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亦田仍旧被那马面控制着身体,动弹不得,在这阴暗的天地之中,凭空而出的牛头马面让气氛一时间变得紧张不已。
而且,我能明显地感觉到,崔亦田的身份似乎还不如这作为阴间使者的牛头马面,其原因,似乎就出在我的身上--崔亦田的任务就是抓住鬼母,将其带回阴间,而他一直没有抓到我,又或者说,一直没有将我带回去,故而,才会被贬低至如此的结果。
虽然不知道这件事情是否真的和我有什么关系,但是看着向来在我面前不可一世的崔亦田,任由面前的牛头马面嘲讽揶揄,心里面不免有些酸溜溜的感觉,我甚至有些看不下去,却又不知道自己还能怎样,神通广大的崔亦田见到牛头马面也只能让我逃跑……
在马面的一声呵斥之下,本来要将我放掉的牛头重新拎住了我的领子,好像在打量着一只什么小动物一样,看了看我,又转过头去看着马面,露出一脸不解的神情。
“我觉得不对劲儿,”马面一边说着一边凑了过来,刚走出两步,随手将被他拎在手中的崔亦田扔到了一边,两步径直来到了我的面前,捏着我的下巴端详着,随即伸出一只手捏着我的手腕,闭上了两只铜铃般的眼睛沉思片刻之后,马面突然睁开了眼睛,瞬间就变了脸色,只见他的双眼之中迸出了精光,“这是鬼母!”
牛头和马面一脸的惊愕,两人对视了一眼,马面转过头去,忍不住用嘲讽的目光望向了旁边不远处的崔亦田,冷笑一声道:“你又要放了她?崔判官,难道还没改掉你愚蠢的毛病吗?”
我愣了一下,“又”?听马面这么说,难道这不是崔亦田第一次放掉我了?我下意识转过头去,只见崔亦田被马面扔在地上,就地打了个滚,弓身跪在地上摁着胸口不住咳嗽着,根本无暇顾及我,又或者说,在马面说出这话之后,他的目光好像在下意识地躲避着我的视线。
正当我这样想着的时候,牛头已经跃跃欲试地伸出了又肥又厚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行啊!老马!这次抓到万芊,这功劳算是咱们的了!”
马面没有说话,而是斜睨了我一眼,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金属的手环,乍一看立刻让我联想到了手铐,只是那圆环看起来非常光滑,也很大,好像是个尺寸不太合适的镯子。
正当马面想要将那镯子带到我手上的时候,旁边的崔亦田猛地吼了一声道:“岂嫆!快!”
崔亦田和岂嫆迅速交换了个眼神,两人纵身一跃,分别冲上来扑向了两边的牛头马面。
和这牛头马面相比,岂嫆和崔亦田的身材实在是太小了,就好像是两个小矮人一样,只能跳上牛头马面的身子纠缠着他们,崔亦田跳到了牛头身上,二话不说对着牛头的手腕就是狠狠地咬了下去!
牛头吃痛不已,大叫一声,只能松开了我的手,而就在我刚落在地上的时候,崔亦田大吼一声道:“跑!笨蛋!赶紧跑!”
崔亦田大吼这一声的时候,我看到他双眼瞪大了,眼球之中满是血丝,焦急不已地望着我,那一声大吼有些撕心裂肺似的。
我被崔亦田吼了这么一声,大脑好像一片空白似的,下意识就要往前狂奔出去,耳边却在这时突然响起了一阵“嘎巴”、“嘎巴”的声音,我转头一看,只见崔亦田被牛头马面扭着肩膀,胳膊已经转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他使劲儿咬着牙,始终没有发出一声叫痛的声音,但是那张脸却显然因为疼痛而变得惨白,满脸的汗珠儿。
我不能走。
不光是为了崔亦田和岂嫆,哪怕是为了我的良心我也不能走,他们为了我连命都不要了!
这个信念在脑海之中一闪而过,我迅速转身飞奔回去,二话不说抓住了那牛头的胳膊。
牛头的胳膊就好像是铁钳一样,我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牛头却始终纹丝不动,不仅如此,牛头有些被惹恼了似的,更加用力地抓着岂嫆的头发,顿时听到岂嫆忍不住低声叫痛起来。
我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可是在这阴曹地府也不能召唤阴魂,如果没有这一外援帮助的话,我似乎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就在我这样想着的时候,旁边的崔亦田骂了一声道:“蠢货!阴鸦!叫阴鸦来!”
崔亦田这话刚说完,就看到那牛头已经一把摔开了崔亦田,马面顺势对准了崔亦田的肚子上狠狠便是踩了一脚,我立刻看到崔亦田的嘴边冒出了一大片的血沫!
阴鸦?!刚听崔亦田这么说完,我还没反应过来那到底是什么,在脑海之中思索了片刻,越是这种着急的时候,就越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心中慌乱不已的时候,我试着在脑海之中召唤起来。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事实上,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召唤什么阴鸦,就连之前召唤阴魂,好像也只是凭借着心中的想法,那种或是渴求或是愤怒的思想,然后在脑海中用意念描绘出阴魂出现的情况。
但是现在我连那阴鸦究竟长成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就更别说是在心中召唤了。
牛头马面十分难缠,我根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越是着急,心里就越是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就在这阵慌乱之中,我的脑袋里面突然出现了一个想法--我为什么要想象阴鸦的样子?
既然不知道阴鸦的样子,就干脆没必要去想象那阴鸦到底是什么东西,反倒不如在脑袋里面思考着崔亦田和岂嫆获救的场景!
这个想法刚一从脑海之中涌现出来,我好像突然开窍了似的!
我在脑海中竭力描绘着岂嫆和崔亦田挣脱开了牛头马面的念头,随着这想法刚一冒出来,头顶的天空好像霎时间变得阴暗了不少,抬起头来,发现头顶明明暗暗地出现了一些灰色的线条,好像是半空中的雨线,是雨点从天空中垂直掉落下来的轨迹。
而随着那线条坠落下来,离我越来越近,我开始逐渐能够看清掉落下来的那些东西的真面貌,竟然是一只只好像乌鸦一样的东西,我瞬间反应过来,我曾经见过这阴鸦,在冥界可以指路的那种阴鸦鸟!
那些阴鸦好像流星陨落一般,从天空中直直地飞下来,奔着那牛头马面便去了,在他们身上用力地啃啄,牛头马面顿时发出了一阵阵惨叫声!
之前还抓着岂嫆和崔亦田不肯撒手的牛头马面此时已经自顾不暇,胡乱地伸手捂着自己的脑袋,与此同时,崔亦田和岂嫆也摔在地上,岂嫆还好,连忙爬起来,和我一起冲向了崔亦田,倒是那崔亦田伤得不轻,在地上一时间没能爬起来。
我和岂嫆连忙将崔亦田从地上扶起来,两人拽着崔亦田就往前方跑着,奄奄一息的崔亦田在我耳边低声地骂了一句道:“笨蛋,这么跑怎么可能跑掉?”
这家伙到了这种时候,嘴巴竟然还这么刻薄,可是听着他那气若游丝的微弱声音,我不免觉得心如刀绞一般抽痛不止,咬着牙低声道:“那你说怎么办?”
“你的脑袋是榆木雕的吗?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崔亦田一边低声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道:“你忘了上一次我们是怎么逃跑的了吧?”
上一次?从崔亦田这话里听来,我之前曾经和他一起逃跑过?正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崔亦田对着我的后脑勺狠狠地拍了一巴掌。
我吃痛不已,正想叫骂,可是脑海之中突然闪现出了一段含混不清的话语,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咒语,甚至听不清楚到底是什么语言,潜意识中跟着那话语念了一遍,迅速地便看到我们面前的地面好像沸腾的开水一样竟然冒泡了。
大地看起来就好像是沸腾的黑色岩浆,地面也变得软塌塌的,我们控制不住,身体已经被卷入了那泥浆之中。
就在这时,我听到崔亦田低声咒骂一句道:“我靠!不会这么倒霉吧!”
他这话还没说完,我便感觉到身体已经陷入了那泥浆般的地面之中!
整个过程中,我左手拉着岂嫆,右手拉着崔亦田,使出了吃奶的劲儿都不敢撒手,生怕这么一松手,便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了。
我说不出来这件事情有什么恐怖的,没有鬼,没有悬崖峭壁,没有洪水猛兽,但是正因为无知--我对眼前的情况一无所知,这种未知带来的恐慌让我感到不知所措。
人刚陷入那泥浆一般的地面里时,并未有什么特殊的感觉,这么说吧,就好像是陷入了软绵绵的橡皮泥里面,这种感觉非常奇妙,身边都是软软的东西,形状随着身体的移动而发生改变,不觉得难以呼吸,甚至没有呼吸的概念,也并不觉得那些泥浆往五官七窍里钻,反倒觉得有点儿好玩。
但是我不知道在这泥浆之中下沉后,会将我带入一个怎样的地方,正因如此,心中的恐慌时时刻刻环绕在周身左右,让我无法放下心来。
这种感觉持续了差不多有几十秒钟左右,我突然感觉到身体急速下坠,好像从高空之中掉下去了一样,这种失重的感觉让人几乎窒息。
与此同时,周围空气的温度开始骤然升高,之前的温度好像是完全和体温一样,感觉不到任何温度上的差异,而现在这温度出现得太过突然,让我感觉到浑身快要被烧焦了一样,鼻翼之中出现了焦灼的气息,之前眼前还是黑蒙蒙的一片,现在已经豁然开朗,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红光。
我长大了嘴巴望着眼前的情况,只见我们好像站在一栋楼的走廊里面,四处都是火光,这也是那逼人高温和焦灼气味的来源,四处都是一片燃烧之后的破败之景,房梁和窗框时不时掉落下来,砸在地上,带起了一片火花。
这场景看起来,简直就好像是世界末日。
可是……我还是没想明白,我刚刚人在冥界,现在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人正迷茫的时候,背后突然响起了崔亦田的声音。
“笨蛋!会被呛死的!”
话还没说完,一只有力的大手已经摁住了我的肩膀,瞬间将我扑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