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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春风不度玉门关(4)

郑临峰释然道:“我才不想要这个面子呢,你都是为你自己而已。再说赵伯父给你请来的老师,肯定是京城有名的儒学大师,我如果有幸做了他的学生,怎么会不爱听他的课呢?”

赵玮芳凑近他道:“我父亲的武功这么高,我几次想跟他学,他却就是不肯教我,如果我早学会了,也去沙州做个将军,跟哥哥你一样,你说这该有多好?”

郑临峰讥笑道:“你也想做将军?满朝文武中,你看有女孩子当将军的吗,征战沙场你以为是闹着玩的事吗?”

赵玮芳嘻嘻地笑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谁说女孩子不能当将军,我就想当将军!”说完调皮地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了郑临峰身后的一块巨石上,反问他道:“花木兰不就是一个女将?”

郑临峰仰起头一看,还真被她吓了一跳,惊问道:“你怎么能跳那么高!跟谁学的?”

赵玮芳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他面前,转嗔为喜道:“我师傅‘老狼’就从没说过女孩子不能当将军,今天的事你不要让我父亲知道啊,他是不许我学武艺的。喂!你武功怎么样,以后要教我啊!”

郑临峰一口回绝了她:“我可不会什么武功,读书人学武功干嘛?”

赵玮芳无奈地苦笑说:“那就不难为你啦,你就教我那些易经、八卦之类的学问吧,教我学些兵法总可以吧!”

郑临峰脸上装出了一副犯难的样子对她说:“兵法?我虽然学过些兵法,但也只是纸上谈兵而已,我又没有上过战场……”

赵玮芳眼珠一转,拍着郑临峰肩膀问:“那你师傅是谁?他教过你什么兵法?”

郑临峰回答道:“我师傅?说了你也不认得他。至于兵法嘛,他教我学的是一些行军、打仗和布阵的兵法。”

赵玮芳眼睛一亮,拉着郑临峰跑进厅堂,请他在椅子上坐下,她从怀中取出一本《孙子兵法》。郑临峰拿了过来,在手中翻了一会儿后惊奇地问:“你身上怎么会有这本书啊?”

赵玮芳答道:“我父亲是打过不少仗的武将嘛,从他那里拿来的!”赵玮芳把书从郑临峰手上要了回来后又问道:“你师傅教过你孙子兵法吗?你别告诉我说你没学过孙子兵法!”

郑临峰耐心地对她说:“孙子兵法当然学过一些,想当将军的人是都学过孙子兵法的,可又有多少人学会了孙子兵法呢?”

赵玮芳满脸疑惑地听着,郑临峰接着又说道:“学习孙子兵法与学习其他东西可大不一样,因为学习孙子兵法,光从书上学不行,那叫纸上谈兵。学习孙子兵法,要在带兵打仗中学它才行,有很多道理是不在书上的,它们在战场上……”

郑临峰娓娓道来,还真像个教书授徒的老师;赵玮芳全神贯注地听着,俨然是个虚心好学的学生。

郑临峰说完起身:“孺子可教也,从现在开始,我就正式收下你这个学生了,今天就对你说这些,你明早继续来跟我学好了。”

赵玮芳喜形于色地说:“你有本小姐这样的学生,可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啊!”

郑临峰无奈地摇着头,转身回自己那儿去了。

这天晚上,郑临峰不请自来地走到了赵览章的书房内,赵览章刚做完一套气功,正在看摊在书桌上的一幅河西边塞地图。郑临峰近前向他施了一礼后,在他对面座位坐下,然后好奇地问道:“赵伯父,您知道老狼师傅吗?”

赵览章仰起头,思索后说:“老狼,是一位道教中人,听说有一身武功,连朝中不少武将提起他时都赞不绝口。他过去一直在各处深山隐居,四海为家、行踪不定,与芳儿的爷爷有极深的交情。贤侄,你怎么想起问他啦?”

郑临峰惊奇地回答道:“怪不得芳儿能跳得这么高,别看她一个姑娘家,竟已学得一身轻功,看来老狼真的是她师傅……”

听完了郑临峰的一番话,赵览章一脸茫然道:“真有这样的事?你不说,我还一点都不知道哩!芳儿从小就顽皮,这已经让我头痛不已了,还偷学武功干什么。坦白说,我只希望她将来能够安分过日子,可不要给我添乱就好了。”

郑临峰却安慰他道:“赵伯父,芳儿喜欢练武,这没什么不好,我作为晚辈,有机会也想拜见一下老狼师傅。说心里话,我佩服芳儿这种敢说敢干的个性,赵伯父,恕我直言,这还真是将门出虎女呢!”

次日,郑临峰从后院出来,正好遇见了她。赵玮芳睡眼腥忪的连连打着呵欠。郑临峰奇怪地问道:“你昨晚在干嘛?怎么像个瞌睡虫似的?”

赵玮芳伸一伸手臂,又变得十分精神似地问道:“我昨晚在睡觉呀,瞧,我太贪睡了吧,总觉得晚上的时间不够我睡似的。”

郑临峰看到她手上捏着的孙子兵法,画满了几种布阵法的纸稿和笔记,惊问道:“你莫不是昨晚没有睡,在悄悄地自学孙子兵法吧,真想做女将军啊?”

赵玮芳只好不打自招地说:“谁让你昨天没有教我,我只好晚上自己先啃起来啦。”

郑临峰在后院厅堂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随手从自己怀中取出一本《道德经》说:“今天先给你讲解老子的道德经吧,我听说你师傅老狼就是信奉道教的,老子可是道教的开山鼻祖哩!”

赵玮芳一把夺过了《道德经》,好奇地看了几页后才将它还回了他,“讲《道德经》就《道德经》吧,只要别太难懂就好,讲吧——”

郑临峰慢条斯理地开始讲课,赵玮芳蜷缩了一下倾斜的身子,二眼开始打架似的眨动。坚持听了一会儿后,赵玮芳就呼吸渐渐地沉了起来。一看这个光景,郑临峰脱下了自己的外衣,将它轻轻地盖在她身上,她那少女美丽的脸庞,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下,是如此的圣洁无瑕,郑临峰呆呆地看了许久,最后一笑后转身悄悄地退出到外面,掩上门后径自离开了。

第二天早晨,风和日丽,空气分外清新,郑临峰来到了后院厅堂照例给赵玮芳上课。赵玮芳今天第一件事显然是要向他兴师问罪:“你昨天怎么溜掉了,你说该不该罚?我打了一会儿瞌睡,你怎么不叫我醒呢?”

郑临峰赔着笑脸说道:“想睡就睡嘛,听我讲课还有的是时间哩,所以昨天就没叫你醒,你还要罚我,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赵玮芳宽恕了他:“那就不罚你了,但下不为例!”

郑临峰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后来还是被她的率真表情逗笑了。赵玮芳跺脚道:“你还笑,老狼师傅就比你有耐心,他也不会趁我打瞌睡时溜走。”

郑临峰翻开了手上的书:“开始讲课吧,昨天给你讲《道德经》时,你没听进几句吧。”

赵玮芳答非所问地说:“哥,我还是叫你哥吧,老师我叫不出来。你说,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孙子这话我想了半天也没弄明白,逃跑怎么会是上策呢?”

郑临峰向她解释道:“这里的‘走’,不是逃的意思,孙膑所说的这一计,用在不同的场合就有不同的含义。如运用于他与庞涓的马陵之战,则是诱敌深入的意思。如运用于张骞出使西域这一史实里,他中途被匈奴扣留住……用在这样的场合,这句话指的是:事情已经到了无可奈何的地步,根本无力抵抗敌人,没有别的更好办法,只能出走,以走为上策。”

赵玮芳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说:张骞在当时那种处境中,你就是再厉害,能走出困局就是最好的结果了,那样至少还可以东山再起,对吧?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我读《孙子兵法》时,对这一计怎么就想不到点子上去呢?”

郑临峰鼓励她说:“这不怪你,哪有一看就懂的道理!何况这句话也不符合中国传统的价值观,因此学了孙子兵法后,也实在没有多少人愿意深入探讨这条计谋。大家宁愿相信‘宁为玉碎,不愿瓦全’这一看似相反的理念。”

赵玮芳对面前的这位老师开始信服了,赞扬他说:“你出口成章,看得出学问还不小呢!”

郑临峰扑哧一笑,“怎么快就表扬我了,想不到你这么好骗!”

赵玮芳瞪起眼睛,“不要笑,本小姐才不会受骗哩。不过你讲得不赖,我已经信服你了,接下来你就给我讲讲孙子兵法中的其他各条计策。”郑临峰只好点头答应了她。

此后的两个多月里,郑临峰就这样心甘情愿地做了她的老师,教给她《道德经》《孙子兵法》和易经八卦等学说。赵玮芳听不懂时就常拿一些穿凿难解的字句与他胡搅蛮缠。每当二人争论不休、莫衷一是时,郑临峰只好提出,去找赵览章问个明白,赵玮芳这才吐吐舌头讨饶了。后来郑临峰改变了一下自己的讲述方法,每摆出一个问题,必辅以大量的生动实例融会在一起讲解。由于平时研究过它们,又与实践有过贯穿,故讲解起来总能驾轻就熟、得心应手,赵玮芳听起来也如饥似渴、津津有味。每次,赵览章有事无事走过来察看时,总能见到他们在后院厅堂中,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学得有味,看到眼前如此感人的一幕,倒真令他一百个放心了。

时值中秋刚过,这天中午郑临峰正与管家在房中下棋。一仰头,瞥见赵览章快步进来了,赵玮芳一脸愁云,隔开几步跟在他后面。赵览章坐下后说道:“朝廷刚已下旨,令韩枫高即刻启程赴沙州就任。贤侄,你是打算稍后再走呢,还是跟随韩大人的车驾同去沙州?”

在赵览章身后的赵玮芳,此刻正用万分期待的目光直视着郑临峰,仿佛想要告诉他该怎么回答。郑临峰不敢迎视赵玮芳,思索后回答道:“我在这里养尊处优,早就乐不思蜀了。可是前些日子在吏部见到了几位官员,一再嘱托我最好一路护送韩大人去沙州,因此不管韩大人到哪里,我都要跟随他同往。”

赵玮芳还没听完就一扭身跑了出去,赵览章却笑道:“也罢,年轻人多些历练终究是好的,沙州边塞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啊,你和韩大人一起去当然甚好。”

郑临峰向赵览章深施一礼:“我在伯父府上实在多有打扰,容小侄来日再报了。芳儿的课,小侄这一走也有心无力了,还望伯父代为向芳儿解释。”

赵览章却笑着对他说:“你走后,芳儿的课没人能讲了,这也是迫于无奈,当然是沙州那边的事情更紧要,贤侄明日就启程吧。今晚我设宴,为贤侄饯行!”

晚宴时,赵玮芳却未出席,为她准备的位置一直空着,为此郑临峰宴毕回来后一直怏怏不乐。

次日,赵览章亲自送他们从京城启程。出发后,韩枫高一行的车队缓缓地前行,郑临峰骑在马上,却不断向后张望,就是没见到赵玮芳的影子。

车队一出城门,郑临峰在马上一夹腿,走在了韩枫高一行的前面,那马不由分说地快步向前,刚到一路口拐弯处,郑临峰仿佛心里有了感应似的,忽然不由自主地一勒马。

路中心,早晨金色的阳光下,赵玮芳仿佛从天而降,亭亭玉立地站在那儿。郑临峰喜不自禁地翻身下马,上前握住了赵玮芳的手,无限欢爱地说道:“我的姑奶奶,吓了我一跳!你在这里站多久了?如果我们走了另一条路,你可让我怎么放得下心呢?”

赵玮芳一把抽回双手,眼圈一红,愤恨地埋怨他说:“你既然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那你为什么不留在京城继续教我学那些经书、兵法呀?”

郑临峰一时无语,只好轻轻拍了拍她浑圆的肩膀,安慰她道:“是哥不好,哥对不起你,不过哥实在不能留下来啊!哥是个男人,哥答应了韩大人的事,哥得去完成它们,但哥会很快回来的……”

赵玮芳原谅了他,显得十分大度地说道:“你去沙州可以,但要答应我一件事:不准对那儿的姑娘有花心。我听京城的人说,那儿的女人都学会了匈奴人的勾魂术,男人一看上了她们,马上就会被她们迷倒呢!”

郑临峰一听这话不由大笑了起来,故意讨好她说:“什么勾魂术?对我可没有用,反正在我眼里,沙州的美女怎么会有我的芳儿漂亮呢?”

赵玮芳脸上霎时绽开了灿烂的笑容,忽然双臂环起丝滑的衣袖,捋下了戴在自己腕子上的一只镯子,神秘地一拉郑临峰的左手,将它往他手掌心一放,说道:“我才不信你哩!这只镯子我今天把它交到你手上,这镯子我可从来没有离身过,只要你敢花心,它就会变色的,这样我以后一看就知道了。”

郑临峰本不想接过来,但怕她会胡思乱想不信自己,只好答应了:“我的姑奶奶,就是没有这只镯子,我也哪敢花心啊?”说着,他接过那只镯子,小心地揣进了怀里。

赵玮芳这才二眼一抬,指着后面说道:“韩大人快过来了,我可不愿意被他碰上了,哥请保重,我走了。”她话还未说完,只一纵身,人已落在了几尺远的路旁林子前面。

郑临峰目送她窈窕的背影渐行渐远,回过头来一看,韩枫高的车驾已快到自己面前了。

出了长安,沿渭河过陇关、上邽、翻过陇山,途经金城郡,甘州。一路上,过黄河、雪山、戈壁、峡谷和大漠,郑临峰面对着此生从未见过的奇山异景,别提有多兴奋了。韩枫高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这一路过来却始终保持着一副见惯不怪的神情。

路途漫长,他们离出来时竟已过去了好几个月。韩枫高笃信佛教,行李中有不少就是他从京城带去沙州的大量佛经。闲暇时,郑临峰便时常翻阅起这些佛经,特别是几部阐述佛门弟子应如何看待这大千世界的经书,对之渐渐地产生了深厚的兴趣,有时甚至到了手不释卷的痴迷程度,这倒正合了韩枫高的心意。

沿途所经过的各州县关隘,对韩枫高无不前迎后送、殷勤款待,有些盗匪闹得猖獗的路段还加派了士兵特意护送一程,郑临峰心里不由感慨:这儿虽远离京城,却比京城的官场迎来送去更甚,官场的潜规则真个是到处一样。郑临峰也正好借机观察各地的守备情况,很快就发现了不少隐患,显然已是外紧内松,一些地处偏僻的城防,竟都是些老弱残兵在守卫着它们。这么许多年来因边塞太平无事,这一带境内的守备已大为松弛,郑临峰似乎已经预感到,沙州边塞的守备想必也好不到哪儿去的。

就在郑临峰抱怨这次沙州之行怎么永无尽头的时候,从旁经过的商队告诉他,前面已快到肃州城了。韩枫高听了对他呵呵笑道:“再有几天行程,我们就能到沙州城了。”

郑临峰精神为之一振,勒住缰绳,扫了一眼远处的景色,自言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当他们一行终于到达了沙州城外时,迎接他们的是锦旗林立、鼓乐齐鸣。韩枫高、郑临峰下来后,走向了迎接他们的地方大员,韩枫高眉头向上一挑,低声对郑临峰道:“走在最前面这位就是沙州刺史,曾济民曾大人。”

一身戎装,身材魁梧的曾济民老远就挥舞起双臂,韩枫高忙快步迎了上去。二人行了见面礼后就寒暄了起来,韩枫高指着走在自己身后的郑临峰道:“这位就是与本官同行的兵曹参军郑临峰,一路上多蒙他的照顾。”

郑临峰拜见了曾济民,曾济民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嘉许,然后与韩枫高大声说笑着跨上了一旁早已备好的大轿。

◆ 5.情缘难了 ◆

时间一晃就三年过去了,郑临峰在沙州城也任职了足足三年。

沙州城外是一片无边的沙漠,大风吹起满天的黄沙,每天从这儿经过的商队却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这天,这儿来了一个非同寻常的庞大商队,远远望去,只见一群人蜷缩在骆驼后,躲避着风沙的侵袭,商队正向沙州城慢慢地移来。不用说,这是一群来自中原大唐的商人,他们满载着丝绸、瓷器等贵重物品前往波斯,准备远销欧洲卖个好价钱,那儿的王公贵族们最喜爱这些东西。卖完了它们返回时,商队又捎上了不少当地的奇珍异宝,满载而归地回京城然后再出手卖掉。

商队中有一位奇异的青年,独自骑着一匹骏马,默默地混杂在商队中间。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只知道他是在商队准备启程前的当晚找到了他们,拜托大伙带他一起来沙州,说是找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