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这么疯狂地坚持要当什么知心姐姐,那我倒希望你起个艺名。”帕特里克嘲笑着露丝。
对于帕特里克的反应露丝一点也不惊讶,她冷若冰霜地瞪着他,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沉默不语。帕特里克衣着讲究,无可挑剔,丝丝白发已隐约可见,他身材高挑,魅力四射,但是冷漠的态度总让她不寒而栗,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对于他的批评她已经变得豁达多了。
露丝坚定地说:“帕特里克,我觉得晚饭后我们应该好好讨论一下。”晚饭时,帕特里克对露丝爱理不理,露丝小心翼翼地只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甚至晚饭过后露丝也不愿意开启任何话题。若是帕特里克晚上在家,他常常在书房里一待就是两三个小时,只偶尔做一些工作上的事情,通常都是在摆弄他的收藏。帕特里克收集邮票、首日封、明信片等几乎所有这类东西。他讨厌被人打扰,露丝也一直尊重他的隐私,尊重他的嗜好。过去露丝从没有质疑过帕特里克的这种刻意的逃避。她自己不爱好收藏,事实上,她从没有收藏过任何东西,对于圣诞贺卡之类东西她才不会劳心费神呢,就连许多年前帕特里克写给她那为数不多的求爱信,她也不曾保留。
倾诉无济于事
露丝是一个理智、热情、明智、又非常实际的女人。从一开始,露丝就把帕特里克看作是生活伴侣,她的义务就是给帕特里克一个舒适的家,准备为他生儿育女,做个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露丝对待婚姻的观点很实在,帕特里克英俊的外表并不重要,对于帕特里克,她期望他能够给她带来安全,给孩子们造福。她发现帕特里克冷漠、超然,从没有让她有心跳的感觉,她认为这是她为了得到舒适的生活而付出的代价,然而对于这段不完美的婚姻生活她从不后悔,也不期待有所改变。
然而,那晚,帕特里克无情地贬低她在本地新开通的广播节目,使他们表面看似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了。露丝压抑已久的情绪再也无法控制了,她异常气愤,她通常用来排解情绪的方法竟然都失效了,无法平息内心的烦恼。她心烦意乱,无法读书、写字,若是早早地上床她自知无法入睡。一时心血来潮,她决定打电话给洁姬,来个临时拜访。“出去见见洁姬,就一个小时。”她冲着紧闭的书房门说道,没有回音!露丝沿着两座房子之间的小巷,快步穿过整洁的花园。夜色真美!她喜欢这样的步行。洁姬偶染风寒,一直在家养病,她边用男式手帕擦着鼻涕边来开门,看到露丝来访她很高兴。洁姬倒了两杯杜松子酒,又递给露丝一支香烟。露丝只有跟洁姬在一起的时候才抽烟,帕特里克向来反对她抽烟。洁姬几乎急不可待地询问有关节目的事宜。
“在校庆上我见到了蒂娜,她悄声地说了一些关于节目的事,我很兴奋,都急不可耐了。你什么时候上节目?几点开始啊?你肯定也很兴奋吧,你会出名的,就要成为明星了!”洁姬喋喋不休。露丝阴郁地看着她的杜松子酒,闷闷地抽着烟。
“天呐!怎么了?”洁姬着急地问,“这不是秘密吧?你知道蒂娜的个性,她啥事都藏不住,我可是守口如瓶,这段时间我一直生病,这该死的感冒!”洁姬停顿了片刻。
“说实话,我今天让你过来是因为我特别好奇,我急于知道详情。”洁姬充满了期待,身子前倾着,双手紧紧握着杯子。露丝仍然冷冰冰的,她开始后悔了,不该一时冲动造访邻居。她知道洁姬也是出于好意,但不知道向洁姬这样饶舌的人吐露真情是否明智。毕竟,她自己是个顾问,露丝觉得为了博得洁姬的信任应该告诉她一些自己深思熟虑过的事情。露丝喝了一大口杜松子酒,吞咽了一下。
“不错,我接了个合同,是个广播节目,无线互动,令人非常激动,但责任很大。”
洁姬专注地点点头。露丝极不情愿但只得继续。
“人命关天,你的话会影响他们的一生。”洁姬瞪大眼睛。露丝受到了鼓舞,语调抑扬顿挫,充满了自信。
“我必须保持中立,但同时我的话也必须具有建设性。倾诉者可能会处于绝望的边缘,而我可能就是他们的救星。人的情绪具有非常强大的力量,如果不小心控制,就会爆发。即使控制力最强的人也有崩溃的时候。”露丝顿了顿,“咨询热线只是一方面,一个人还需要时间去思考,因为整个形势要不偏不倚。广播电台是一个即时媒体,倾诉者的隐私会暴露在听众面前,生命中私密的东西会喷涌而出,你得尊重他们的隐私,并帮助他们抚平创伤。”
露丝越讲越觉得自己更像个福音传道者。刚刚咽下的杜松子酒和吸入的香烟让她犹如飘飘然的感觉。洁姬往她杯子里添了些杜松子酒,那样子着实像一个虔诚的信徒。露丝兴致很高,继续着她的传道。
“比如,一个普通倾诉者,就像你和我这样的女人,实际上她几乎什么都有:舒适的家,可爱的孩子,事业有成的老公。她拥有一切,可心里还是藏着秘密。这秘密可能在她内心深处埋藏了多年,她非常痛苦,极不快乐,甚至连自己最亲近的朋友都不能告诉。于是,出于某些原因,她向不知姓名的电台主持人寻求帮助。她透露尽管她有孩子,生活富足,但和老公已分居多年。”露丝停了下来,洁姬充满了期待。
“几年了?她多大?丈夫多大?”
“的确,”露丝说,“你永远不能反驳她,永远别想。提问也必须深思熟虑,你必须巧妙的套出事情的真相。倾诉者说自从他们最小的孩子出生以后老公便和她分居了。现在他们已人到中年。”
“孩子多大?”洁姬问,“你的意思是多年没有性爱了?”洁姬半信半疑地问她,“如果是我在电话那头的话,我会这么说的。”洁姬看到露丝突然不悦的表情,“对不起,可这是明摆着的事实!”
露丝浑身僵硬,“明摆着的事实是什么事儿?”
“我的意思是他肯定会找别的女人来满足自己的性欲。”
露丝感觉自己面红耳赤,如芒在背,“你那么确定?洁姬,你这是假设,毫无证据怎能妄下结论?”
“对不起!露丝,就说我和理查德吧,如果他连续几个星期不要我,更别说几年了,我就怀疑他在其他地方偷腥了,男人和我们女人不一样。”洁姬迟疑起来,“我希望自己是个头脑简单的傻子。”
露丝明智地点点头,重拾刚才话题,她是权威。
“不能一概而论,洁姬,即使你这样想也不能这样说。”露丝尖锐地说道。她感到有些许烦躁,是不是该回家了。然而洁姬对这个臆造的倾诉者饶有兴趣,仍然穷追不舍。
“露丝,有些事情非常简单,男人,除非是自身有问题,否则那种欲望是很强烈的。这不正常,对吧?”
露丝感觉特别恼火,就像以前见到帕特里克躲进书房时候的心情一样。他在那儿干什么呢?
“洁姬,听我说,我得走了。”露丝突然说,“太晚了,明天我还得早起。我们改天再谈。谢谢你的酒!你去睡觉吧,照顾好自己!”
书房里隐藏的真相
露丝从后门进了屋,已经是半夜了,她蹑手蹑脚地往小卧室走去。要是回来晚了,她都是自己睡在这里。帕特里克最烦别人扰他睡眠,他跟露丝说得很清楚:在他睡觉的时候绝不能吵醒他。露丝吃了安眠药不久便沉沉睡去,但睡眠不好,四点刚过她就醒了,再也睡不着了。她满脑子都是疯狂的声音,就像是给她的节目打电话的人在倾诉,她好像完全不能回答她们的问题,越来越紧张。
帕特里克六点半起来吃早餐,像往常一样他吃饭的时候不喜欢讲话,但今天早上露丝没打算像往常一样做个唯命是从的小媳妇。她故意提高了嗓音以引起他的注意。“昨天晚上我去见洁姬了,”她说,帕特里克脸上闪过一丝厌恶,“理查德离开好几天了。”露丝继续说道。
帕特里克点头敷衍继续吃饭。
“我给她说了合同的事儿,”帕特里克刚要发火,她下意识地给他递了一个餐巾纸,毫不犹豫地继续说道,“洁姬非常感兴趣。”语气中带着挑衅。
“洁姬是非常愚蠢的。”帕特里克忽地站了起来。
“你早饭还没吃完呢!”露丝吃了一惊。
“你查看得可真仔细!”他尖刻地回应道,头也不回地走了,连一句道别的话也没有。
帕特里克走了之后,露丝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像往常一样做事。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她心神不宁地在房子里转悠。刚过九点,管家波特太太如期而至,露丝问她在做好晚饭之后想不想休假,这着实让波特太太颇感意外,她当然愿意,还问露丝下午她的先生波特还要不要来修剪草坪。露丝告诉她不用修了,叫她打电话跟丈夫说一声,他们可以安排去拉姆斯盖特看望他们已婚的女儿。波特太太很快就干完了活,到十一点的时候就高高兴兴地骑车回家和波特先生打点行装了。
波特太太刚走不久,非同寻常的一天便开始了。露丝走到桌前,先给杂志办公室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下午四点之前自己不在家不要给她送杂志了,然后又给帕特里克办公室打了个电话。
“克莱顿先生?他今天不在,克莱顿太太。他在梅德斯通开会,他说他明天早上才能回来。”他的秘书接的电话。
露丝小心翼翼地挂好了电话,打开了电话留言,检查了所有的门是不是都反锁了,然后开始找东西。
在厨房最里面的一张抽屉里她找到了一串钥匙,这是一串旧钥匙,还是他们刚搬进来的时候她自己串上去的。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串钥匙会有用,她一把抓起钥匙直奔帕特里克的书房。瞬间一丝惊恐袭遍了她的全身,万一帕特里克回来了,发现了,她怎么办呢?她稳了稳神,深吸一口气,拿着钥匙在抽屉上一个一个地试着,摆放整齐的书、相册、箱子都无辜地遭她黑手。她觉得自己好傻,好卑鄙,她在找什么呢?为什么夫妻生活这么久她还要偷偷窥探?就在她决定放弃的时候,她打开了书桌上的一个抽屉,里面全是信。字体华丽,出自同一人之手,收信地址全是帕特里克办公室。露丝一屁股坐到地上,随便拿起一封信读起来。快七点半时,她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是帕特里克走进了客厅,他走到了壁炉旁边。
“这么早就生火了?你觉得冷吗?”他问道。
露丝对他视而不见,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然后又慢腾腾地、故意点了支烟,帕特里克盯着她目不斜视。
“露丝,你怎么了?”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抽烟!”她平静地回答。
帕特里克一时无言以对,好像被她这种反常的傲慢给噎住了。“我希望你不要在孩子面前干这种事。”他一本正经地说道。露丝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帕特里克不解地看着她,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露丝,你很怪!怎么了?”他责备道。
“不,没有!没什么不对劲儿,我好得很!”露丝说着又倒了一杯酒,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她又点了一支烟。
“露丝,到底怎么回事儿?”帕特里克追问道。
“问得好!帕特里克。”露丝莫名其妙地回答。
帕特里克看起来极不自在,他一向冷静,却被露丝反常的行为激怒了。他倒了一大杯威士忌,旁若无人地用以往的平静说道:“给我说说这个新合同,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露丝没有马上回答,她要故意制造这个悬念。帕特里克坐下来等待着她的答复,似乎不敢正视她的眼睛。“根本没有新合同,帕特里克,只是旧合同毁约了!”她看了看表,“请原谅,帕特里克,我九点之前必须到演播室。这是你书桌抽屉的备用钥匙。一定要转告戴安娜,如果她想找我的话,每周四晚上都可以。从她写给你的信来看,她急需心理辅导。再见!帕特里克,我走了,再也不会回来!我暂时会在伦敦,我的律师很快会和你联系。”她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有那么一刻,她犹豫了,她把包放在车库了。帕特里克像往常一样把车库和车的钥匙挂在厨房的门廊上,她拿了帕特里克的钥匙,又顺手拿了自己的钥匙,在打开车库的刹那,她希望帕特里克能够出现,可他始终都没有出现,她飞快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放在保时捷里。这辆车很漂亮,虽说注册时用的是他们两个人的名字,但她没开过。
“好吧,帕特里克,”她自言自语地说,“再让你震惊一次!我现在跟你换换车开,对不住了!”她看着第二辆车的钥匙,这是一辆普通的菲亚特朋多,她决定不把钥匙留给他!也好,让他早晨走去上班吧!真后悔她以前没开这辆保时捷。
保时捷沿着大路一溜烟地飞驰而去。露丝调到了当地的无线电台,刚好听到下一个节目将是由她主持的热线。她想,这就是命!开弓就没有回头的箭!我要开始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