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城”几个隶书的大字,刻在厚实紧闭的城门之上,斑驳但是厚重。高高的城墙上,兵丁们拿着兵器,站成一排,神情肃穆地盯着远处。
城墙下,一片开阔的黄土地,自远处,地平线下,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渐渐的,一面白色黑边的旗帜,升了起来,顺风张扬着,而后,旗帜缓缓地高出地平线,显出上面一个蓝色的“沐”字。紧接着,一支红缨出现了,然后,是一个银色的头盔,渐次,是一个身穿银色铠甲的身影,端坐马上,手拿长戟,背上挎弓,腰上斜挂着金丝长鞭,鞍右边是满满的箭袋,左边则是一柄长剑。
这是一匹比较特别的马,体型健硕,马腿修长,显得比一般的马更高更俊美;黑色的马身上布满了稀稀落落白色的枣大的斑点,黑的部分如墨般发亮,白的地方又雪白而无一点杂色,就好像黑云密布的天空正下着漫天大雪一般;最让人惊奇的就是,在漆黑如墨的马头上,一个“T”行的区域,是纯白色,就好像是特别标示出了马的眉毛和鼻子,使这匹马端出一种王者的气势,煞是威风。
这位将军身板挺直地坐在马上,单骑走在最前头,步伐稳而慢,仿佛不是打仗,而是溜马。他的身形并不魁梧,反而显得有些单薄小巧,却也还精干,但是他有一种特别的气场,尽管个头不大,却压得住场。显然,从气势来看,不是简单人物。此刻,他颈上的红缨巾正随着步伐在胸前轻抖,给这个严肃的、满是紧张和杀气的战场带来了一丝神秘和叵测的气息,仿佛这通州城是个火药桶,而他是一支火把,只要一抬手,一点即爆。
将军身后丈许,是一个执旗的军士,缓缓走近。
他们的身后约莫五十米,一片红缨出现了,然后是齐刷刷的黑色头盔,渐渐地,随着那沉沓而来的脚步声,密密麻麻的兵勇排成整齐的队列,走了过来。
距离城门大约一里地,将军勒住了马,手掌一抬,随即身后的部队停了下来,保持着队列,也保持着沉默。
将军静静地勒着马,站在城墙下,抬头,望向城墙之上。
城墙上,兵丁们已经严阵以待,而那瞭望塔上,有三个军官模样的人正望着城墙下渐进的军队议论。
“世子,你说来的是什么人?”一个皮肤较黑,眉毛粗黑,眼睛圆大的人问:“沐广驰已经被擒,还敢打沐字旗号?!”
“没有了沐广驰,沐家军还在呀,”答话的这一人,肤色较白,虽是行伍之人,硬朗之中却颇有儒雅之气,身形修长,长脸秀眉,鼻梁高而唇微翘,他俯身看看了底下,回答:“我看,是沐广驰的手下,不是来讨要沐广驰,就是要雪耻。”他转头向另外一人,问道:“你怎么看,刺竹?”
被唤作刺竹的将军是三人中个子最高的,肩宽背厚,孔武有力的模样,他的手放在腰间的刀柄上,一直盯着对面的将军,面色凝重,那国字型的脸上刚毅中也透出些疑惑来,一字眉下,虎目左右顾盼一阵,徐徐开口:“此时谈雪耻,为时尚早……我看,他是来讨要沐广驰的……”
“多亏你的良策,终于捉住了沐广驰,他可是一员猛将,淮王若失了他,也就伤了元气了……”世子笑嘻嘻地说:“父王说你是头功一件,可真没说错,要是沐广驰归顺了,那天下就基本可定了……”他看着城墙下的军队,叹一声道:“本以为他们失了首领,必溃不成军,没想到,军纪仍然如此严明,所以啊,我说今天来的这个小萝卜头,肯定不是省油的灯,要不,就是后面还有厉害角色……”
“沐家军一贯都是以骁勇团结出名,沐广驰性情稳健,是惯用兵之人,他肯定先就有了防患于未然的准备,后备指挥官一定早就培养好了。淮王起兵造反,能撑下来这么多年,还把百洲城稳稳地占住,没有沐广驰,他焉能做到?!”刺竹沉吟道:“对沐广驰,安王只擒不杀,只想劝他归降,也是惜才……可是我却觉得,这个沐广驰铮铮一条汉子,绝不会肯降的。”
“是啊,每次大战,都是沐家军的前锋,秦阶不过仗着是淮王亲戚,坐享其成,那个败类,也就偶尔打个小战,还张狂的不得了,不就是仗着兵多而已,就他的战术,十足一个草包,除了围着一顿乱打,还是围着一顿乱打……”那皮肤黑黑,而又矮实的的军官哼了一声:“沐家军虽是敌军,却也可敬。”他看着刺竹,问道:“你说每次打下城池就归了秦阶,难道沐广驰心里没想法?”
刺竹摇摇头,虽然这都是事实,但是在江州屠城事件发生之前,沐广驰和秦阶还是很和气的,那事之后,两人就势如水火了。
那黑脸粗壮的军官又说:“不如杀了沐广驰,把头悬挂于城门上,这样,沐家军一定大受打击,士气低落……”他看着城墙下的军队,说:“本已群龙无首,现在也就是做做样子,等会一打,说散就散了……莫不如,把沐广驰绑了出来,看他们谁个敢上前来,只要发兵,我们就砍沐广驰的脑袋……”
“易奇,此言差矣,”世子乜了他一眼,说:“你的办法,对别人的部队或许可以,比如苗品、孙乾罡……但是,对沐家军估计行不通,沐广驰不会怕死,而沐家军看见了首领受此屈辱,肯定冒死来夺,到时候,势要破城,士气大振,被动的反而是我们……”
“你没见过一年前的苍灵渡大战,沐家军两万人马活活逼退安王八万人马……你要是亲眼见到了那个场面,你就不敢小觑沐家军了。”刺竹轻声道:“沐家军,总数区区不过五万,却能常胜不败,它是淮王的亲兵,淮王就是要凭它夺天下的。”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下面,只见沐家军的首领将军停下队伍,自己策马在城墙下一个人走来走去,已经走了两圈了。刺竹心里狐疑,他一个劲望着上面,是在盘算什么呢?
“夺天下?区区五万?!”易奇不屑的哼了一声:“我们王师有十五万大军!”
“十五万你也打不过苍灵渡!”世子斜了他一眼:“我们都打了十多年了,连个苍灵渡都过不了!眼睁睁看着都城,被淮王安坐着。”
“沐家军是可以以一敌十的,那才是真正的精兵强将。”刺竹望着远处的部队,九月的天气还是有些燥热,他感到大战将近的紧张气氛,背心有些冒汗,但是那头,太阳底下的部队,异常严整,就在日头下站着,一动不动,仿佛是铁铸的一般。
刺竹又望了望下面,太阳照在铠甲上,有些刺眼,他不自觉地觑了一下眼睛,正好听见世子在问:“这个单单小小的首领,是个什么人物?”
他正要回答,却看见那沐家军首领已经走近,他赶紧伸手一抓世子:“嘘!”
“叫安修小儿出来说话!”底下的将军喊一声出来,底气很足,声音虽然沉在丹田里,貌似威严,但音色却脆脆的好似童声。
一闻此言,那城墙上的兵丁,都私语着,发出了细微的笑声。
世子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心道,面上好威风,一开口,笑煞人也——
那里易奇已经哈哈地笑得快抽过气去了:“呵呵,我的个娘呀,居然是一个小孩……”
刺竹也有些忍俊不禁。这沐家军严正的气势跟一个孩童似的首领,配在一起实在古怪。
然而,在众人的窃笑声中,城墙下,是沉默如铁一般的沐家军,依旧纹丝不动,只是隐约中,霸气凸显,杀气愈浓。
“安修小儿,出来受死!”那低吼之声扬了起来,带着凛然的杀气和愤怒,但是配上清脆的后音,就有些滑稽了,好像一个任性的孩子在气急败坏地发脾气。
城墙上笑得愈发厉害了,瞭望塔里的三个人也笑成了一团。
在一片哄笑声中,那首领第三次叫阵:“安修小儿,你甘做缩头乌龟,就不怕天下人笑话?!”
大家又笑,刺竹忽然停下来,问道:“我们还是应该去禀告王爷的……”
“你们还记得正事?!”平缓而略带抑扬的声调,一个身着战袍的男人走进了瞭望塔,他四十出头的年纪,个头偏高,虽然谈不上魁梧,却很结实,身型挺拔,气宇不凡而又略带冷峻,长脸剑眉,唇略微有些厚,眼神锐利而略带狡黠。容貌与世子相似,却更显老道沉稳和干练精明。
“父王。”世子赶紧躬身退到一旁。
“王爷。”刺竹和易奇也赶紧靠边。
安王走到了城墙边,俯在高台上朝下望去,朗声道:“我就是安王,谁人在此直呼本王名讳?!”
那首领一抬头,看见安王,便喊:“安修小儿,出城迎战!”
安王一听他说话的声音,也忍不住笑了,大声回答:“本王且来教教你,我不是小儿,是老儿,你,”他指着首领,说:“你才是小儿……”
“小娃娃,本王不同你应战,你好生回去,长大了些再来吧!”安王一摆手,就要离开。
那首领又叫:“不应战,就算你输,明日,我就把今日之事宣扬出去,看你的老脸往哪里搁!”
安王回过头,冷笑一声:“本王岂会怕你?!”
“那就出城迎战!”首领大喊一声,随即一摆手,沐家军发出低沉的吼声:“出城迎战!”
此一声,军威顿起。安王不禁一震,放眼望去,却蓦地心惊,沐家军的气势好生了得。
首领再一摆手,沐家军又齐声喊道:“迎战!迎战!迎战!”首领手一顿,声音霎时便停,顷刻无声无息,如同场上没有一人。
安王缓缓地转过身来,朝向沐家军,问道:“挑战者,何人?”
首领一拱手:“沐家军都尉,沐广驰之子沐清尘。”
沐广驰的儿子?安王略微有些吃惊,便细细了去打量那孩子,一边狐疑着,沐广驰那么高大魁梧的个头,怎么生个儿子,这么单小?!可是,他虽然瘦弱,却气势十足啊。沐广驰的儿子,安王心里默默地念叨了一句,思忖道,虎将无犬子,即便是病猫,强作起势来,也还是有些乃父之风的。
安王顿了顿,又问:“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沐清尘的回答干净利落。
刚刚成年,想必,还是初次出战吧。若不是沐广驰被擒了,怎么轮得到他来?!安王默然道:“你为何事挑战?”
沐清尘回答:“放了我父亲沐广驰!”
安王不动声色地笑了笑:“那也得你赢了才行。”
“你尽可放马过来!”清尘一挥手,提起了长戟。
好小子,会些功夫啊。安王有些好笑,便逗他:“你要如何战?”这可是打仗,不是玩过家家的游戏,你救父心切可以理解,但是乳臭未干,如何成器?!
“头将单挑!”清尘回答:“我若胜三将,你自当放我父亲!”
“好!”安王一摆手:“就依你!”
“王爷……”刺竹迟疑了一下,欲言又止。
安王斜他一眼,低声道:“他年纪这么小,身体单薄,我谅他,也不过救父心切,单凭着匹夫之勇就过来了……随他折腾,但不要伤了他,我不想沐广驰心里旧结未解,又添新结……我只要沐广驰降,给我皇朝添一虎将,所以,先陪他儿子玩玩吧……”
刺竹轻声道:“这小将军不可貌相,王爷还是不要轻敌呀。”
安王点点头:“他再嫩,后边还有一支强硬的沐家军……”他一抬眼,正好看见世子的近侍,于是喊道:“长石,你不是新近长进不少,愿意去实战练练不?”
“是!”长石喜不自禁地回答。
“记住千万不可伤了他,”安王沉吟道:“点到即可,勿要恋战。”
长石嘻嘻一笑:“王爷,我五招定胜之。”
安王摆摆手:“去吧。”
城门开,长石身着铠甲,骑着战马就出来了。
高墙上,安王坐下去,端起了茶杯,低头用杯盖捋茶叶。
刺竹和世子,走近了墙边,朝下望去,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目光有些复杂。
马渐渐地近了,长石大喊着,举起了长矛——
清尘沉默着不动,直到长石越过了中线,他忽然一策马,马陡然发力,象箭一般射了出去,只是一瞬间,清尘身子一侧,找准了破绽,自他颌下,提戟一戳!
长石只看见眼前身影一闪,然后就“扑通”一声跌落下马,再也没有起来。
清尘收戟,策马回转,停住。
“噢!”沐家军欢呼起来。
清尘手一摆,欢呼声顷刻间停住,一切归于平静。
安王一口茶刚刚咽下,听见底下欢呼雷动,才抬头,就看见世子一脸僵硬地站在城墙边,耳旁,是低低的奏报:“王爷,长石死了,一戟毙命。”
安王讶然,长石,是世子近侍中身手最好的护卫!就在脸色骤变之时,忽地面前跪下一人,正是帐前右护卫蒋荣:“末将愿上!”
安王侧头,与刺竹对视一眼,眼光徐徐落到蒋荣的头盔上,沉声道:“去吧,小心为上,不可轻敌!”
蒋荣策马出了城门,直奔清尘而来。
清尘不慌不忙地,执戟迎战。
安王缓缓地靠近了城墙边,目光沉郁而精矍地朝下望去,他闷声道:“能赢吗?”
世子回答:“蒋荣是有名的大力士,斗他应该不在话下。”
“未必……”刺竹幽幽地吐出两个字来。
安王犀利的眼神,从刺竹和世子身上一扫而过,马上,又回到了战阵之上。
“右护卫蒋荣来也!”蒋荣挥舞着长把大刀,呼啸而来。
“当!”的一声,清尘的戟与大刀相碰,发出一声脆响。蒋荣臂粗力大,死命往下压,清尘狠劲一挡,肘部已屈,显然是受不起力,他错身一闪,虚晃一招,脱身而去。蒋荣死死咬住,自背后又是一刀砍过去,此时清尘灵巧地一躬身,更绝的是,他的坐骑也同时屈膝甩头,硬是避过了大刀的凌厉之锋——
“好马!”世子猛一下,一掌拍在城墙之上。
清尘策马回转,蒋荣大刀又砍,清尘只得侧身化力,看似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只几个回合,猛一下,清尘手中的戟被蒋荣的大刀掀了出去,蒋荣脸上掠过得意的笑,城墙上,兵丁们大喊:“好!”
“休得伤他!”安王大喊一声:“若不能活擒,可先放之!”
此时清尘失去了戟,只得回马逃走。蒋荣势必再追,两马齐驱,蒋荣左手提刀,右手伸出,来拎清尘的腰带,意欲擒他,然而清尘显然猜到了他的意图,身子轻巧地一斜,就滑到了马的右侧,让蒋荣扑了个空,旋即坐骑飞快地跑开。一忽而,清尘又猛地折身,从蒋荣左侧包抄过来——
他不逃,反而靠近,这是有诈!
“小心!”刺竹大喊一声。他倏地明白,清尘是要在蒋荣的左侧下手,因为一般人惯用右手,右侧出击更为灵活,清尘此番,就是要避开蒋荣的优势。刺竹虽然不知道清尘要干什么,但是他知道,情况不妙。
刺竹喊声一落,两马已经相会,蒋荣提刀来砍,清尘避过,错身而过,两马往相反的方向跑开,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清尘忽然灵巧地策马回身,将鞍旁的长鞭抖开来一甩,鞭子从蒋荣的脑后甩过去,一把就套住了蒋荣的脖子,然后,清尘的坐骑飞蹄奔跑起来——
安王、世子、刺竹和易奇,还有兵丁们,都在城墙上,眼睁睁地看着蒋荣被清尘拖到地上,刺竹一错身,飞快地往下跑,世子和易奇反应过来,也马上跟了下去。
清尘的马拖着蒋荣往回跑,快到跌落的戟旁,清尘一勒马,敏捷地一弯腰,拾起了地上的戟,就在马急急停住的一刻,蒋荣的身体随着惯性依旧往前溜着,这马一停,他正好滑到了清尘脚边,这里蒋荣还在抓着脖子上的软鞭挣扎,那里,清尘提戟,照准了他的前胸,狠狠一刺!
四下里的兵丁都屏住了呼吸,然而,那“噗”的一声闷响,还是惊心动魄地响了!
紧接着,又是“噗”的一声闷响,清尘手腕一抖,利落地把戟一拔,单手握着,晃过来,血淋淋的戟头朝上,指向城墙上的安王。
白斑的马打着响鼻,修长健硕的腿腾腾地刨着沙土,就在它的脚下,蒋荣的血,喷涌而出,登时气绝身亡。
还是下来晚了!城门开处,刺竹提刀出来,正好看见了这残酷的一幕,他牙关一咬,返身正要找马,却看见面前黑影一闪而过,再去看时,世子已经出战了!
眼见世子已经到了两阵中线,安王的手,缓缓地落在了城墙之上,身体也前倾过去。
世子的马停在了中线。
清尘并没有放马过来,只问:“来者何人?”
世子一拱手:“安王世子肃淳。”
一语毕,对面的人沉默了,虽然面容在头盔之下,看不分明表情,但是他仿佛在思索和权衡什么,踌躇着,迟迟未动。
“开始吧!”世子一抽,剑应声出鞘。
清尘手一抖,把长戟扔给了执旗手,然后,他默然片刻,最终还是缓缓地,拔出了剑。
只这一刹那的迟疑,城门里的刺竹心里一动,他意识到,沐清尘似乎并不想伤世子。
为什么?刺竹心思飞快地转起来。
而阵前,清尘和世子厮杀得正热。二十个回合过去,两人势均力敌,难分上下。忽一下,世子抓住了一个破绽,迎头一挑,清尘脑袋一摆,头盔掉落在地。他还未回头,世子紧接着又是一剑,凌厉的剑锋一刺,清尘再躲,剑贴面而过,却挑断了他头髻的绑带,只一下,柔顺的头发瀑布一般地撒落下来……
“不要伤他!”安王在城墙上,再次大喊。
世子停下了手,马后退两步。
在这当口,清尘一甩头发,回过脸来……
世子蓦地一呆,提剑在手,却一动不动,如同木雕。
天啊,这张脸!虽然横眉冷对,阴恻逼人,但无可否认的是,他俊美异常,眉宇之间有着自然的清秀和高贵,虽然在横立的剑眉之下,那双眼睛,目光如炬,带着愠怒和惊讶,还有腾腾的杀气和恨意,紧紧抿着的嘴,嘴角是凌厉的怒火,长椭圆形的面庞上英气乍现,有股慑人的锐气和狡黠。那黑发披散下来,愈发显出皮肤的白皙细腻……
这面容,虽然霸气挟杀气,豪气兼有英挺,却难掩俊秀清奇,虽象男子,却又不似男子,而且似曾相识,竟然是这么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