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我们用各种方式对卡尔进行引导,他巳经懂得健康的身体和愉快的精神是两笔最无法估量的财富。我们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来表达对健康身体和愉快精神的赞美,和倘若失去它们有多遗憾。“吃太多的人”,我们经常跟他说,“精神就会越来越萎靡,身体感觉会不舒服,甚至会生病。”如果他在某个地方吃得太多,他就会因消化不良而难受,不像平时那么开心,我们也会为他感到难过。我们还会以生动的例子告诉他如果吃的太多而不得不遇到很多麻烦,提醒他注意可能的、甚至是更糟糕的结果;提醒他,如果吃得太多,在大好的天气里也不能出去玩,不能学习,也不能帮我们干些小家务了;他会注意到,我们也因为他的缘故不能出去散步,这将会错过一些美好的事物,还要为他担心。
一个稍稍明白事理的孩子听到这些话都会感到难过,一定会情不自禁地为自己的轻率行为感到后悔,然后下定决心以后更加小心注意。像“是他们让我吃的”之类的借口,我们绝不会接受,卡尔也从来不说。
“你要明白,亲爱的孩子,比你的需要吃得多,只会对你造成伤害。你为什么不听呢?难道他们会代替你受这些痛苦?去问问他们!但你不能那样做,他们不可能、也不会代你受这些苦!所以以后要多加小心,遇到这样的情况,就要想想我们跟你说的这些话。难道他们比我们更了解你吗?难道他们会更爱你多一些吗?亲爱的孩子,这是不可能的。我们是你的父母,你无法想象我们每天有多爱你、多在乎你。所以,我的孩子,你在别人家吃的东西不花我们一分钱,那为什么我们如此认真地希望你克制自己的食欲呢?因为那样只会伤害你!”
卡尔会被我们的话深深打动,他给我们一个拥抱,郑重地答应我们,以后一定会更加严格地要求自己。
按照惯例,我们还会讲一两个故事,这对达成我们的教育目的可以说是屡试不爽。我们还从现实生活中引用一些例子,生活中这样的例子太多了。有些家庭孩子饮食过度是很常见的现象,因为那些父母只知道贪图口腹之欲,殊不知还有更高级的享受。我们喜欢举一些他熟悉的、有文化的家庭发生的例子,尤其是他认识的小伙伴或者他熟悉的朋友。
离我们家不远住着一位牧师,我们暂且以“F”来称呼他的儿子吧。我第一次去他家看见这孩子的时候,他才1岁。这孩子实在可爱,我在回家的路上对妻子说:“这孩子如好好教育定能成才!”
没过多久,大人们就称呼这孩子为“金童”、“爸爸的宝贝儿”、“妈妈的宝贝儿”,不久我就确信这个孩子不会被培养成才了。他被喂成了一个大胖子。而他的母亲却常常在我们面前炫耀,为这个“小肉球”沾沾自喜。我真为这个孩子感到焦虑,忍不住向他母亲说明吃得太好的孩子面临着种种危险。
她却带着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对我笑笑。孩子的父亲则洋洋自得地指着其他9个孩子,说他们都是这样养大的。我只能无话可说、保持沉默。
我的担忧终于变成了现实。这孩子时不时地受吃太多的苦,长得越来越不好看,还要遭受剧烈牙痛的折磨,他得过各种各样的儿童疾病,经常有濒临死亡的危险。还好,他的父母身体非常健康,使得他尽管饱受痛苦却还是活了下来。
这个孩子八九岁的时候,我每次看到他都忍不住很难过——他个子矮小,臃肿不堪,样子令人讨厌,还长着一颗异常大的脑袋,脸上布满了天花痘印,五官也不端正,眼睛暗淡无光,言语表达迟钝。
人们总是把人性尊严踩在脚底下,这实在太令人痛心了。这个小家伙根本没有时间进行理性的思考一一他所有的时间都忙着消化了。因此他的智力状况着实令人担忧,但他自己对此还一无所知。在他所就读的乡村学校,他总是落后于其他农民的孩子,只是因为他是牧师的儿子而受到孩子们的尊重,他还自我感觉不错。
我完全相信每个节日他都忙着暴饮暴食,有一次刚过圣诞节,我在路上碰上了他的一个哥哥,我问道:
“家里人情况怎么样?都还好吧?”
“是的,很好,谢谢您。”
“听说F生病了,是吗?”
“他是生病了,可是您是怎么知道的呢?”
“哦,是因为圣诞节刚过去啊!”
那些富有同情心的人能从我的语言中体会到我有多难过。但是我并不是妄自揣度,因为他哥哥小时候也吃得非常多。
我立即带上卡尔去探望F。当时,F正经受着剧烈的腹痛和头痛,甚至有点神志不清了。
当着卡尔的面,我以一问一答的方式,按照我的设想,与他的家人聊了起来。我始终主导着谈话,卡尔也从中受益匪浅。我对这种鲁莽的行为发自内心地表示同情和遗憾,祝愿他能早日恢复健康,随后我们就回家了。
一走出他们家门,卡尔就和我讨论他所见到和听到的一切,并对所有这些事做出了恰当的评论。他郑重地请求我一定要好好监督他不要过度饮食,并保证绝对遵从我的指导。
通过这样的方式,无论去谁家做客,我们只需要稍微提示他一下就行了,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完全不用担心了。
如果不是用这样的方式来抚养卡尔,那么我该怎么做呢?在卡尔四五岁的时候,他就经常去马格德堡、莱比锡、德累斯顿、柏林、罗斯托克等地方,尤其是一些小城市和乡村,坐在摆满了食物的桌子前面,通常他的位置都离我很远,这是因为总有人邀请他坐在旁边相陪。当他七八岁的时候,巳经很出名了,我们常常被邀请到摆满了丰盛美食的场合,如若不是他能控制好自己,早就被毁掉了。在这些场合人们为了一睹卡尔的风采,总是让他与我分开坐得很远,他们也不止一次地向我承认曾试图诱惑他多吃点东西,但最后这些努力都白费了。
一开始这样的事情还会引起我的担心,到后来我只需要冷静地保持微笑就行了,因为自卡尔5岁以来,他在家吃饭就完全根据自己的需要,我们并不用加以限制,而他从来也没有吃得过量。
至于糖和甜食,我们一开始就教育卡尔要少吃或者最好完全不碰。糖和甜食使孩子们上瘾,还败坏孩子的胃口,使孩子再吃简单的食物就不感兴趣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更严重的是,吃糖上瘾的孩子还想办法自己去买糖。最要命的是,如果买的糖果也满足不了食欲,他们就对父母和周围环境产生不满,甚至发展到去偷甜食或者偷钱。
另外,我相信经常吃糖对胃不好,为寄生虫提供温床,引起一些难言的不适,甚至引发痉挛。如果小孩咀嚼和吞食大量的糖果,会对幼小的牙齿造成伤害,直接损伤牙齿的珐琅质、牙床和牙神经。即使不考虑糖对牙齿造成的伤害,光是被糖损伤后的胃排出的气体就足以腐蚀孩子了。我经常发现也观察到如果不吃糖的话,会对小孩子产生更有益的结果。
我也注意到孩子们常常在吃完饭、饥饿感巳经得到满足以后,才分到糖果,就这一点就足以对胃造成伤害,因为糖果刺激孩子们吃得更多。
在任何情况下,我发现有些俗话确实有道理:“糖果让孩子们长黑牙。”还有“糖果让孩子们的牙齿掉光光。”
所以我从来不让卡尔养成吃太多糖和甜食的毛病,即便是有人硬塞给他,他也不吃。
哈雷有户人家,他们总喜欢时不时地给孩子们一包糖果吃。我请求他们别给卡尔吃,但似乎并没有奏效。我阐明我的理由,他们却当成笑谈。我曾考虑过断绝对这家人的交往,至少也尽量让卡尔以后少去他家,但后来我发现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卡尔非常理解我们,他把糖果分给我们和在场的其他人,还有他们给卡尔的一个大糖块,他直接喂给了非常喜欢的一条狗。令人惊讶的是,卡尔从不把糖块给任何一个人,好像他明白给人吃糖块有害似的。
与这户人家的交往过程中还闹了很多别扭,尽管他们对我挺友好的。每当卡尔拿着他们给的糖果分给别人或者喂狗时,他们都会指责卡尔,还要求我命令卡尔把给他的礼物收下。一开始的时候总会在这种社交场合引起一些不愉快,渐渐地这家主人也习惯了。当卡尔3岁以后仍坚持不吃糖果,人们也就彻底不再在这件事情上和我们计较了。
前面巳经说过了,卡尔很少吃肉,这个习惯持续了很长时间。但随着他一天天长大,我们开始适量地给他一些肉吃。尤其是当我们注意到他长得越来越快的时候,或者我们觉得多给他吃一些肉对他有好处的时候。
因此,我们每天不止一次地观察卡尔的气色、食欲、活动和精神状态,后来我开始注意观察他的思维活动状况,但我们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他的生长状况上。每个月的第一天我们都给卡尔量身高,还刻在门柱上作为标记。当我们发现有一段时间他的身高比平时增长速度过快的话,就会在他的食谱上多增加一些肉。
食用过多的肉对孩子的肠胃会造成伤害,这都无需证明了,而且这种伤害至少会让孩子感觉到不舒服。过多的肉类食品会破坏胃液的分泌,引发各种各样的麻烦。
就算是孩子把吃的肉都消化掉了,看起来身体也没有什么疾病,但也会对他造成伤害,吃太多的肉会使他变得暴躁、专横、顽固、残忍。
在自然界就是这样子的。荒野中纯肉食动物都很残忍,相比而言纯食草动物就温顺多了。我所掌握的信息都证明人类也是这样的情况。我这里有一个很有说服力的例子,这个例子就是卡尔。如果常年几乎是全素的饮食,会使一个孩子过于柔弱、容易屈从。我觉得我有责任把这一点说清楚,在这种情况下多吃些肉反倒更安全一些。
通过我们对卡尔的细心照料和合理的饮食安排,卡尔从3岁起就既不过分粗暴,也不至于过分温顺。有段时间我决定带妻子去汉堡旅行一次,我们面临的最大问题不是经费问题,而是我们该如何安置卡尔。
很多人都表示愿意在我们离家的这段时间,把卡尔接到家里照顾。但是我非常担心他们会给卡尔吃很多肉食,还担心他们会过于纵容卡尔,因此我犹豫了很长时间。考虑了很久,最终决定把卡尔交给住在莱比锡的一个亲戚兼好友海因茨来照顾。海因茨在抚养孩子方面挺有经验的,他的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都巳经长大成人了,而且都让人为之骄傲。此外,他是最支持我教育方法的人。我们经常带着卡尔去他家做客,他们从来不像其他人那样非让卡尔吃这吃那的。
海因茨非常乐意把卡尔接到家里照顾,但还是要求我们写下一个非常详细的说明,告诉他们应该如何照顾卡尔。我照此写了一份,也许是我太过于强调卡尔应该尽量少吃肉食,海因茨家人尽职尽责地严格按照我的说明执行,当然这是非常可贵的。总之,在海因茨家生活的八周时间里,卡尔没有摄入足够的肉类食品。当我们去接他的时候,看到卡尔过度温顺的样子,我们几乎都要难过得掉泪了。从前那个活泼可爱的、友好的、有点小淘气的卡尔不见了,站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软弱顺从、只会浅浅微笑的孩子,他甚至第一眼都没认出我们来。直到我们热情地拥抱了他,他才泪眼汪汪地、犹犹豫豫地投进我们的怀抱。
当天,我就带着卡尔在莱比锡吃了一顿肉,比他平时吃得要多些,然后才返回了洛豪(Lochau)。两周后,卡尔又开始在我们的房子、院子里和花园里开心地翻跟头打滚了,又像以前那样淘气了,经常做出一些令人忍俊不禁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