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汪精卫大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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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国共合作,跟着孙中山(4)

蒋介石通过发动“中山舰事件”,把汪精卫排挤出国后,不久又取消了汪精卫在党内的领袖地位,而以张静江为国民党中央主席。1926年7月4日,蒋介石又通过国民党中央会议,自兼中央主席(由张静江代理),并任中央组织部长、军人部长,“于是党权、政权、军权皆集中于总司令一身”,“威福之盛,过于中山为大元帅时”。对此,国民党左派何香凝、陈友仁等极为不满,要求改变现状,并希望共产党帮助。这时中共中央的态度是“联合左派并中派,向反动的各派进攻;我们只能扶助左派而不能代替左派;只能联合左派控制中派使之左倾,而不能希图消灭中派……有时还需要扶助中派”。当时共产国际和中共中央都把蒋介石划为中派,视汪精卫为“左派唯一首领”,赞成“将党权和军权分开,请汪精卫回粤,党权交于汪精卫”。以为只要汪精卫到了广州,“事实上便成了左派的中心,政治的中心,并且是党的中心”,一切问题都可以解决了。陈独秀还认为,“迎汪”有三个好处:一可以增加国民政府的力量;二可以缓和蒋与各实力派的矛盾冲突;三可望整顿广东政治。

1926年7月,浙江、安徽、湖北、江西、江苏5省国民党党部及上海、汉口特别市党部联衔电请“汪主席销假视事”。不久,其他各地区、各单位党部都发出电报,要汪精卫回国就职。尤其是革命根据地广州,“不仅在一切民众运动中,就是在所有军队中,甚至蒋之根据地黄埔军校学生,亦不满现状,而提迎汪口号。群众的情绪,都要求国民政府有一个新的改变,即要求恢复政治上左派的指导权”。

汪精卫对此沾沾自喜。他于1926年8月下旬,写了一封“自请复职”的信到广州,在国民党中引起了反响,何香凝等“主张将此信提出,借此请汪复职”。“迎汪”的问题,遂正式提出。

蒋介石对此十分反感。他致电黄埔学生说:“迎汪比倒蒋还坏。”并悻然表示:“我以为党政军只能有一个领袖,不能有两个领袖。”“如果大家要汪先生回来,我便走开。如果大家要我不走,汪先生便不能回来。”“汪回后将为小军阀所利用和他捣乱,分散了国民革命的势力。”他两次派人赴上海找中共中央总书记陈独秀,要求共产党“勿赞成汪回”,帮他维持总司令地位。但共产党人明确答复蒋介石:“我们赞成汪回。”

1926年10月15—26日,国民党在广州召开第二届中央执委会及各省区联席会议。会上25个省市党部和海外10个总支部联名提出“请汪精卫同志销假回部主持大计案”,遭到张静江的反对。张静江暗中受蒋介石唆使,申言他的主席地位“决不能动”,“请汪复职,是不啻拥汪倒蒋,余誓以去就争”。又“申言汪系个人的事,不能过于张皇”,还“扬言提出欢迎胡汉民以为抵制”,最后还以“不知何处可以寻汪”为借口,反对派代表团出国迎汪。但由于共产党人和国民党左派团结一致,迫使张静江公布了蒋介石“同意”迎汪的电报,“迎汪案”才获全票通过。会议还决定派何香凝、彭泽民、张曙时、褚民谊、简琴石5人为“迎汪”代表,前往巴黎欢迎,并敦请汪精卫“眷念党国,即日命驾回粤”,从而掀起了“迎汪复职”的第一个高潮。

中共中央在这一阶段的活动中,竭力主张“蒋汪合作”,以汪限蒋,反对“迎汪倒蒋”。1926年9月17日,中共中央致信广东区委,认为如果以汪倒蒋,必然会使蒋介石离开北伐,或“逼走到反动方面去”。如果利用群众迎汪情绪,继续坚持汪蒋合作,便可“逼蒋左倾”,使蒋“不得不对民众让步”。并指出,让汪精卫出来有三个条件,即:(一)是蒋汪合作,不是迎汪倒蒋;(二)仍保持蒋之军事首领、总司令地位,愈加充实蒋之实力,决不主张别的军人拥汪以助小军阀倒蒋;(三)不主张推翻“整理党务案”。

上述精神也反映在国民党第二届中央执委及各省区联席会议中。会议在发给各级党部的通告中说:“蒋介石督师前方,党务、政治任务繁重,汪同志亟宜销假,共同负责。”在给汪精卫的电报中也说要他同蒋“共肩党国巨任”。会议在通过“迎汪”案的同时,还通过了《电慰蒋总司令决议案》,向蒋说明:“因工作之扩大,筹划之需人,特决议促汪精卫同志销假,与执事共负党政重责。”可见“迎汪”与“拉蒋”并行,“迎汪”是为促成蒋汪合作。

1927年年初,国民政府迁都武汉,蒋介石在南昌别树一帜,军事独裁面目进一步暴露。共产党人和国民党左派在开展反对独裁,提高党权的活动中,都视汪精卫为取代蒋的“最适当的党务和政治领袖”。所以当武汉行动委员会在《党务宣传大纲》里明确提出“促汪精卫销假复职”后,以湖北的武汉地区为中心,又掀起了“迎汪复职”的第二次浪潮。

从1927年2月中旬开始,各机关团体发出“请汪销假”的电报接连不断,要汪精卫回国主持党国大计的呼声逐日高涨。湖北省党部的电文中说:“当此革命怒潮高涨之日,目前需要无过于领袖集中共任艰巨,以建立有权威之中央党部与国民政府,俾能指挥全国革命运动,以竟总理之遗志,而竣革命之全功。”湖北省总工会的电文中,称汪精卫为“党国领袖”、“革命民众之导师”,并赞美他“自去岁辞职以后,中枢失主,民众惶然。望先生之复职,如久旱云霓,劝驾文电,如飘飞雪片”。湖北省农民协会的电文也把汪精卫说成是“我全国革命民众最景仰最佩服之伟大革命领袖”。从这些电文中可以看出这次迎汪高潮的内容有了改变。其政治含义,已有以汪代蒋、以汪倒蒋的意思。因为在电文中,对蒋介石的政治地位已有所贬低,而把汪精卫比作“革命中枢”和“党国领袖”。人们把汪当做蒋的“克星”,天真地把制服蒋、扭转大局的希望,寄托在汪精卫身上。这暴露了武汉革命阵营的弱点和不足——并没有真正找到制止蒋介石的武器。

当时正在积极准备与武汉革命政府摊牌的蒋介石,采取了以攻为守的策略。他一方面到处派人打听汪精卫在欧洲的行踪,托李石曾等设法阻止汪精卫回国;另一方面对汪精卫唱起了悦耳动听的赞歌,继续发电“请汪同志销假”,“赶紧回来,共维大局”。同时,又倒打一耙地说:“现在许多人故意造出一种空气,使得他不能够出来销假。”1927年二三月问,蒋介石、张静江等人,连连发表讲话,称汪为“总理生平最尊敬最敬爱的同志”,“我们要同总理一样尊敬他,敬爱他”,“精卫同中正关系是如手如足的”,“如果我中正个人想把持党,不要汪同志出来,中正便是没有人格,谁都可以杀我的”。3月17日,蒋介石致电汪精卫,全文谓“季兄先生钧鉴:前电谅达,未接复电为念!如不来,则弟惟有辞去一切职务,以谢党国,何如,盼复!中正。”同时写信,“请促”汪立即回国。据汪精卫自己说:1926年12月后,连接中央及蒋介石同志的电报,催促回来。1927年2月间,蒋同志又来一个电报,说你如果再不回来我也走了!那时心里十分难过,不能再读书,后来再接一个电报说党要分裂了,于是兄弟不能不回来!

汪精卫归国前夕,国民党内的营垒已经分明,武汉和上海已经是势不两立。蒋介石之所以一反常态,认冤家为亲家,其目的是要接过“迎汪复职”的口号,与武汉革命势力相抗衡,并引诱汪一起反共。他们看到,汪有一顶“左派领袖”的桂冠,可以影响一部分国民党军政要人,汪虽然表面很“左”,但骨子里是要“提防共产党”,“自始即不满马克思之学说”,到一定时候也要反共的;而且,汪还有很深的“领袖欲”可供利用。因此,要汪回国与他们一起反共,以便“彻底解决,断此亡党毒腕”。

汪精卫自“中山舰事件”被排挤出国后,表面上装出一副“不问他事”的超脱样子,但一直郁郁不得志,时刻窥视着国内形势的发展变化,“对于国事的发展绝不稍弛其注意”。“迎汪复职”的浪潮和蒋介石请他出山,正是他东山再起的好时机。对于回国后,去上海还是赴武汉,汪精卫当然自有打算,他的目的地是武汉,在上海仅作短暂停留。这从他一到上海就马上致电武汉中央和国民政府“请示工作方法”的举动,就可以看出。

1926年11月下旬,汪精卫不顾盲肠炎刚开刀,身体未痊愈的情况,匆忙带着陈璧君及曾仲鸣启程回国。途经柏林,卧床不起,高烧发到40℃,不得不折回巴黎。1927年2月下旬,汪精卫经德国、波兰至莫斯科,住了5天,会见了斯大林,然后乘火车至海参崴,再乘苏联邮轮回国。

4月1日,汪精卫抵达上海。当汪精卫坐船一到吴淞口,宋子文就登船相邀“到上海住几天也无不可”。蒋介石会晤汪精卫时说:“你切不要到武汉去”,“总要把共产党消灭了再讲”。为了拉汪与他一起反共,蒋介石发表“致国民革命军各级将领”的通电,表示迎汪复职的“诚意”。电文说:

汪主席病假逾年,不特全国民众渴望仰慕,党国政要亦蒙受重大影响。中正曾迭电促驾,今幸翩然出山,恍若大旱之获甘霖,莫名欣慰。

汪主席为本党最忠实同志,亦中正平日最敬爱之师友。关于党国大计,业与恳谈。中正深信汪主席复职后,必能贯彻意旨,巩固党基,集中党权,完成革命,以竞总理遗志。

凡我将士,自今以往,所有军政、民政、财政、外交诸端,皆须在汪主席指导之下,完全统一于中央,中正唯有统率各军,一致服从。

汪精卫对蒋介石的这一番肉麻吹捧,付之一笑。他深知蒋介石口蜜腹剑的为人,但是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也发了一个电报说:“愿以党员的资格,为党工作”,“推崇过甚,万不敢当。”

1927年4月1日开始,蒋介石、李宗仁、白崇禧、李石曾等10多人与汪精卫会晤交谈。在会谈中蒋介石等人提出:马上发动政变以“分共”,吴稚晖还提出一个弹劾共产党的“呈文”,主张用“非常之手段”“十分紧迫”地“处置”共产党。汪精卫表示了反共倾向,说共产党要在中国实行列宁式的共产主义,“共产党一定要消灭国民党”的,莫斯科的政策也“是预定的,断不能为了我国民党有什么变更的”,苏俄只不过是“把我们国民党当工具”。他认为国共两党“不容继续相安”,“联俄与容共政策,为应付时代和环境的一种政策”,“时代与环境变了,政策也即随之而变化的”。他同意“分共”,以解决“党事纠纷”,并发誓说:如果武汉政府罢免蒋介石的职务,“我亦与大家共同反对”。但是,在分共的方式和时间上,汪精卫有不同主张,他不同意马上“分共”,强调在军事全局解决以前,“党员纵有意见,不可冲突”。因为他看到革命形势还在发展,共产党领导的工农力量很大,怕立即“分共”,反致陷党于“粉碎糜烂”,又怕蒋介石利用“中监委率领一班军人将党打得粉碎”,独吞果实,于己不利。因此,他甚至表示立即“分共”,“我宁自杀”或“将我枪毙”。他也不同意采取“非常处置手段”“分共”,强调党纪法统,主张召开二届四中全会解决,说“党纲非一成不易之物,如党纲有不适应,决非不可更改,然更改必须依据党的纪律,非可以个人自由行动,亦非可以武力迫成”。汪精卫的这种态度,被其他人称之为“始终袒共,一再申述总理的容共联俄及工农政策不可擅变,同时为武汉中央的行动辩护”。当时“与会人士则与汪氏激烈辩论,辩至最高潮时,吴敬恒十分激动,竟向汪氏下跪,求其改变态度,并留沪领导。会场空气甚为激荡。吴氏下跪,汪则逃避,退上楼梯,口中连说:‘稚老,您是老前辈,这样来我受不了,我受不了。’全场人都为之啼笑皆非。”

蒋、汪等人经过多次秘密会谈,于5日达成了协议:由汪精卫负责“疏通”在武汉的中央委员于4月15日到南京参加国民党二届四中全会,讨论“分共”,以解决“党事纠纷”。密谈还取得了如下初步“谅解”:

关于解决危机的途径和主要办法:“最后乃依汪精卫氏之主张,暂时容忍,出于和平解决之途,其主要办法,即于4月15日召集中央全体执行监察委员联席会议于南京,以求解决。”

关于在开会之前的暂时应急办法,汪精卫赞成以下几条:(1)由汪精卫负责通知陈独秀,“暂停”国民党政府统治下的各地共产党员的“一切活动”,“听候开会解决”;(2)武汉政府所发命令,“如有认为妨害党国前途者”,得拒绝接受;(3)责令党政军各机关团体的“最高级长官”、“主要负责人”,取缔、制裁“在内阴谋捣乱者”;(4)“凡工会纠察队等武装团体,应归总司令部指挥”,否则认其为“阴谋团体”,加以取缔。这个协定,一向被认为是蒋、汪合伙反共的主要依据。从内容上看,蒋、汪间似乎已经取得默契,可是事实的发展却与此大不一致。

从上述协议看,汪精卫的反共倾向已定,只是时间问题,而“召开四中全会解决”“党事纠纷”是汪精卫坚持的方针;而对蒋介石来说,拉汪参与反共的目的是达到了,但召开二届四中全会解决问题,不是蒋介石所期望的。

为了执行“应急办法”第1条,汪精卫与陈独秀“协商”,结果在4月5日发表了《汪精卫、陈独秀联合宣言》。宣言说:无产阶级独裁制,依据中国政治、经济环境,“现在固然不发生这样问题,即将来也不致发生”。宣言还竭力为蒋介石的反共行为辩护,说什么:“国民党领袖将驱逐共产党,将压迫工会与纠察队,这类谣言,不审自何而起。”宣言还说:“国民党最高党部之议决已贴示全世界,决无有驱逐友党摧残工会之事,上海军事当局,表示服从中央,即或有些意见与误会,亦未必终不可解释”,要求两党同志“立即抛弃相互间的怀疑,不听信任何谣言,相互尊敬”,“开减合作”,“勿致为亲者所悲,仇者所快”。

汪、陈宣言的内容和作用是不好的,可是在蒋介石竭力拉拢汪精卫共同反共的特定历史条件下,宣言公开重申“国共合作之旨”,宣称“建立一个各被压迫阶级的民主独裁来对付反革命”,则是有一定意义的。这对陈独秀来说是有拉汪反蒋之意,而对汪精卫来说则是他不同意与蒋合作马上反共的政治表态。所以,4月5日,国民党首领在上海再次开会时,汪精卫受到吴稚晖的一顿臭骂,说汪接受了以“联共”代替“容共”的原则,等于承认了国共两党“共同治理”中国。汪解释说:“此系误会。”吴骂汪投降了共产党,“狗不如”,要他“滚蛋”,并讽刺说:“现在有人以国民党党魁自居,恐怕也不见得罢!”汪精卫“痛哭流涕地说,他自己也是反共的,只不过是方法不同而已”。李宗仁当时主张把汪精卫软禁起来,不能“放虎归山”,让他去武汉。宋子文得悉后,怕难于向武汉政府交代,于当天夜里,偷偷把汪送上“江丸号”轮。汪精卫于次日凌晨不告而别,悄然离沪赴汉。蒋介石沮丧地说:“我早已料到留他不住,留他不住。”汪精卫在赴武汉途中曾写信给李石曾,再次重申要召开党的代表大会来“解决党内的分歧”,“舍此实无出路”。并说明,他与蒋介石等人尽管有分歧,但“道义感情,一切如故,弟敢信天壤问,更无一物能摧毁我等之道义感情也”。

对于汪精卫与蒋介石等人的“分歧”,了解内情的李石曾有过确切的解释,他说:“汪精卫先生的主张,与吴稚晖先生不同,汪注意于党的组织纪律,而吴则注重以革命手段行之。”但是,汪“注重在党纪,不是牢牢的不肯分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