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奥斯维辛之后
2833700000062

第62章 你爱唱《国际歌》吗

听说某地某部门传出一条禁令,不让唱《国际歌》了。

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们爱说,中国大陆是“共产党的天下”。共产党的天下不让唱《国际歌》,这该是谣言吧?

列宁写过《纪念鲍狄埃》,鲍狄埃是《国际歌》歌词作者、巴黎公社社员。列宁说,一个无产者,无论被命运抛到天涯还是海角,都可以凭着《国际歌》找到自己的同志。

我相信列宁的话。我出生于1933年,那时《国际歌》早已流传到中国,当时的革命者一般唱的是瞿秋白从俄文译过来的歌词。有些被国民党杀害的共产党员,包括瞿秋白本人在内,在刑场高唱《国际歌》,视死如归。

我在1940年代学会唱这首歌,也是早期的译词,与后来规范的译文不尽一致。例如开头两句,后来是“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原来译为: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起来,全世界的罪人!

又如“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原来译为:

莫要说我们一钱不值,

我们是全世界的主人!

当时每一唱这首歌,都几乎有泪盈眶,满怀着悲壮感,就像小时候吟咏“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那样。

无辜的“罪人”,这不是一般的受苦受累,而且有极大的冤屈不平;被视为“一钱不值”,这不仅是物质上的“一无所有”,而且是精神上遭到践踏:这样唱着,我便与全世界受压迫受盘剥、被侮辱被损害的人感同身受,息息相通,并且是跟全世界的奴隶和罪人一起,从沉默中发出吼声。

我相信,原先的译文,如果不是更传神的译笔,也是心有灵犀引申了原词的精神。我也相信,作为共产党人的田汉,在写《义勇军进行曲》(今《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第一句“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时,心中必定默念着:“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不过,当年在入党宣誓仪式、党员大会和其他庄严隆重的群众集会上唱这首歌,往往只唱第一节。其实译词共有三节,在上世纪50年代由中共中央宣传部正式颁发的定稿,也是这样。我读沈宝基译《巴黎公社诗选》,才知道原诗共有五节。随着阅历的增长,历史感也加强了,对于这首不朽的歌诗,体会到更多的内涵,不仅是“要消灭那些毒蛇猛兽”,“哪能容得寄生虫”,而且“思想要冲破牢笼”,思想不摆脱奴隶主义束缚,就永远只能是奴隶。

这是一首辉耀着100多年国际工人运动历史精神的歌,这是一首熔铸着共产主义政党宗旨和价值观的歌,这是号召为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团结奋斗的歌。它早成了各国共产党人的共同语言,标志性歌曲。

这首歌,如果真像传言所说,竟为某些擅作威福的官员所禁止,而且禁止的理由,竟是它“过时了”以至“有煽动性”云云,岂不是数典忘祖?

我希望这只是一个传言,或“事出有因,查无实据”。那么,我们就还可以唱《国际歌》,不愿唱它的人有不唱的自由,但有人愿意在《国际歌》声中重温革命传统和向往美好明天,这一份自由也不该被剥夺吧。

2004年3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