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我跳舞,因为我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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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深蓝的天空透彻无比,我搀扶着杨斌在公园里走着。这里布满了年迈的老人,他们在锻炼,在活着,而活着则是为了等待。

我习惯了房间里抽屉上的烟,习惯了那股清香浓郁的感觉,青烟被我深深吮吸到肺里时我才能感受到生命的充实,好似一块巨大的石头在填补着我内心的空洞。

如果我一天不碰它,我觉得浑身不自在,惊慌,恐惧,好像做什么都不能让人安定。

可是我已经好几天没有碰它了,心里忐忑不安,这几天我哈欠连天,浑身无力,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我和杨斌倒在一张破旧的床上,沾了水的棉花已经开始发黑,腐烂。我这才发现自己好久都没有出门了。

“杨斌,你的烟是从哪里买的?”

“好像是搬家的时候我顺便拿过来的,我也记不清这是什么时候买的。”

此时正是七月的天气,烈日炙烤着大地,我和杨斌裹着被子像两只被遗弃的老鼠躲在仓库里。

我们已经两天颗粒不沾了,睡醒了又睡,睡醒了就顶着天花板,听着房间的寂静,在寂静中抱着他又睡......

我梦到了父亲穿着黄胶鞋向我走来,他伸出手想要拉我走,可是他的力气好小,那么无力的双手拽不动我的身体,我说:“爸爸,不要拉我了,让我在您身上靠一会儿”。我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慢慢的消失在黑暗中。

我听到巨大的敲门声猛地一下从父亲的怀抱中醒来,我拖着椭圆的大肚子起来开门。

“眉姐,你怎么来了?”我看到光鲜靓丽的她出现在我家门口。

“你连续好几天都没有来上班了,我来看看你啊”。说完她就要冲进屋里。

面对这种窘迫的环境我觉得有些难堪,“眉姐,不好意思啊,这里有些杂乱”。

杨斌看到苏眉立刻站了起来,他拨了拨凌乱的头发,尽量让自己显得精神点。

“苏眉?你怎么来了?”他惊呼道。

“我怎么不能来,我来看看我这旷工好几天的员工啊”,苏眉翘着二郎腿坐在粗糙的木凳子上。

“怎么,你们认识?”

他们两个都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我的头是晕的,连打着好几个哈欠,黑眼圈笼罩着我整双眼睛。

苏眉娴熟地从包里抽出一根烟递给我,我拿到烟来不及致谢就使劲往嘴里吸。

这种感觉好像是几天没有吃饭突然又吃了一顿大餐一样,浑身的血液开始复活,开始在我身边里的经络里流动复苏起来,浑身充满了力量,我控制不住自己贪吃的嘴,使劲的咂几口后恨不得将烟蒂也吃掉。

香烟润进我的肺里,我感觉异常的清爽,好像世界又还原到了美好,生命又出现了生机。可是我知道,我正在走向万丈深渊。

送走了苏眉后,杨斌坐在床榻上皱着眉头说:“你以后离苏眉远点,别走得太近”。

“怎么了?”

“她之前和陈玫认识,而且她这个人有点奇怪,不像个正常人”。

从我开始反反复复想要她的烟开始,我就觉得她已经把我推向绝路了。我知道自己这是染上了毒品,但是不知道是谁跟我这么深仇大恨非要害了我。

孩子在我肚子里静静呆了八个月,真的很静。他从来没有踢过我,从来没有胎动的现象,一直很恬静地睡在我的肚子里。可是我没有给他提供一个干净的子宫,我爱他,所以只能放他走。

不知何时开始我和杨斌一天只吃一顿饭了,这一顿饭还得花半天的时间去准备,杨斌隔三差五需要“东西”,我得想尽办法给他弄到。

除了小琪和华哥,我找不到其他人借钱了,我们的日子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杨斌发起瘾来越来越神智不清了,他开始骂我,打我,甚至用椅子砸我。我倒在血泊中被邻居发现,送往医院的路上我小产了,是个干瘦的男孩,不足4斤,生下来就是个死婴。

我摸着他彤红的小脸,第一次触碰这皱巴巴的身体,他的眼睛像我,嘴巴像杨斌。我抱着他不愿松手,所有的力量汇成一股难以言表的悲痛在冲击着我的瞳孔,可是怎么用力冲击眼泪都掉不下来,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哭。

我洗净他的身体,把他抱进我的被窝,他紧闭着双眼,睫毛依稀可见,这应该是个浓眉大眼俊俏的小子,稀疏的头发粘在他瘦小的头顶上。此刻我像一个真正的母亲一样温柔地将他揽在胸前和他睡在一起。

第二天清晨,我打开疲惫的眼睛看着他,他的身体已经变凉,开始僵硬。我触摸他的手指时发现我已经掰不开他的手,这才发现他是真的离开了我。

“把孩子给我,我去找个地方把他安葬了吧。”小琪在我身边小心翼翼地说。

我忽然大笑了起来,眼泪像暴雨一样打在我的脸上,一滴滴液体掉落在孩子的身上,我疯狂地撕扯着我的头发,一边笑一边哭,大喊着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话语。人悲痛到极点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个女人疯了......”

“活该啊,谁让她自己管不住自己......”

“哎,可怜呐,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身边的人窃窃私语着,我看着这堆陌生的脸庞,却又那么熟悉,好像在我生命中从来都不缺这些看我热闹的人群。

这些衣衫褴褛的大妈有的提着菜,有的推着自行车,有的抱着小孩闲逛,她们好像很闲,又很忙,全部簇拥在我家门口,切切私语着。可是我看到了陈玫,看到她在人群中戴着墨镜偷偷抹着眼泪,我以为这是我的幻觉,可她却那么真实地出现在我身边。

虚弱的杨斌一个踉跄摔倒在地面上,他夺过孩子疯狂地往外冲,我的骨头已经松软,瘫在地上爬不起来。我至今都不知道杨斌究竟把孩子送到了哪里。或许他在某个角落的泥土里腐烂。或许他和某个河流汇成一股液体融入了大海,他还没有睁眼就已经闭眼。

这或许是最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