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浪漫青春追忆似水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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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我说,我只是猜的,你平时说话那么多的漏洞,只要仔细一点就会发现前后矛盾的地方,你老是撒谎,但并不擅长撒谎。

吴叶说,是啊,我撒谎,我希望你们觉得我生活的很幸福,也许你会认为我是虚荣,可是我只想让自己活得有尊严。

我说,难道贫穷就没尊严了吗?只要你是劳动所得,一样会赢得别人的尊重。

吴叶说,有些事你没经历过,所以不会明白,其实我说我只有一个姐姐也是骗你们的,我还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我还小的时候,家里就常常鸡犬不宁,搞计划生育的人把我们家的门槛都踏破了,家里能搬走的东西都搬走了,上学的时候被人说成是超生游击队的典型而受到耻笑,家里人多,每天除了吵还是吵,姐妹之间争东西就像几个小乞丐一样,父母也老是为了钱吵架,相互指责对方没用,用恶毒的语言来诅咒对方,像一对仇人一样,看着都觉得寒心,家里穷,走到哪里都感到别人鄙视的目光,我一直都抬不起头来,只好拼命地念书,想尽一切办法读书,考到这里来,父母听说这边打工机会多,也过来了。

我说,那你的姐姐和弟妹呢?

她说,姐姐早就嫁人了,为了恭我们读书,嫁给了大她二十岁的商人,妹妹中学毕业在家开了一家裁缝店,弟弟还在读中学。

我说,一个人的出生是无法选择的,你父母辛辛苦苦地把你养大,你对他们粗暴一点都是对他们的伤害,你何必骗我们呢?没人会耻笑你,你会看不起谁呢,谁比谁高贵一些?

吴叶说,我一直是在那样的压力下生活,很早我就厌倦了那个家,就想逃开,我想到这里来就没人知道我的真实情况了,连父母我都不想见,禾子,你说,我是不是很可耻,并且愚蠢地可笑,以为这样就可以骗过你们,但实际上,你们早有怀疑。

我说,你的心情完全理解的,我答应你,不把这些事告诉别人。

吴叶说,我现在不介意别人知道与否了,我连亲人都不认,我还是人吗?她转过头说,禾子,我很佩服你,你很坚强,也很自尊。

我说,我也是一个从穷地方走出来的人,但它再贫穷再落后也是生养自己的地方,我永远都不会鄙视它,一个人若忘了家,就会成为无根的人。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又想起了那片土地,我从来没有刻意地想过它,但它长在梦里出现,但以前我不是也长想离开它吗。我不是也早就厌倦了它吗?可真正离开了,才知道它是想忘也忘不掉了的。并且在谈到它的时候我还会告诉世人它的好,我护卫着它,害怕别人对它有丝毫的亵渎。

放暑假之前,碰到杨涛,他说,怎么,你不回家吗?我说,是啊,你也不回去?他说,我要回去的。我心里顿时有些失望,但也不好说什么。

吴叶回了家,说是把她妈妈接回家静养,于是宿舍里又只剩我一个人。

那时每天都有三十七八度的高温,我在各个车站间来来回回,太阳是惨白的,路边的树叶丝毫不动,街边小店的帷布是耸拉着,没有生气的,碰到哪里都是烙铁一样的烫手,公交车上的椅子是坐上去又要弹起来的。

在做家教的间隙,我在一家经济报社打工,是做一份社会调查。它让我不仅要走访居民住宅区,还有商城,酒店等等。在我和另一个同学负责的区域里,这个城市的各形各样都覆盖其中。在那半个月时间里,我每天一早出去蹬蹬蹬地爬楼,敲开一扇扇门。在敲第一扇门前,我是做了心理准备的,怎么开口呢?如果被拒绝,我会觉得难堪吗?我酝酿了一次又一次,想象了每一种可能的结果。当我终于鼓足勇气敲开一处陈旧的居民区的一家民房时,开门的是一对老夫妇,当我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明来意后,出湖一了的是他们很热情地招呼了我,让我受宠若惊,我从他们房里走出来时几乎崩了起来,脚步也变得轻快,尽管此后,我无数次被人礼貌或者粗暴的拒绝。我学会了随着他们的态度变换台词,学会了对所有的人礼貌的招呼或告别,即使是被拒绝,在我敲门时我不会再去想门后会是怎样的情景。也因为这项工作,让我认识了这座城市。

这座城市的高处是由广告牌撑起的,在很远的地方就遁入你的眼,广告牌上的美人睁着一双让人消魂的眼睛,各种品牌的服装广告五彩纷呈,它们是这个城市的潮流和时尚,带着男人女人们迈着大步往前赶,还怕赶不上,需要一路小跑。旋转舞厅里的男人带着绅士般优雅的笑。女人的裙锯轻轻飞扬。酒吧里的女人永远是风情万种的,她们的眼神若即若离,冷漠的或者张扬的,或者叛逆的,她们用染着蔻丹的手指夹着香烟,吐着一个个精致的烟圈,她们是这个城市的诱人的一笔,带着神秘和梦幻,风骚和艳情,她们像是高出于城市之外的精灵,带着冷冷的眼观望。她们又是给这城市上色的,城市有了她们,才会艳丽和斑斓。

这城市有多少风花雪月的东西,各样的保健场所和休闲场所造就着他们精致的生活,最时髦最前卫的生活方式迅速成为新的潮流,街上到处是打扮怪异的青少年,肆无忌惮地解构着传统的规则。商店里放的是肥皂剧和偶像剧,青春的男女们一出出的演着死去活来的爱情,唱着古老的恋歌,是要引得你为之心动、泪流满面的,但它们又无一例外地在片头就告诉你“本故事纯属虚构”。摇滚乐在夜晚吼得震天响,重金属说这是个信仰真空的年代,偶像是根本不存在的,你今天崇拜景仰的人明天就可以爆出丑闻,他们嘲笑着所谓的爱情,所谓的崇高,嘲笑人们赤裸裸的欲望。它的诱惑也是无限似的,叫你怎么看都看不到底,你一走进去,你的心就被撩拨了,橱窗里的暝赏羽衣包裹的是冰肌玉肤,低迷悠扬的音乐里放任自我的,戴墨镜的女郎从轿车里走出,转身的姿势柔弱无骨。你的眼花了,心也乱了,再看就都成了天上的云彩,神秘,又斑斓多姿。

这城市还有多少孤独和不安的灵魂。他们或是表面平静,而内心浮躁;或是狂野豪放,纸醉金迷,包裹的却是一颗绝望和无望的心,他们坐着电梯到一幢幢高楼里上班,从上面望下去,所以的人都象蚂蚁一样地爬行,他们全都一模一样,然而又各不相关。透过蓝色的玻璃窗望出去,天是深蓝的,再刺眼的阳光也成了风和日丽的背景,楼房是一望无际的,象一片海水一样蔓延出去,个人就像一片汪洋中的一粒水珠,随着风浪起伏。夜晚,在城市的某处,正开着一个什么新锐艺术的会展,或是几个企业开的舞会,他们矜持得体的笑着,说着中英文相杂的语言,或是笑语喧哗,亲亲热热的,他们的笑容都倒映在了酒杯里,那些液体里才是隐藏起来的真心。

这城市,它是日新月异的,它在告诉世人,它没有沧桑,它花的是大把大把的时间。而历史是时间的边角料。它是一直往前看的。在它的视野前面,是何等的光华和荣耀,而历史只沉淀在老屋的深井里在小巷的深处还有木门枝桠枝桠地响。然而每阵飓风过后,城市就像一个严妆的妇人被弄乱了妆容,它的艳丽支离破碎,四处凋零。折断的树干说的是残败,倒塌的广告牌说的是残败,满地新鲜的碎叶说的是残败。只是它的复原能力快的吓人,第二天,你所见到的城市,是一如的干净的街道,如一的乐舞笙歌,它的美丽一如从前,只是凋零的印记里显露出它曾经受到过摧残

我还走它的另一个角落,它是被城市称作低层的。在一个建筑工地上,烈日下,这些从农村涌来,在小巷里走出来的无业者攀在脚手架上,脊背被太阳晒的通红,他们住的房屋是临时搭建起来的工棚,大风一吹就要倒似的,里面的床铺紧紧挨着,一溜二十几个铺,热的像蒸笼。在一家私企工厂外面,一大排女工中午吃完饭躺在外面的草地上,她们大都为了房价的便宜住在农村,每天骑上一个多小时的自行车去上班,晚上经常加班到深夜,她们憎恨加班,但更不希望哪天没有活可做。

还有菜场,在人群散尽后让人作呕的地方,我看到菜场里的小女孩,她们是外地打工者的孩子,没有学是上,穿着皱吧吧脏西西的衣服守在摊子旁,睁着愤怒的眼睛,在她小小的心灵里,她不明白外面的小姑娘可以打扮得像个公主一样,而她只能随着手推车在脏水横流的街道上流浪。她们的童年只剩下这里拥挤的回忆,而我的童年里毕竟有着广袤的原野和熔金的太阳。还有那个捡垃圾的老人,他已不属于我的调查的对象,他住的地方下面就是浑浊的河水,他的小屋依着提岸而建,上面堆满了垃圾,而他住的地方竟然还有一台小小的黑白电视机。有一天,我走在拥挤而狭窄的街道上时,街上的小贩们突然四处逃跑,仍掉了凳子和冒烟的炉子,原来是城管对来了,一个跑得慢的中年女人被揪住了,二话没说就挨了一顿踢,然后没收了她所有的东西。

这就是城市的边缘,是它繁华后面的阴影,是夹缝里的生存,是不愿被城市归纳其中、的。城市所展露的是漂亮的高楼和时尚的男女,它的陋巷和市井是隐于角落的。在高楼的阴影里,就是他们的寄居地,阳光都是被高楼挡了的。看到他们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人们大张旗鼓地讨论人生是有多么的矫情,当生活被替换成生存,所以的语言都显得苍白,真实的人生朴实无语,它是赤裸裸的。这里的人,有的是土地被占后出来的,有的是迫于生计从农村出逃,有的人是想在城市中寻找梦想,他们带着无奈或憧憬潮水般地涌入城市,在城市里奋斗或是迷失,城市一边评论他们“土”一边继续在他们的土地上扩张。汉木生高唱着“大地的赞美诗”-----《大地的成长》,他的土地博大而深沉,富有且宽厚,他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而这里的“土”置换成了鲁钝,贫穷,愚昧和落后。城市是不可否认的精致和文明,无数的人创进来由忍受嘲讽到引领城市的潮流,他们在心里微笑着说:“我终于告别了[土]”。还有的人,他们的祖上不知哪一年开始在此栖居,于是一代代地相传,不段有人出去,也不断有人进来,他们的身上打着“某某街”“某某巷”的烙印,透过狭小的窗看外面世界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