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奥斯维辛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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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也谈格瓦拉

古巴革命中仅次于卡斯特罗的二号人物,曾经以其放弃执政地位出走后的神秘经历,吸引过一代向往世界革命的青年。

在“文化大革命”里跑到周边国家如缅甸打游击的北京红卫兵,身上多半就有格瓦拉的影响。

听说最近在一个小剧场演出中国人自编的有关格瓦拉的话剧,围绕这次演出也颇有些网上的议论,当然是对格瓦拉不胜神往,呼唤“魂兮归来”的。我没有看这个戏,也没有上网,只是听说,不宜插嘴。

读了张辛欣一篇《别了格瓦拉》的随笔,知道美国有一本关于格瓦拉的传记近作《一个革命者的生涯》,“展示这个人理想主义的激情,也展示这个人的‘冷酷的心’。作为古巴革命委员会4个最高领导之一,他对判处55人死刑有直接责任。

他惩罚懒散工人的方法是,把人送到遥远的集中营去。”我想今天那些心仪格瓦拉的人,一定也会为他的“冷酷”作辩:

“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打仗哪能没有伤亡?在对敌斗争中难免误伤自己人,子弹不长眼睛嘛,活着是为革命作贡献,死了更是为革命而光荣牺牲嘛!

记得在1950年代~1960年代,即苏联结束斯大林时期以后,意识形态宣传独尊列宁,在文艺领域也出版了不少关于列宁的戏剧电影和文学作品,像《列宁的故事》、《蓝色的笔记本》(?)等等,却已不是正面表现列宁的革命活动和专政铁腕,而是从一些侧面抒写列宁在日常生活中、在同普通人的交往中的人情味,俨然一个慈祥和善溢于言表的老祖父,再不是目光炯炯高度警觉随时准备捕获猎物的“山鹰”了。就为这个,当时中国对“以赫鲁晓夫为代表的现代修正主义”的大批判中,文艺方面的内容之一,就是指责他们歪曲列宁形象。

今天看来,这也算不得什么歪曲。人是多层面的复合体,像列宁这样的“伟人”,性格更不可能像天真烂漫的儿童那么单纯。在阶级斗争中“横眉冷对千夫指”,在革命营垒内部“俯首甘为孺子牛”,难道有什么不好理解的吗?

格瓦拉来过中国,曾经留下了一张照片:远远的,戴着贝雷帽的格瓦拉少校,手牵着一个中国小孩,冲一个方向跑去。

那小孩到今天应该也有40来岁了。但近年未见什么地方重发这张照片,其实这无损于格瓦拉作为一个世界革命力行者的形象。不是世界各国的政治人物都愿意拍摄“与孩子们在一起”以示“亲民”的照片吗?1940年代莫斯科版的《斯大林传略》,插页就有斯大林在红场上抱着献花小女孩的照片,当时给人的印象,这个笑容可掬的苏联大元帅,并不像国际反苏反共势力宣传的那样,铁石心肠,手上沾满鲜血吧?

除了在你死我活的战争或你死我活的阶级斗争时期以外,一般心态正常的人,都乐于欣赏手执橄榄枝而不是手持大棒的人,对于具有“革命的两手”者,人们也乐于接受他“软”的一手,而对那“硬”的一手,却是敬而远之,心存戒惧的。这就是为什么电视剧《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也要加大笔墨写有关保尔爱情的“软性”的一面。这一来,不但怀旧的老同志成了热心观众,有些年轻人也能接受。问一个少女的观后感,她由衷的反应是:“保尔真‘酷’!”

不同于张辛欣的《别了格瓦拉》,今天表示欣赏格瓦拉的老少爷儿们,恐怕也未必会走上格瓦拉式的征途,或者去参加什么恐怖活动了;在啧啧称赞之余,有人当会重温往年“身在茅屋,心怀天下”的旧梦,有人则会叹曰:“格瓦拉真‘酷’!”

2000年5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