐家军二十艘大船排成平行的两行,不过几丈的距离,近距离对望。只见那船上站满了兵丁,列队规整,寂静无声。沐家军的威武和气势,即便是经过了恶战,经过了挫败,依然有一股纵横四野的豪气和中流砥柱的定力。
如此严格的军风,令安王叹为观止。
“王爷,我们是否退兵?”刺竹轻声问道。
安王摆摆手,立在船头,默然地望着沐家军,对这支部队,他由衷地喜欢和敬佩,多少次,他站在城墙上,看着底下练兵的队伍,想象着,如果眼前是黑甲肃整的沐家军,让自己凭墙检阅,那将是一番多么豪爽壮观的景象啊……
此刻,他面朝沐家军的大船,只有一个想法,如果这是自己的部队多好啊,真正威武的王师!
“王爷,别耽误了,小心中计。”副将轻轻地凑了过来。
安王依旧摇摇头,这时候,他已经看见浑身湿漉漉的沐清尘上了头船的甲板,尽管知道清尘行事为人异常狡诈,但是安王还是想要一个谜底,今天,沐清尘到底意欲何为?是受了人情离去,还是过河拆桥?
太阳已经隐没,水面上凉气渐升,天色微暗,前方的船头,沐清尘走近了,他的表情略显阴沉,永远都让人摸不透那目光中的深邃,不知他下步如何动作。
安王心里有点紧张,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清尘就在于安王正对面的甲板上,拱手,朝安王深深地鞠了个躬,意为答谢。安王大感宽慰,微微一笑,轻轻地挥了挥手。清尘直起身,默默地与安王对视一眼,随即抬手,利落地朝左一挥,江面上,传来他低沉的命令:“转舵向左,方向常州!”
所有的大船一致摆头,鱼贯地从安王面前滑过,渐渐远去。
与此同时,水汽也渐渐地浓了,如同雾气,笼罩在水面,已看不见对岸。安王沉声道:“回去吧。”
刺竹轻轻地把斗篷披上安王的肩头,说:“王爷,我有个大胆的猜想……”
安王看了刺竹一眼,刺竹顿了顿,说:“沐家水军在常州。”
安王一听,顿如醍醐灌顶,全然明白过来。
沐清尘是早有对策和打算的,他出了一招险棋,也做好了两手准备。好险啊,自己差点就断送了这个能让他看到诚意的大好机会,安王才安下心,禁不住又呼出一声好险啊,若非是沐家水军在,说不定沐清尘就准备打个伏击也未尝可!他完全可以逼淮王发令,逼秦阶停手,还可以顺带夺自己几艘大船过去……刚才的距离那么近,近得连脸上细微的表情都看得到,自己毫无防备,而沐家军却是这般厉害……
安王此刻冷汗连连,沐家军的步兵都能把大船驶得看不出一点破绽,那水军呢,凭什么号称所向披靡,总是有家伙看的!刚才若是面对沐家水军,那岂止是惨败……
安王轻轻地抹了抹额头,低声问:“你怎么想到的?”
“刚才的两方相对,并没有破绽,之前清尘射杀世子那一遭,也没有破绽,但是若把两件事连起来想,就有些不对劲了。”刺竹思忖道:“适才看沐家军阵容,完全不用在乎我们上午的进犯,可是为什么上午清尘只身阻止,而不是命令水军出击?原因只有一个,上午船上的军队在岸上,水上无兵,只有刚才全部的沐家军都上了船,才会有这样的阵势。”
“上午他阻止我们进犯,是怕我们探出他的虚实,以遮掩水上无兵。”刺竹说:“既然水上无兵,一万水军到哪里去了,总不可能凭空消失。这件事情还是要连起来想……”
“他直奔常州而去,就意味着,他早就想到,可能要舍弃苍灵渡,而常州正是他的退路。所以,他很有可能,是先派水军埋伏在常州城外,等秦阶调防薄弱时伺机夺城,然后撤离苍灵渡从容过去……”刺竹顿了顿,又说:“这个事,还是那句话,要连起来想,他一直都说要看我们的诚意,包括把我留在帐中听到那么一席话,再回来禀告你,其实就是预先打伏笔,他明示我们不要出兵,因为他不打算出动水军,水军要攻占常州……”
安王频频点头:“你说得极是……”他伸出食指,凭空点着,再次感叹:“好一个沐清尘!沐清尘呀,沐清尘……”
“按理,淮王不会坐视不理,这里面肯定出了什么意外。”刺竹沉吟道:“他此番去往常州,未必夺城,但是必然是要等到淮王的交待……”
“这将是沐家军给淮王的最后一个机会,自此,已经仁至义尽。”刺竹幽声道:“我们也只能等待……不过,好在沐清尘来了,让我们有机会解释第一次进犯的初衷,也让他看到了第二次进犯的诚意。”
“淮王想制衡双方,没想到却出了意外;沐清尘想逼迫淮王,没想到也出了意外;但说到底,淮王此番比试,还是输了,他必须向沐家军低头示好,否则,沐家军可能归降我们。”安王长吁一口气:“感谢隋觉先生的建议,以诚攻心,已经初见成效。”
“这一仗,秦阶和沐家军都受了重创,淮王兵力减半,也许我们可以出击了。”刺竹低声道:“王爷您有什么想法?”
安王缓缓地扫视了一眼水面,说:“现在我们仍然不能出动,因为我估计,就这两天之内,淮王一定会去安抚沐家军,也会强令秦阶让出苍灵渡,苍灵渡将重新被沐家军执掌。”
“我也正是想到了这一点,”刺竹说:“在沐家军重回苍灵渡之前,或许我们可以在今夜偷袭秦阶……”
“回去马上召集将军们合计。”安王满脸肃色道:“要动就必须快,否则沐家军回来,就是个麻烦……”
“我们打不过沐家军的,今天,我更明确了这个认识。这不是灭自己威风长敌人志气,而是事实。”安王默然道:“我要得到沐清尘和他的沐家军!隋先生说的没错,得到了他们,平天下指日可待!”
“沐清尘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我越来越喜欢他了,”安王赞道:“单从此役来看,沐家军损失了人马,却抬高了身价和威望,掌握了话语权。淮王的态度会从以前的利用转变为以后的顾忌,以往是他要沐家军怎么做,沐家军就得怎么做,以后将会是沐家军要怎么做,淮王就得怎么做,他反而受到了沐家军的制约。而我们,想要争取沐家军会更加困难,只能放低姿态,等待沐家军的垂爱……在天下人眼里,沐家军义师的名声已经不可动摇,它现在,已经不再是鸡肋,而是一块香饽饽,不愁出路了……”
刺竹幽声道:“不管别人怎么说,我觉得,沐清尘,还算个君子。”
“君子?”安王笑了:“你是说他今天没有攻我们不备?”
“这就是他的狡黠之处,有能力打却不进攻,好似给了我们一个人情……同时他也是在示威,让我们看看今天这样的阵势,即便是步兵,清尘也有恃无恐。他不打,更重要的原因是想保存实力,因此不愿意跟我们起冲突。因为,就算是刚才跟我们打了一仗,他赢了也不会再有任何的意义,境况得不到任何的改变,除了继续损兵折将。”
安王拍拍刺竹的肩膀:“说到底啊,你最大的优点是老实,最大的缺点,也还是老实。”
刺竹笑道:“王爷希望我向清尘学习?”
“不用了,”安王一吓,连连摆手:“有一个沐清尘已经够了,太伤脑筋了……”眼光一移,看见脚边的银甲,正要弯腰,刺竹已经提起了铠甲,安王说:“给我吧。”
刺竹迟疑了一下,说:“等我擦洗干净再给王爷。”
“不,现在就给我。”安王说着,伸手拿过了铠甲。沉甸甸的份量,还有那银色的清冷的光,落在安王的眼中,指尖触及的是金属的冰凉,但是安王却能透过这坚硬冷酷的气息,感觉到清尘身上的脉动,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应,让安王的心微微地发颤。
他的眼光,默默地停在水面的雾气上,江岸就在眼前,可是安王的目光里,越见清晰的,不是码头,而是那张魂牵梦萦的脸庞,是祉莲,还是清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