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丽脱下浴衣,挑剔地注视着自己镜子中的模样。她甩了甩湿漉漉的金色卷发,然后挽成了发髻放在脑后,又放在两侧,头发太长了。她向镜子跨了一步,仔细地检查肌肤的瑕疵、下巴的轮廓,她想换个发型。她冲着镜子龇牙咧嘴想看出潜在的皱纹、鱼尾纹,还好,不多。她记得在美容院看到一份广告:不用做手术就可以脸部整容。她很感兴趣,或许可以解决皱纹的问题。她身体前倾,贴近镜子,闭上一只眼,仔细地审视着另一只。睫毛又淡又稀,是染一下呢,肯定浪费;还是做个假的,那样肯定不牢固。最流行的方法就是一根一根的手工种植,可是要花90美元,这也值了,任何时候都不会脱落。她顺着下巴,看到脖子,再到两个肩膀,两手叉起腰,胳膊还没松弛,谢天谢地!在哺育了三个孩子之后,乳房有点松弛,但是没有完全下垂。再往下看,今非昔比了,人到中年,身体到处难看得惊人,以前的纤细的腰身都怎么了,现在腰上一圈一圈的赘肉十分不雅。她照了照侧面,也没好到哪里去,要是喜欢锻炼该多好啊!不过骑自行车她害怕,游泳又太乏味。艾米丽看了看自己的后背,腿和胳膊美丽犹在。可糟糕的是,她即使穿上性感的棉绒睡衣,贾斯汀也不愿意碰她。艾米丽拿起毛茸茸的白色浴衣,裹住胸部,走到梳妆台前,坐在凳子上,把头发别在头顶,这样自己满意了些。已是落日黄花,还有两个月就四十了,时不我待啊!
好奇心异于常人
电话响了,艾米丽拿起了听筒。
“是艾米丽卡特·莱特吗?”一位男士彬彬有礼地问道。
“我就是。”
“你好,艾米丽,之前我还不确定这是你的号码呢。我是安德鲁·梅纳德,久违了,大概是1989年我们在德国曾见过面的。”
“你怎么有我电话?”艾米丽好奇地问。
“我最近遇到了你的朋友,苏·巴雷特,她有你的号码。”
“苏·巴雷特?她才不是我的朋友呢,她是‘大众情人’,你们男人叫‘花痴’。”
安德鲁爽朗地笑道:“我知道,那么坊间的传闻是真的了?”
“当然,我敢肯定圈内的人都知道。”
“艾米丽,我敢说,十五年了你没有变化。”
艾米丽毛发直立,没有回答。
“你还好吗?还是嫁给了贾斯汀?我知道你有三个孩子,有一家不错的广告公司。”
“是苏告诉你的吧?真想不通,她为什么跟你说这些。”
“其实,是我问她的,我引诱她说出你的情况,看在旧日的情分上我决定给你打电话。”
“旧日的情分?你把我看成什么了?”
“说起来有点怪啊,不知道多少年前我见到苏时突然想到了你。你知道,我们男人总是喜欢谈论女人,尤其像你这样的女人讨人喜爱而又不越界,不像苏。”
“噢,真想不到,我属于这种类型,信不信由你,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喜欢被你们男人这样分类。”
“我同意你的观点。现在言归正传,我想见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下周三和我一起共进晚餐?”
艾米丽又一次沉默了。
“你同不同意,还是要想一下再回答我?”
“萨拉好吗?你不是有两个孩子了?记得你当议员之后我读到过你的介绍。我百思不解,你给我的印象一点都不像个政治家。”艾米丽说道,她在给自己留点思考的时间。
“你有这么多疑问啊。我能不能理解为你很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下周三七点,我在‘水上之家’有预定,能告诉我你的手机号吗?确定了我好联系你。”
艾米丽给了他电话号码,然后他们彼此道了别。
为了威斯敏斯特的这次晚餐,艾米丽不惜破费重金打扮自己。她把头发打理得又短又亮,买了精致的内衣、裤袜和带有纽扣的浅筒靴,美了甲,修了脚,指甲上涂上了漂亮的指甲油,一件古朴的华大妮外套罩住了两件套灰色的华贵短衣,她拿着公文包,见顾客时她总是这样。星期三,她把车开到了里士满,停在里士满的停车场。四月初的夜晚,细雨绵绵,鲜花绽放,已经六点了,天空仍然明亮,空气中弥漫着生机。她买了票,上了候车楼,穿过检票口,登上了早已等候的火车。火车开动了,艾米丽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着上一次她和安德鲁相遇时的情景。安德鲁没有贾斯汀那么英俊,他外表平平,却个性十足,她清楚地记得,那次她在阳台上独自抽烟。
“你在这儿啊,我看到你溜了出来。”
“尽是一些闲聊,我受不了。”艾米丽厌烦地说道。
“我知道,艾米丽,你不适应这种生活,对吧?”
“是的,我想你说的没错,我更喜欢伦敦的生活。”
“所见略同啊,这里的确很烦,嫁给贾斯汀之前你……?”
“我去曼彻斯特攻读了一个商业学位。在那儿做信用卡业务,我总是想有自己的事业,可有时会受到限制,嫁给了贾斯汀就是。”
“尽管我怀疑我们这一代人婚姻草率,往往后悔不迭,但生活就是这样。”他笑道。
美好的记忆渐渐远去,艾米丽睁开双眼。她这是怎么了?她在期盼着什么呢?到底是什么让她心驰神往?他们是注定没有结果的。
喜欢被征服的感觉
共进晚餐后,艾米丽精神亢奋。有安德鲁陪伴,她整个晚上都兴奋异常。当然,她本可以就此别过,叫辆车回家,可她却没有这样做。几杯酒之后,她的心理防线就抛到脑后,当安德鲁建议回米尔班克的住所时,她欣然前往。他们一路步行,共同撑着一把雨伞,说着、笑着、忘我地亲吻。雨大了,他们加快了脚步,安德鲁叫了计程车,他们坐在计程车的后排,情意绵绵,安德鲁领着她进入一栋建筑,经过了长长的走廊,到了他的门前,进了门,他把她搂在怀里,在她耳边呢喃“亲爱的、我的美人儿、我的宝贝”,然后温柔地把她放到床上……
“我把你的湿衣服脱了。”安德鲁小心地解开她的衣服,也脱下了自己的衣服,仿佛这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了。艾米丽没有反抗,甚至没有挣扎,也许她醉了。可是,即便没醉又能怎么样呢?她完全被征服了。真是不可思议,艾米丽从没有感到自己对欲望有如此强烈,也从没有感受过像安德鲁这样的如饥似渴。在第一次越轨之后,他们一发而不可收,有时一周两三次,无论白天还是夜里,只要安德鲁给她短信,她就去米尔班克与他幽会。她有安德鲁的后门钥匙,他们很谨慎,没有人撞见他们的私情。要大选了,这样的丑闻是不可思议的。艾米丽守口如瓶,她发现这种双重生活使她兴奋无比,他们相互渴望对方,欲壑难填。让艾米丽高兴的是她的体重下降得如此迅速,比她节食快多了。不能自拔的性生活和偷情让她消耗了身体多余的能量,他们都不去想将来,只沉浸在眼前的鱼水之欢中。艾米丽很少见到贾斯汀,周末在家时,贾斯汀总是去打高尔夫或者去航海。这正合她意。她精力充沛,生意蒸蒸日上,每周都需要外出,借口很简单。
四月转瞬即逝,五月迎面而来。中旬,艾米丽的母亲突然地来电话,要庆祝艾米丽即将来临的四十岁生日。
“宝贝女儿,你好吗?我刚才和凯蒂商量,她认为我们最好在周末聚一下,你还记得你爸爸提议我们库比城堡聚会的事吗?”
“是的,妈妈,我记着呢。”艾米丽坐下来答道,她知道爸爸行事武断,不容争辩。
“宝贝,你爸爸为你们全家、凯蒂家预定了房间。当然,塞姆和莱拉也来,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们的孩子要到六月底才会出生,这再好不过了。你爸爸还给所有的亲戚都发了请帖,邀请他们参加。”
艾米丽知道贾斯汀的妈妈会到场,贾斯汀肯定不高兴。凯蒂的公婆无疑会参加,他们喜欢聚会。莱拉的父母住在孟买,他们不会来。孩子们都会参加,他们会用注视发出无声的抗议,似乎大人们都是一群疯子。
“你的请帖已经寄出了,你爸爸总是喜欢正儿八经。别忘了回复,亲爱的,让他高兴。”
“知道,妈妈。”艾米丽一边回答,一边看看手表。
“那就这样定了,孩子们好吗?当然还有贾斯汀和希巴!”
“我们都很好。谢谢!您和爸爸身体好吗?我现在赶时间呢,要去城里见一个客户,我要去换衣服了。谢谢您的电话,妈妈,我爱你!”艾米丽说。
当见到安德鲁的短信“七点见你”时,艾米丽迅速行动起来。带着宠物希巴遛了弯儿,做好了晚餐等待孩子们放学回家。两个女儿凯媂和布莱尼先到家,她们总是又说又笑,杰克骑车,五点他们就吃完饭了,艾米丽总是和他们一起吃饭。贾斯汀六点半才会回来,她总是为他备着饭菜。六点钟,艾米丽收拾了桌子,孩子们上楼做作业了,然后,她洗了个澡,六点半准备离开。因为见安德鲁的时间都不固定,贾斯汀从来没有注意到有什么异常。艾米丽有客户要接待时,她总是安排在午餐时间,而不是晚上,她有安德鲁家的钥匙,可以自由出入。她总是很小心,先把车停在哈默史密斯再转乘其他交通工具,她知道她再小心也不为过,以防万一被小报记者爆料在头版头条。她从不在安德鲁处过夜,安德鲁也不恳求她这样。她从后门进楼,从不坐电梯,因为他们幽会的时间不定,所以没有引人怀疑。然而艾米丽知道,无论如何,他们的私情也不会久长,她只把安德鲁当做一个过渡伴侣,安德鲁野心勃勃,她艾米丽只不过是安德鲁欲望中的沧海一粟,他们的关系正在走向尽头。她也不像以前那样受到安德鲁的宠爱了,如她所料,长此以往犹如玩火。必须绝交,她当机立断,她不爱安德鲁,而且贾斯汀也……。
害怕玩火自焚
初夏的夜晚,很美,当她驶过里士满大桥时,她下定决心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次约会。她决心已定,之后,她会专注于她的生日聚会,然后计划今后的生活。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当她到达哈默史密斯时,她换乘地铁到达泰晤士河河堤站时,安德鲁来短信说他还没有到家,剩下的路程艾米丽决定步行,她一边走着,一边思绪万千。她有许多东西要珍惜,三个孩子活泼可爱,事业兴旺,家庭温馨,令人羡慕的生活,她知道一切再美满不过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不明智之举。她的电话响了,她停下脚步,是她的孪生姐姐凯蒂。
“喂,妹妹,你在哪儿?我以为你从地球上消失了呢!”
“不,没有,我正要去城里见几个客户。”艾米丽正儿八经地答道。
“难怪贾斯汀说你最近总是外出!”
“他什么意思?”艾米丽不露声色地反驳道。
“噢,那你告诉我吧!”凯蒂会心地笑道。
安德鲁还没有来短信说他已到家,艾米丽想,她可以和凯蒂说说话,于是就走到一个长凳前坐了下来。
“只想核实一下周末爸爸和妈妈安排的生日聚会,你们都来吧?”
“我还不确定。”艾米丽如实地答道。
“死相儿,你有外遇了吧!”
艾米丽欲言又止。对于双胞胎姐妹,她们心有灵犀,说谎话,想瞒天过海实属不易。
“艾米丽,我从你的沉默中断定,你对我隐瞒了什么,告诉我!”
“凯蒂,你真是个小鬼精,你在哪儿?”
“其实,信不信由你,今晚我出其不意地想去看你,就感觉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当贾斯汀告诉我你又出去见客户了,我预感更强了,亲爱的。”
“听着,我正去见一个人,我要挂断电话了。”艾米丽说。
“好吧,我知道了,不过以后你要向我坦白!我现在回家了,你以后回家顺道来看我啊。”凯蒂不容置疑地说道。
“我会的,以后给你打电话,再见!”
命运也罢,预感也罢,无论怎样,凯蒂的电话让艾米丽焦虑不安,在她们的生活中不知有多少次,当一方有难时,另一方都会离奇地打来电话,为什么安德鲁不给她短信呢?他没有到家,她就不愿意前往了。也许,凯蒂的电话就是个警告?艾米丽待在原地,犹豫不决。当然,她可以像以前一样,自己开门,然后静静地等待安德鲁。已经八点了,她也可以拨打安德鲁的手机,但是她从没有打过,她总是等待命令。安德鲁毫无消息,她决定去见凯蒂,她起身拦了一辆计程车,直奔哈默史密斯。
艾米丽取了车,已经八点半了,她看了看手机,没有短消息。她给凯蒂打了电话说她在来访的路上,谎称她去帕特尼买葡萄酒了。她把车开出了停车场,付了停车费,一路欣赏着车载CD的美妙音乐。在凯蒂家的街角亚洲人开的小商店里她买了一些鲜花、香烟和酒。既然决定要结束这段情缘,不用再面对安德鲁,她感到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如释重负。当断则断,她何须托辞。这只是一种减肥的良方而已,凯蒂会羡慕她呢!她知道,是不是告诉她安德鲁是另一回事情,就是告诉了她,她也会替她保密。只是一个艳遇,和她说了也无妨。在凯蒂的别墅前,艾米丽把车停在凯蒂的红色微型宝马车旁,按了按喇叭,凯蒂从卧室的窗户探出身来,“走侧门吧,我开着门呢,待会我们可以到花园里坐坐,你自便吧,我刚刚淋浴,五分钟就好。”
艾米丽信步进入花园,花园美极了,凯蒂就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穿过花园来到了厨房,把她带来的两瓶西班牙起泡酒放进了冰箱,然后拿起了一瓶开了口的起泡酒,倒了满满一杯,自斟自饮起来。凯蒂也喜欢这种酒,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尽管她们的外表差异明显,艾米丽还是为她们俩的共同爱好而欣喜,这是上帝的恩赐!凯蒂的印花布窗帘和维多利亚式的别墅相得益彰,墙上点缀着一些她最近的照片。凯蒂从未结婚,现在成了一名所谓的知名艺术家。这是她梦寐以求的。她曾经有过几个男友,都是一些生活伴侣,没有一个是她的真命天子。凯蒂的电视打开着,艾米丽找到遥控器,准备关电视,这时,电视里正在播九点钟的新闻:“国会议员安德鲁·梅纳德被证实在哈默史密斯的高架公路上事故身亡。”艾米丽愣在那里,一定是弄错了!连凯蒂走了进来她都全然不知,屏幕上闪过的文字让她五雷轰顶。新闻播报员播报的新闻不会有假!凯蒂接过她手中的杯子,她倒在凯蒂的怀里泣不成声,她的姐姐此时知道这条新闻绝不简单,凯蒂拉着妹妹走进了花园。这将是一个无眠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