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彩顿时明白了,瞄了陈有才一眼,也不禁破涕为笑了,陈有才即拉起她的手,两个魂魄缠绕着,一缕轻烟,无迹无痕,一道赶去追阿清了……
那里只剩下陈村锦在那里嗷嗷的喊苦喊屈,众人捧腹大笑,凤仪已经悻悻的溜回房了。
李龙象问道:“家姐,就是这个陈村锦?真不愧是陈村种,听说他混了这里镇的不少钱呢!人家正找他要赔呢!香港那边也追斩他,看他怎么死?真有他的,够晒道行。姐夫也真本事,
居然把他当猴耍。哈哈……”
“还不是钱作怪!他想拉你姐夫落水,拉猪赔狗,顶了龙岩这头数,你姐夫也应承了在龙岩投资,不然这马骝能这么服贴?”凤仪嗤之以鼻地说。
回到房里,陈村锦这才松了一口气。因为只这个时候,他才是他自己,这以前,他尽是陈有才的角色。对着镜子一照,里面也真他自己,不再是陈有才那副老骨头了,很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暗暗的庆幸,以为自己脱了身。因为他料想陈有才这时候也不会来骚扰,这鬼也有怕老婆的时候;何况已经寻着了旧梦中的元配发妻,哪有心思再来找凤仪?再说,陈有才那个鬼妻会放过他吗?儿子找着了,最大的心事也了了,再也不必把那本来就不经拉扯的皮囊让那老骚鬼,钻进钻出的,陈村锦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皮,还好,还厚实着呢!没破,没烂!于是,他开开心心的躺在床上,看着电视……
岂料电视里演的并不是节目,而是陈有才正在飘飘忽忽的走着。且回过头来,对着他喊:“喂!还不快来呀!我还要去找阿清大哥!”
陈村锦叫苦连天:“大佬呀!吊颈也要透啖气呀,挪命咩,再唔透透,你唔死我死罗。”说着干脆“啪”一下把电视关了,房子里一片漆黑……
路上,因为陈村锦不来,陈有才的魂魄无所依托,阿彩已是多年精魄,虽然也飘飘忽忽的,但也把握得了,这回反倒是阿彩拉着陈有才,两个魂魄缠来缠去的,挂在大榕树上,气喘咻咻的歇息……
“陈村锦这衰鬼头,还指望我帮他…呸!哎!不过,也怪可怜的,我不帮他,在香港真让人斩死不可!”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积点阴德吧!转了世,我们还可做夫妻,再说,投资也只是投给思台,虽然不是亲生骨肉,但到底当亲娘一样伺奉了我一辈子,与亲生骨肉无异呀!到底还是阿清大哥的大恩大德呀!”阿彩深明大义地说。
对这一点,陈有才并无异议,他也不过是一时气头上的话。歇过气后,两人又飘呀飘呀的上路,人太轻了走路也难,这也符合科学道理,人走路,主要靠的是身体重量与地面产生的摩擦力对脚的反作用力。人死了,所剩的魂,显然是气体一般,轻飘飘的,摩擦力几乎是零,要陈有才如何走得动;阿彩凭她多年的经验,会掌握风向,借风之力,要到哪里,就驶到那里,像是驶着风帆一般,尽管如此,但也比走捷径费事多了。
好不容易来到了陈思台家,只是这回没了陈村锦的躯壳,魂魄无依,无影无踪的走进去了。
阿清正坐在中堂上首,陈思台的小儿子阿B正跪在地上向他叩头,那当然也就是他的孙子了。阿清是乐得眼睛也眯成一条线了,见牙不见眼的,只会“呵呵”的傻笑,也不会去去抱起孙子,然后,朝他的小口袋里塞进一封几百元的利市钱。陈有才看着就替阿清紧张,他喊,他叫,“别累阿B,细佬仔皮娇肉嫩的,跪瘀了膝头,这么大把年纪的,怎么这点道理也不懂的……给呀!给利市呀!第一次见面,多少都得给一点,利市利市!嗟!都几十岁人了,一点都不会做……”
“你真是阿崩吹箫,洒气啦!他是人,你是鬼,怎么听得到你说话?”阿彩也为陈有才着急。
“哎呀,真急人的!”陈有才一跺脚,竟把屋里电路保险丝震断了,屋里便黑了,阿彩埋怨陈有才:“你这人,老了还没改,还是那么莽撞的脾性!看,可把小孙子吓着了。”
也真的,阿B被骤然的黑暗吓得动也不敢动,钻在阿英的怀里,叫“妈”。
阿清皱了皱眉,说:“这么就惊了?怎么算得是男人大丈夫呀!思台,你俩听了,可不许惯坏了阿B!”
“系咯!阿清大哥,这才是教孙仔嘛!”陈有才不由得赞道。
因为黑暗了,阿清也就看见了陈有才和阿彩现了形,不过是四十年前他俩年轻时的模样,一个英俊后生,一个漂亮姑娘。阿清大为惊讶:“哗!你俩几时来的?怎么一点动静都无?”
“阿清大哥,你交代我的大事,总算做成了,了了我的心头大愿,这回我真是死也瞑目了。”陈有才感慨地说。
原来,阿清那年是逃到香港来了,一直隐姓埋名的,那昌少爷也追来香港。因为解放了,昌少爷的老爸在大陆给镇压了,便回不去了,于是在香港入了黑社会,现在可是这帮会的头子。阿清极想报复,只是这昌少爷的左右马仔,前呼后拥的,无法近得他,一直下不得手。
他也是一直在打听得陈有才的消息,风闻得台湾老兵“死而复生”的怪事,可就是不敢相信……现在他是不得不相信了,他亲眼目睹了,真不可思议……
“四十几年了,你我都不容易呀!天各一方,如今总算是大家又见了面……”于是回忆往事,老人都不胜唏嘘。
“那个昌少,现在在香港呢!黑道上人称大头昌,捞偏门,好架势,手下一大班马仔,要同他算清旧账,一时还难下手呢!”阿清咬咬牙说。
正说着,陈村锦来了,他是在屋里呆不住了,因为一开电视,就看见陈有才催他。他猜老家伙肯定是来了他仔家的,也就赶来了,趁这机会,也好三口六面的对簿公堂,让陈有才表个态,愿意在龙岩投资,他那笔推土机的赔偿也就一笔勾销了。他也不必再要大头昌赔,大头昌也就不追他的赌债。这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就凭陈有才的一句话了。
他刚一进门,就听见阿清说什么大头昌的,于是他又显出他那陈村的本性,什么事都懂的百事通,大大咧咧的说:“大头昌?正衰公,非洲和尚,黑(乞)人憎(憎)。他也来了咩?”
也不知怎的,保险丝又莫名其妙的通上了,屋里又大放光明的,于是陈有才和阿彩又隐去了形体,望上去却是阿彩的遗照甚好的笑容,望着大家笑口常开的,似是正和大家闲聊着。
阿B眼尖,指着照片,对他爸嚷叫:“哎呀!奶奶会笑啊!”
“是呀!奶奶疼你呀!”陈思台有点伤感地说。
陈村锦不见陈有才的影,心里便着了慌,怕应付不了陈思台。于是心虚虚的嚷道:“喂!老友,莫要重色轻友啵!我的事你应承好了的,我在此,你大可附上来呀!搞掂这担事先!”
陈村锦向陈思台一开口说,竟说是要搞龙岩的地产,要思台批地给他,这是始料不及的事,陈有才很是惊讶:“你这衰人,又想在这里混乡亲们的钱?”不等他说完,就把陈村锦的魂魄赶出了躯体,陈村锦哇哇的叫:“有无搞错呀!都借了你用了一日的,还不够呀?”
陈村锦又变成了陈有才,大家亲眼的看到这一世纪最大奇事,连墙上照片里的阿彩也感到惊讶。
“醒定点呀!莫再玩嘢呀!”陈有才告诫说。
“阿才,算了,死人就莫霸生人地了,不然那个台湾婆可要来找麻烦的呀!”阿清也以宽容的态度劝陈有才道,“我们会因住(当心)他的了!”
忽然,陈村锦像是晕了一般,大家都急了,阿清还连忙掐他的人中。陈思台笑笑:“唔紧要,无相干,我爸他去见我妈了,一下子,他来不及返魂罢了。”
果然,不一会,陈村锦便生龙活虎的揉揉眼,如大梦初醒一般。一起来,他又劣性不改的又吹开了:“我在香港大把的身家(财产)七千八千万的闲闲的,几百万更是湿湿碎啦!陈镇,你同我定,只要你肯批地畀我,我就几千万几千万的投资,现在正是搞地皮热,赚紧!我盖别墅花园,卖楼花,细佬,你想唔发都几难咯!”他说得眉飞色舞的;陈思台一笑置之:“投鬼投马咩?第二个就话唔知你个底,我会不知?你跷起条尾,我就知你屙屎屙尿了,要不是我爸够朋友,我睇你怎么死!”
陈村锦急了:“唔信?唔信问你阿爸去!”
照片中阿彩生怕儿子又上当受骗,便对陈有才说:“这衰人死性不改,又在那里车天车地的哄阿仔。”
陈有才笑笑:“这好易唧……”便又走了过去……
“这叫无这么大的头,就唔戴这么大顶帽,你爸找我合作,我就……哎呀!”陈村锦正讲得口沫横飞,脑后勺就挨了陈有才凿了一爆栗,听得陈有才说:“你条烂摊,真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口花花的,打死多过病死。你以为我死了,你就可以乱噏廾四了?”
“喂!打完斋就唔要和尚啦,我帮你找到了仔,又帮你见到你的阿清大哥;我不过想做好事,帮你个仔发达啵,又不是教他偷呃拐骗,你应当多谢还来不及,够不够老友嘎!”陈村锦还要拣便宜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