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敦煌,我俩只驻足了一天两夜,就此匆匆走过,敦煌可去的地方虽很多,但我们只去了这二处地方。其他的风景点,如阳关,时代相隔太久,原来的关城几经变换,现在究竟在哪里也未能有十分权威的定论,而且即使去了,据说仅留下了一个土墩子可看,那就不去也罢。还有一个好去的地方就是雅丹地貌,这个地方因为我原来一点都不知道,出来前也没查找资料求证,所以这次也没有去。后来听见别人说起它时,有不少人夸这地方如何如何好,可惜我们没有去过那儿,可能是真错过了,那也只能罢了,人生错过的机遇实在是太多啦,又有什么好后悔的呢?
◆ 4.将门之女 ◆
后来我又继续走过了丝路上的不少地方,看过了丝路上的不少历史古迹和景点,容我下面一一展开细说,但却一直没有再找到在敦煌的那种感觉,我也一直没有再找到堪比莫高窟和鸣沙山那样神奇的地方。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踵情于敦煌,可能与敦煌的缘分始于一场美妙的梦境,我觉得这恐怕就是答案吧。
梦境总是与现实有巨大的差距,回旅馆后的当晚,来到甘肃之后的第二个晚上,就做了一个这样的怪梦。
敦煌那晚的梦里,不知怎么回事,我跌跌撞撞地来到了大唐皇朝的古代岁月里了,难道我真有幸坐上了传说中的时空隧道。具体一点说,我来到了公元777年时的唐朝,好像那一年是唐代宗大历十二年。
走在我前面的那位公子,这人叫郑临峰,为了参加进士考试,从家乡荆州江陵来到京城长安,寄寓于文昌门附近的“群贤馆”中,很多来应试的书生都是住那里的。当时,京师的大街小巷中到处都是来赶考的人,他们的年龄参差不齐,有老有少,郑临峰当年正好二十岁,算是很年青了。
这天晚上,郑临峰在客房内点燃了蜡烛,白天一天用功下来,已是精疲力竭,长时间看书,此刻连双肩也感觉有些隐隐作痛了。他刚从椅子上立起身,忽听得叩门声响,郑临峰开门,见门外月光下,站着一个衣着不错,手执一张字条的中年男子。
对方一拱手,问郑临峰道,“公子可是从荆州来?”郑临峰点头说是,那男子又问,“公子可是姓郑?”郑临峰又点头称是,男子遂大喜道。“好,总算找到你了!我家大人有请,公子请随我来。”
郑临峰也含笑拱手问道:“请问你家大人是哪一位?”
那男子一愣,急忙说道:“赵览章赵大人啊!”
郑临峰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喔,是赵伯父,我还没来得及亲去拜访他老人家,反倒要他——”
那男子笑着说:“赵大人说,你是第一次上京城,所以差我来此。反正也不远,外面的轿子已经备好了。”
郑临峰略一迟疑,返回屋内,顺手拿上了常不离身的佩剑,抬步跟了出来。他坐在轿子里面觉得拐来拐去已走了不少路,大约半个时辰后终于停在了不算十分豪华,却分外别致的一座大宅前。
轿子进了宅,又走了一会才停下,那位男子对下轿的郑临峰向前一指,“大人就在书房内,你自己进去吧,我还有事要去办哩。”
郑临峰忙拱手称谢道:“实在有劳您了,我这就进去见赵伯父!”
郑临峰刚来到书房,门“吱”地开了,一个活泼漂亮的丫鬟迎了出来,迎面就问道:“您就是郑公子?”
郑临峰脸上霎时红了,回答道:“正是,有劳姑娘费心。”
那丫鬟掩口笑了一声后,一转身带他进了书房。郑临峰听见书房内又传出了一个银铃般的少女声音:“巧儿,客人来了?快上茶。”
郑临峰来到客厅内,这才看到面前有一位将头发挽于耳边,笑靥如花的少女,郑临峰不觉呆住在了那儿。
这时从屏风后走出了一人,这正是几年前郑临峰见过一面的赵览章,他指一指边上的那位少女,笑着向他介绍说:“临峰贤侄,这是我小女,你不必见外。芳儿,还不前来见过临峰公子。”
郑临峰的目光这才离开了那少女的面庞,脱口而出地问道:“你就是赵玮芳小姐么?”
那少女掩口一笑,回答道:“是呀,我是赵玮芳,家里都叫我芳儿。”
郑临峰红着脸道:“那我以后便叫你玮芳妹……”
少女轻笑道:“叫我芳儿吧。”
赵览章咳了一声,挥手对女儿说:“芳儿,既已见过了临峰,现在你暂且退下吧,我还有话要与他说。”
此刻,赵览章已坐了下来,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郑临峰,指着自己面前说:“坐下来谈。”
郑临峰忙立起身来拱手恭敬地说道:“晚辈郑临峰,拜见赵伯父!”
赵玮芳偷眼看了郑临峰一下,微微一笑后马上离去了。
赵览章转过脸,关心地问道:“你母亲这一向可安好?”
郑临峰躬身答道:“托伯父大人洪福,家母身体一向尚好,临别时她让我问候赵伯父。”
赵览章露出了高兴的神情,呵呵笑道:“那就好,回想我与你父当时同在朝廷为官,谁不知道我们是情同手足的异姓兄弟,现在虽说你父已不在人世了,但你我二家也不可因此而生分了,贤侄此次进京会考,一定是志在必得吧……”
郑临峰忙为自己解释道:“晚辈不敢如此想,偌大一个国家,有的是学富五车之士,晚辈自比他们,早知自己才疏学浅。因此这次上京应考,只是为发现别人之长,找自己之短,不敢奢望高中的!”
赵览章两眼放出了惊喜的光,赞同地点头说:“难得你如此豁达,这样想虽没错,不过要说当年文才武略皆名闻天下的郑洞远的公子此次来京会考,不能金榜题名反而名落孙山,那岂不是会让朝中熟人引为一件憾事了嘛。”
赵览章叹息了一声说:“听说你要来京赶考,我早就吩咐管家每天去这几个客栈留心你了,没想到今天才等到你……”
郑临峰心中一热,赶忙下座谢道:“赵伯父如此挂心,这真让小侄惭愧得无地自容了。”
赵览章一摆手:“接到你就好,不说这么多了。还有一件事,我早将后院的一间书房吩咐管家收拾干净了,你的行李也让人搬来了,到了这儿怎么能让贤侄去住客栈呢,你就安心住在我这儿吧。”
郑临峰实在觉得不好意思,只好赶紧下座,深施一礼,红着脸谢道:“怎敢如此让赵伯父费心,小侄实在于心不安。”
赵览章神色如常地说:“贤侄,再过几日便要应试了,虽然你有备而来,但也不可懈怠。如果有什么事情,尽可常来书房找我。”郑临峰听后点头不已。
赵览章这才叫了一声“巧儿”,方才那个丫鬟重又出现在他们面前,应声答道:“老爷,我这就带公子去后院书房。”
郑临峰辞别了赵览章后就跟在那丫鬟身后出来,闻到从她身上发出的一丝淡淡的幽香,脸上一热,不由得退后了几步。
跟着她走过了一片林子,又转过了几道门,来到了后院的一处地方。丫鬟又带着他走过一处庭院,来到了一间书房前,推开门,丫鬟回身对他说:“公子,就是这里。”
房内装饰古扑素雅,且一应俱全。丫鬟说道:“外间是公子读书的地方,卧室在里面,公子请进。”
进到里间,郑临峰发现自己的行李就在地上。
此后数月,郑临峰便在赵览章府上读书用功,从不外出游玩访客。赵览章也只是偶尔召见过他几次,除了嘘寒问暖以外,大都是与他谈论一些诸子百家的文章,甚至包括军事和兵法。
时值春季,渐渐地在院内见到树木都已开花了,赵玮芳做了只风筝在园内放了不少次,却大概都因风力不够,那风筝每次总也放不高。
转眼已有数月,郑临峰与赵玮芳虽说时有见面,但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毕竟不多,有几次他壮胆想去找芳儿聊天,每次都觉如此做未免太冒失了,最后都不敢越雷池半步。
终于等到了他企盼已久的科举考试,他一早就进了考场。当看到考场内那些与自己一样惶恐、兴奋和紧张的考生,看到那么多人都甘愿为了一朝金榜题名而不惜苦读十年寒窗,甚至终考一生,不由得脸色顿时凝重了起来。仿佛离世的父亲在对他说,你在家读书、练武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今天在这儿夺得金榜题名,进士及第吗?你从小天资聪颖,考取功名后一定能建功立业……
考毕归来,赵览章已在客厅等候,见他神色十分平常,并无一丝喜悦之色,不由得怀疑他这次考试难道果真失利了吗?可这天,郑临峰正在看老子的《道德经》,听到从府外传来一阵锣鼓、鞭炮声,人声嘈杂、经久不息。郑临峰放下书刚想出去察看个究竟,却见赵府的管家已兴冲冲地跑来,一见郑临峰就大声说道:“郑公子,恭喜你高中进士,你中了……”
郑临峰听后却仍然神色如常,笑着向他谢道:“有劳你为我的事费心了,还请你代我向门口报喜的官差谢过吧。”
接下来的这几天虽说上门来贺喜的人不少,应酬不断,但在郑临峰内心中,真正令他激动不已的却是赵览章想要为他搞的一个家宴。他心想,芳儿应该知道自己中了进士吧,她那天肯定会来吧!
他睛得果然没错,在这个家宴上,芳儿不但来了,还坐在了他正对面,对他表现出平时少有的亲近和关切,竟一点也不避讳着坐在她旁边的父亲。
这天宴毕回屋,一进房就发现桌上摆着一束大大的鲜花,郑临峰拿起鲜花惊叹道:“好漂亮的牡丹花啊,是谁送来的啊?这花的花香果然不同寻常……”
桌上还有一张字条,是与花一起送来的,郑临峰接过字条,看到了二行秀气的笔迹:喜闻公子高中进士,借花献佛、送上牡丹贺喜,落款处“芳儿”二字跃然于纸上。
是芳儿送的!郑临峰看后又惊又喜。
这日午后,他正在房内看书,却见管家来请,说赵览章有事找他,他忙起身前往。在去客厅的路上,郑临峰猜想着今天找他不知要谈些什么。
进了客厅,还没等他走近,赵览章就上前拉着他手对身旁的一位陌生来客说道:“来!我来介绍一下:这位韩大人是朝中新任的都知兵马使,即将赴河西边塞的重镇沙州上任。韩大人的文韬武略,在本朝那是屈指可数的,贤侄日后如有机会,可以向韩大人讨教……”
韩大人的全名叫韩枫高,他当下向郑临峰一摆手,客气地说:“我听赵大人说,郑公子是今年的新科进士,听说还是个文武全才,今天见面果然气宇不凡。”
郑临峰连忙上前施了一个大礼:“韩大人过奖了,晚辈实不敢当!”
赵览章笑呵呵地对韩枫高说道:“临峰贤侄来京不久,初入仕途正需好好磨练,以后韩大人还要多多提携他呢!”
韩枫高沉思后说:“沙州这些年来虽说是太平无事,但吐蕃欲蚕食鲸吞我河西疆土,已非一日了,想我朝泱泱大国,岂能坐视番邦对我大唐缰土虎视眈眈,任由我边塞子民为番邦蹂躏奴役……”
他说罢扫视了郑临峰一眼,见对方正专注地听着,继续说道:“郑公子,我早就听说你不但熟读经书,而且武功卓绝,如今又高中了进士,正好可以大显身手啊!”
郑临峰回答道:“我这几年对河西一带也颇为关注,韩大人刚才所言极是。我早就想择机到塞外建功立业,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如今韩大人即将赴沙州任职,如有用得上晚辈之处,一切听凭大人吩咐。”
赵览章在一旁听后,满意地点了一下头。
韩枫高朝郑临峰走近一步,颇有兴致地问道:“不知郑公子愿否随韩某一起赴沙州?只要郑公子有志想去边塞建功立业,韩某一定遂你所愿。如果郑公子主意已决,朝廷内的事,尽可由本官为你办!”
赵览章会意地一笑,向郑临峰示意道:“贤侄还不谢过韩大人,日后全仗韩大人全力提携你呢!”
郑临峰从座上起身向韩枫高施了一礼,感激地说:“晚辈在学业上一刻也不敢邂怠,在家时随我师父习文练武至今,然自知才疏学浅,更无仕途经历,这次如能随大人去沙州,在鞍前马后效劳,则学生定当终身不忘韩大人的栽培之恩!”
几天后,赵览章就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郑临峰盼了好久,想去边塞建功立业的愿望,就这样一瞬间迅速地实现了。郑临峰心里一阵惊喜,坐直了身子,静听赵览章下面还有什么吩咐。
赵览章从巧儿那里接过来一个包袱,回过头递给郑临峰。郑临峰茫然接过,赵览章解释道:“这里面是我以前上战场时穿过的一套盔甲,和我使过的一柄莫牙剑。”
郑临峰仍然一脸茫然道:“那赵伯父怎么没有留着日后自己用?”
赵览章抬头望天,怅然叹道:“我已老了,哪还有机会再上缰场?再说现在朝中早已没我说话的份了,过去的几个对头现在正青云直上哩,他们不置我于死地已是我的造化了,又哪能再让我带兵出征呢。贤侄,你还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郑临峰欠身道:“赵伯父请讲。”
赵览章叹了口气:“你是个有志向的好男儿,在这种宫廷争斗中,像我这样在朝中为官很不值得,去沙州也好,将来会有机会在沙州成就一番事业了,我呢?也算是完成了你父亲当年嘱托我的一桩心事。到了那时我就将小女芳儿嫁你为妻,其实我早就发现你俩心里都有些意思的吧。芳儿从小被她爷爷娇惯了,虽说不上才貌双全,在京城却也早有不少年青的显贵弟子来上门提亲,她却都视而不见,而自你来了之后,芳儿却变了个人似的,原因分明是钟情于你啊!你日后可不要辜负了她……”
郑临峰听后心里霎时涌来了一阵热浪,向着赵览章不由得激动地点了一下头。
次日午时,赵览章仍在客厅召他来见,郑临峰进来后,他面露喜色地说:“你的任职下来了,朝廷这次授你为兵曹参军,先任韩枫高的幕府书记。芳儿也已知道你不日将去沙州任职,这些日子她总是常跑到我这里来,每天缠着我教她什么易经八卦的,我事务缠身,哪里有时间教她这些东西。我这就想到了你,反正动身之前还有一些时日,你这些日子也闲来无事,就不妨教教芳儿吧。”
赵览章的话音刚落,只听见屏风后响起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旋风一般走出一个青春亮丽的少女,郑临峰眼前一亮,这不正是芳儿。赵览章满脸慈爱地揽过芳儿,拍一拍她的头说道:“有人在,还是这么调皮,你呀,怎么一点也没有规矩!”
赵玮芳挣脱身来,含情脉脉地瞧了一眼郑临峰,“哥哥在,有什么关系?”
赵览章板起脸来对她说:“我让临峰日后教你些学问,你可要认真向他学,不准任性!”
赵玮芳不理父亲,含笑望着郑临峰,口中答应道:“哥哥以后当了我的老师,我一定好好学。”
赵览章佯装生气地斥责道:“不准这么没规矩,不管谁教你,可都是你老师喔!”
赵玮芳一撅嘴,随即绽开了笑脸说:“老师就老师,以后就管他叫老师,这样总成了吧!”
赵览章苦笑着直摇头,郑临峰满面春风地看着赵玮芳说:“只要你真的想学,叫什么都无所谓。”
赵玮芳喜笑颜开,兴奋得直拍手,“那什么时候教我呢?我想跟你学道德经,易经和八卦,我还想跟你学兵法。你可要好好教我,不能留一手喔!”赵览章与郑临峰在一旁看着她那股高兴劲,心里也直发笑。
赵玮芳高兴得转身就离开了客厅,丢给郑临峰一个会心的微笑。赵览章关照了几句话后,郑临峰也跟随着赵玮芳出来了。行至后院花园内,赵玮芳转过身,神情诡秘地盯着郑临峰说:“哥哥,喔!是不是该叫你老师啊,你可还没有谢过我呀!”
郑临峰惊讶地问道:“谢你?我为什么要谢你啊?”
赵玮芳这一下可乐了,“我是有老师的,前几天他给我授课,不知为什么,我一听他的课就犯困。如果让你来听,肯定也会打瞌睡的!好了,现在我不用听他给我讲课了,你说多好!所以,你能当本小姐的老师,让你赚足了面子,你怎么能不谢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