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这些天连续下的春雨,空气还有些湿润,院里的落花败叶犹然可见,当脚下踩过枯了的桐花时,刘夫人见到瑞王世子妃的眉头皱了起来,赶紧道:“世子妃别见怪,想来是那些不规矩的下人知道寄灵那孩子这些天病了,所以就惫懒了,改明儿得换些勤快的。”
阿菀听罢,眉头终于松了。
短短的一段路,因为阿菀这一翻装腔作势,让刘夫人赔尽了笑脸,感觉累得不行,心里开始后悔先前帮着儿子护着那害罗寄灵小产的姨娘裘香。那裘香原本是她身边伺候的丫鬟,她素来疼爱小儿子,见裘香事事妥贴,便将裘香送与儿子身边伺候,也算得是小儿子身边的老人了,因长得柔媚多情,儿子爱她那多情媚骨,便在罗寄灵进门一年后收为姨娘。
裘香因为是她房里出来的,所以比小儿子院里的其他姨娘略有不同,连儿媳妇罗寄灵也得避让几分。以前刘夫人心里还有几分自得,觉得用裘香牵制罗寄灵,不让她霸着小儿子,也算是在小儿子房里安插了个眼线,可现在心里却后悔得不行。
阿菀懒得理会刘夫人的心理变化,一路分花拂柳,终于来到罗寄灵的卧室,一眼便看到倚坐在床上苍白瘦削的女子,哪有半年前见的明媚带笑,整个人死气沉沉的,让她心里有几分心酸,心酸于这时代女子的命运。
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幸运,方能得到父母那般的宠爱,还得了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卫烜再不好,却待她如珠如宝,从不作践。
“六妹妹身子素来羸弱,这种天气怎么好出门来?真是让我羞愧,若是世子知道可要恼我了。”罗寄灵面上带着盈盈的笑意,但是抓着阿菀的手紧得手指骨都泛白了。
罗寄瑶看着也有些心酸,见她这模样,如何不知道她这是作戏给刘夫人看的,意在提醒刘夫人,别因为阿菀体弱便小瞧她,她的丈夫可是瑞王世子,传说中的鬼见愁煞星,生起气来,敢带人直接闯进阁老家砸东西的混世魔王。
刘夫人果然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心里更不安了。
阿菀坐在床前,温声软语地和罗寄灵说话,询问她的身体情况,刘夫人婆媳只得干巴巴地在旁陪着,边听着她们说话,边吊着一颗心。
罗寄灵说:“让六妹妹看笑话了,如今姐姐这模样儿,实在是不雅相,身子也脏污着,没得污了你的眼睛。只可怜我那孩儿,好不容易才怀上的,却不想……”她轻轻叹了口气,“罢了,逝者已矣,说再多也是徒劳。”
见她这模样,阿菀自然是要给她作主的,当下便冷硬地道:“你且放宽心,我今日既然来了,便要给你作这个主,难道一个谋害了主子的丫鬟也处置不得?”说着,她还特地看了眼刘夫人。
刘夫人赶紧赔笑道:“这是自然、自然。”便叫儿媳妇去将那害得儿媳妇小产的丫鬟给叉上来。
阿菀脸色终于缓和了几分,拍拍罗寄灵的手。
罗寄灵看着婆婆和长嫂巴巴儿地赔笑的模样,哪有平时的精明算计、不可一世,不禁心中一酸,差点掉下眼泪来。
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纵使昔日和姐妹们常为了些小事闹矛盾,可是当她发生不好的事情时,还是这些姐妹们念着自己。母亲固然也是念着自己,可是母亲只要给点好处,便要劝着她忍耐,等他日分了家就好了。
分家?公婆如今春秋正盛,等到分家还不知道过个几十年,人都要被搓磨没了,哪里指望得上?
不过,今日阿菀会亲自过来,倒是让她有了想法。
罗寄灵从来不是软弱的人,此时机会放在她面前,她自然要把握好,方不辜负姐妹们今日过来一趟的情谊。
很快地,一个丫鬟打扮的柔媚女子被带了进来,甫一进来,便马上跪了下来,哭着道:“二少奶奶,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愿意做牛做马给小少爷陪罪……”边请罪边跪下磕头。
罗寄灵看她一反前几天得意张狂的模样儿,哭得梨花带雨,更添几分媚态,膈应得不行。虽然裘香换了一身丫鬟的行头过来,为了应和婆婆先前说的话,可是裘香这衣服分明是匆匆忙忙地换上的,手腕上那个雕花缠金丝的玉镯子还没有解下,这可不是丫鬟能佩戴的东西。
果然,便听罗寄瑶开口道:“伯母,你们府上的丫鬟可真是有福气,还能佩带姑娘们才能戴的首饰。”
刘夫人婆媳也看到了裘香身上未解下来的首饰,不仅是手上,还有耳朵上那坠着珍珠的丁香耳环,不禁尴尬极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幸好,罗寄瑶今儿过来这里,也不是要揪着这点小事不放的,便将这害了罗寄灵孩子的大胆姨娘交给她处置。
罗寄灵笑了笑,“按府里的规矩,这等大胆谋害主子的丫鬟,须先仗责四十大板,再驱逐出府。”既然婆婆要说这是丫鬟,罗寄灵也不客气了。
有阿菀这位世子妃镇着,刘夫人即便觉得儿媳妇狠毒、不给自己面子,也没办法保下裘香,只得当作听不到裘香的呼救声,由着粗使婆子将裘香押到外头院子里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