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英雄为国:节振国和工人特工大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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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赵各庄狂飙(1)

从“七七’,抗战一周年后两天提前开始的冀东人民抗日大暴动,也被叫做“闹红”,处处出现了“红军”,像平地刮起一阵狂飙,席卷冀东,各地暴动队伍克复了滦县、卢龙、蓟县、乐亭、玉田、迁安、迁西、丰润等县城;县以下的伪军政权多数被摧毁,伪军投降的不少。日寇留在冀东的部队只敢龟缩在孤城和铁路线上。冀东红了天。节振国游击大队从暴动后,一星期内,先后占领了赵各庄周围的许多村庄。早先,在新集、杨店子、野鸡坨、沙河驿等地发展的便衣队,全部集中到一起来了。节振国率队打警防队、杀汉奸、打日本浪人的白面馆……队伍扩充到五百多人。这真是红旗招展、豪情满怀、刀枪上阵、扬眉吐气的日子!”

关清风穿着破窑衣进入仍被敌人控制着的赵各庄同胡志发取得了联系。七月十七日夜间,他从赵各庄回来,带来了胡志发给节振国的口信。胡志发说:“我在赵各庄组织暴动的准备工作已经就绪。现在赵各庄的日本宪兵及守备队已悄悄逃往古冶。赵各庄矿工决定十八日黎明开始暴动,希望你在十八日清晨准时带队伍来赵各庄会师。我们暴动后,将用节振国游击大队名义发出告示安定秩序,并拟先将矿警及原保安第三署改编成的警防队包围,等你们来后再研究解决的办法。”至于英国毛子,胡志发叮嘱:“目前是抗日大暴动,英日之间也有矛盾,应当集中力量反对日本帝国主义,对英国资本家不采取侵犯手段,也不接管开滦矿权。”

节振国听了胡志发的口信,对不能随心所欲地报英国毛子的仇有些不痛快,但他明白老胡的话有道理,决定按照老胡叮嘱的办。

在大暴动的那段日子里,谣言纷起,也不时有激动人心的消息传来。当时谁也弄不清实际情况究竟怎样。传得最广的是挺进冀东的八路军挺进支队四纵队同抗日联军和工农武装会合后攻克了乐亭,袭入了滦县、昌黎……风声鹤唳,日寇和伪军感到草木皆兵。地处乐亭、滦县、迁安、丰润、唐山之中的开滦赵各庄煤矿受到了极大的震动。七月十八日黎明,满街传说:“八路军来了!”接着,矿上一万三千多矿工马上停工停产。胡志发公开露脸了!梁凯、田树森、乔老庆、张惠、小佟等都簇拥着他。胡志发将暴动的矿工组织起来,用节振国游击大队的名义发出告示,号召抗日,树起了开滦矿工那面交叉着镐银的大红旗。

戴藤柳帽的矿工们,拿出了窖埋着的枪支,拿斧、拿镐……占领了交通要道,破坏了供给日本帝国主义军用煤的运输工具,处决了一些民众痛恨的汉奸。英国员司躲在洋楼和公事房里不敢出来。包工大柜“穆老虎”之流吓得早带着细软逃到唐山去了。陈祥善去天津躲藏起来了。刘青山在五矿大罢工后,拿了矿方一大笔钱到天津逍遥地吃喝玩乐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平日凶恶的查头子白老三和开妓院的“二郎神”之流也像地老鼠似的藏起来了。矿警全副武装实施戒备,但龟缩在驻地不敢出来耀武扬威。由保安第三署改编成的警防队戒备森严,如临大敌。手拿枪支、铁器的矿工由张惠、小佟等带领包围了警防队的驻地,髙声鼓噪,一心想等八路军、节振国游击大队一到,马上展开进攻。原来驻在赵各庄的日本宪兵队和守备队早在四天前就悄悄趁夜深人静撤往古冶了。日军住过的营房,宪兵队住过的洋楼,矿工都破门而入,斧劈镐刨,砸得乱七八糟。赵各庄大街上、髙墙上那些“中将汤”、“味D素”、“大学眼药”、“仁丹”、“若素”等日本广告和那些“日华实现真正亲善”的标语上全被工人和家属涂上了黑油,抹上了“X”号。大街上一家日本浪人开的白面馆,平日用留声机放着日本女人唱的淫荡唱片公开招徕矿工进去吸毒。现在,白面、红丸、吗啡被矿工搜出来了,当街架起火烧得烟雾腾腾。大街西头新品外,还强行推销日本药品、胭脂、宫粉、香水等奢侈品,实行经济掠夺。各地暴动,消息传来,日本经理锁上了仓库和店门,跟着鬼子宪兵悄悄溜到古冶去了。现在,商店的门被砸开了,仓库里的大批洋布、白糖、面粉、药品、咸鱼被封存起来,等着节振国游击大队来到。

清晨,赵各庄的矿工们水泄不通地拥在大街上、庄头间。矿工们一个个跑着脚跟,伸着脖颈,睁大眼睛,伫候着节振国来到。节振国果然带着游击大队的五百多名战士风滚云卷一般地进了赵各庄。他,走在队伍最前边,头戴一顶灰军帽,穿的是黑布裤、白单褂子,打着绑腿,腰系皮带,插着两把驳壳枪。虽是便衣,却那么精神。他不断热情地同夹道欢迎的人们招手。跟他走在一起的,是打着开滦矿工那面大旗的关清风。关师傅须发眉毛皆白,衬着红旗分外鲜艳。黑发蓬松、清秀文弱的林子华带着人散发传单。节振国游击大队的队伍中,绝大多数是开滦的矿工,有的就是赵各庄的矿工,现在同赵各庄暴动的矿工们胜利会师了!胡志发带了梁凯、田树森、乔老庆、张惠、小佟、桂香等同节振国、纪振生、张家发、关清风、关寿年、林子华、关玉德等在赵各庄矿公事房前的广场上会合了!大家兴髙采烈,“黑旋风”梁凯见到节振国,咧嘴笑着说:“老节,这下我是跟着你干到底了!我让老婆带了小孩回冀南老家去了!我爹娘都在老家,让他们照顾我毫无牵挂,好跟着你干了!”田树森、张惠、小佟和乔老庆父女也都喜得合不拢嘴,迎着节振国的队伍回赵各庄。

红日东升,节振国和胡志发带领游击队战士们首先来到原来保安第三署驻地,现在已是警防队的驻地,保安队改成警防队了。这儿双方对垒之势已成,警防队驻地院子四周有一丈多髙的围墙,门口堆置着木架铁丝蒺藜障碍物。门外,群集着暴动的矿工们。院子里,警防队枪上膛,刺刀出鞘,架着机枪。

纪振生上来说:“老节!冲!我带着干!”

“黑旋风”梁凯说:“对!杀它个落花流水!”

胡志发脸上平静,说:“不!我们要缴警防队的枪!但要避免流血,让他们投降!”

关清风摸着雪白的胡子说:“喊话吧!命令他们投降!”

“秀才”林子华在一边建议:“叫他们放下枪一同来抗日!”

节振国浓眉下两只眼睛像电光一闪,点头说:“对!对他们说: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叫他们反正一同抗日!”

张家发说:“我来喊!”他机敏地冲前几步,刚要喊话,里边却“砰”“砰”打出枪来。张家发火了,说:“这些王八蛋!不给他们吃辣的,他们不知道厉害!”但忍住气用粗哑的嗓子髙喊:“中国人不打中国人!警防队的同胞们!放下你们的枪反正一同来抗日吧!”

离得太远,听不见。里边又“砰”、“砰”地打出枪来!

游击大队战士们的枪也“砰”、“砰”往院子里打。节振国用手止住战士们开枪,说:“再喊话!”

张家发又髙喊:“中国人不打中国人!放下你们的枪反正抗日吧!”大家也帮着这么喊,可是看来离得太远,又不顺风,仍听不清。

节振国皱眉看了看警防队的院子,见院子后边是一溜溜平房,院子中间有一根旗杆,院墙有一丈多髙,大门口排着密密匝匝的铁丝蒺藜屏障。院子中间架着机枪。他看看院墙和那根旗杆,忽然对林子华说:“喊话听不清!林先生,你快用块布写封信劝他们反正抗日,我来想法把信送进去!”

林子华掏出自来水笔,将自己的白布小褂的袖子“哗”的撕了一块下来,铺在盒子枪的木盒上挥笔疾书,写的是:

警防队的同胞们:

节振国游击大队进驻赵各庄,你们已被包围!你们平日为虎作伥,现在是继续做汉奸遗臭万年,还是做爱国的中国人求得宽恕?

希望你们立即反正放下武器同我们一起抗日,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赶快觉醒,才是你们的光荣出路!负隅顽抗,只能加深罪恶,将受到最严厉的惩罚!何去何从?你们要立刻决定!

节振国游击大队

写完,将信念了一遍。

节振国听了,说:“我看行!林先生真是‘秀才’,信写得好。我看抵得上一挺机枪!”他拭着热汗,将信拿在手中。

纪振生自告奋勇:“打一阵枪压住他们的火力,掩护我冲到门口,将信丢进去!”

节振国说:“不用!我来!”他回头对关清风说:“师傅!借你的匕首一用!”

关清风拔出腰间那把雪亮的匕首递过去。只见节振国紧了紧腰带,将写着信的白布穿插在匕首上,将匕首含在嘴里,“嗖”的蹿近了围墙。只纵身一跳,就双手攀住了墙头。一会儿,他已站立在髙髙的墙头上了。只见他右手一甩,那把亮晃晃的带着信的匕首已经“嚓”的飞出去,“秃”的钉在院内旗杆之上。在这同时,警防队的枪声“砰”“砰”响了,节振国已经似秋风落叶轻巧地纵身下墙走回来了。

节振国和胡志发等眼看着一个警防队员像只偷油耗子惊惶失措地快步从旗杆上拔出那封带信的匕首匆匆走了。

不多久,警防队的旗杆上升起了一面投降的白旗。游击大队的战士们和暴动的矿工们,“哄”的欢呼起来,声音似十万雷霆扫过晴空。

马家沟、林西、唐家庄三个矿的工人们,听说节振国带着队伍到了赵各庄,也马上暴动。他们派出人员寻找节振国,欢迎节振国带队伍前去。开滦五矿,除了日寇兵力能控制的唐山矿之外,四个矿的矿工全用武装暴动欢迎了节振国游击大队的来临。

锣鼓喧天,人心欢乐。穷苦的矿工,都捐款、献枪、拿粮食出来支援自己的队伍。“秀才”林子华为节振国游击大队到处书写大字标语。他用大羊毫笔饱蘸浓墨在大红纸上写了斗大的大字,像对联似的贴在赵各庄工人俱乐部的大门口,上联写的:“壮志饥餐倭奴肉”,下联是:“笑谈渴饮汉奸血”。看到的人都夸写得好。热烈的盛况,简直像逢年过节一样。街上常有武装了的矿工们唱着歌列队走过,唱的是:“工农商学兵,一起来救亡,不做亡国奴,拿起镐锄和刀枪,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抗日保家乡……”

节振国游击大队的队伍不断在扩大着。

最初,节振国只怕人少,不嫌人多。对来投军的人,来多少收多少。在赵各庄,谁要是带上七八个人来参军,节振国马上派他当班长;谁要是带上二三十个人来参军,节振国马上派他当小队长。到唐家庄,到林西,到马家沟,也是这样。关寿年、林子华带队伍在唐家庄,按照节振国的办法照葫芦画瓢;关清风、张家发在林西也这么干。纪振生和关玉德在马家沟,当然也一样。幸好,四个矿都有敌伪留下的大批物资、粮食,伪银行里也有现洋、日本军用券、伪冀东银行唐山支行发行的伪钞,矿区也不缺煤烧。游击大队更让商会摊派供应,部队虽扩充得快,供应倒还能维持。但队伍扩充很快,起初还容易统计人数,接着,乱糟糟的连统计人数也困难了。节振国看到这种情况,得意地哈哈大笑,说:“小鸡下大蛋了!”心里倒挺髙兴。

但,胡志发不这么看。工人俱乐部现在是游击大队部办公地点。一天晚上,胡志发对节振国说:“老节,现在这样扩大队伍我看不行。人数虽然不少,实际是乌合之众,经不起战斗的考验……”

节振国说:“不要紧!来参军的绝大多数是矿上的穷兄弟们!”

胡志发说:“是的。但有的人我们了解,多数人我们不了解。更重要的是在咱们顺利的时候,光凭一时热情随大流来的人,遇到不顺利的环境会怎样,很难说。现在,我们连对大家讲讲抗日道理的时间也挤不出了。整天都忙着为扩充的队伍找屋子住,安排吃的,队伍有多少人多少枪都摸不清,政治工作没法做,纪律松弛,训练停顿。这样,光顾满足于人数多,不注意加强宣传教育,部队是否能巩固?战斗力能有多强?都很难说。”

节振国皱着眉,将胡志发的话体味了又体味,琢磨了又琢磨,觉得老胡说的确是这么一回事,喱着嘴说:“老胡,那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