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晋商徽商辉煌的后期,浙北水乡突然崛起一支商业劲旅,其实力之强、财力之雄并不逊于晋商徽商,而且他们比晋商徽商发家更快、财富更集中,这就是靠辑里湖丝发家的湖州商帮。
湖州商帮又称湖商,是晚清至民国初年以湖州南浔镇丝商为主体的一个区域性商帮集团。湖州商帮虽然以湖州命名,却只集中发端、兴盛于南浔一镇,湖州商帮鼎盛时期,有“整个湖州城,不及南浔半个镇”的说法。因此湖州商帮也称南浔商帮、浔商。
南浔自古就是江南著名的水乡古镇,始建于南宋,迄今已有700多年的历史。南浔东至嘉兴、上海,西到宣城、徽州,南到杭州,北至苏州、无锡,均有水路陆路可通,交通十分便利。南浔镇所在的湖州素有“丝绸之府、鱼米之乡、清丽之地、文化之邦”的美誉,南宋以来流传甚广的“苏湖熟,天下足”说的就是这里。南宋以后,湖州种桑养蚕和家庭手工缫丝日益发展。到了明朝,“蚕桑之利,其盛于湖”。“蚕事吾湖独盛,一郡之中,尤以南浔为甲”。此时的南浔镇,“家家门外桑阴绕,不患叶稀患地少”,“无尺地之不桑,无匹妇之不蚕”。处处种桑,人人养蚕,可见当时的盛况。
明初洪武(1368—1398)年间,南浔七里村民多次改进缫丝方法,明万历(1573—1620)年间对育蚕、植桑、缫丝等又进行技术革新,如培育了名闻中外的莲心蚕种,制成了三绪脚踏丝车等,因而所产的丝“富于拉力、丝身柔润、色泽洁白”,可以比一般土丝多挂两枚铜钿而丝线不断,七里丝一时间声名鹊起。此后,七里村人独特的缫丝工艺,被逐渐推广到了杭州、嘉兴、湖州、苏州各地,而且经由这些地区的吸收改良,土丝的质量也越来越好,形成了细、圆、匀、坚、白、净、柔、韧八大特点。而这时各地所产的丝,也统统被称为七里丝了。从此,七里丝成为品质优良的著名土丝,尤其以南浔、七里而著称,后来则泛称江南一带的上等土丝,再后来甚至连广东产的上等土丝也冠以七里丝之名。
据传,明朝时南浔朱国祯、温体仁两位相国将自己家乡的七里丝推荐给当朝皇上,皇上十分喜爱。到了清朝,皇宫内各府规定,凡皇帝后妃所穿的龙袍、凤衣都必须用七里丝作经丝精织而成。清政府设于苏州、杭州的织造局,还在南浔镇上专门设立收购生丝的“京庄”。后来,根据发音相近,官方将“七里丝”改成“辑里丝”,因主产于湖州,又称辑里湖丝。明清时期,辑里丝在国内享有盛名,并且行销海外,但要真正享誉世界,还需要等待一个时机的到来。
鸦片战争的炮火,敲开了中国的大门。1843年,上海开埠通商,外国商人纷拥而至。湖丝贸易以南浔为重要集散中心,在全国生丝出口贸易中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此后,南浔人又摇成丝经,这次革新,改变了我国生丝出口“有丝无经”的状态,以致对外贸易激增,并促进了缫丝业的大发展。从出口贸易看,1847年上海口岸蚕丝出口总数为21176包,其中南浔出口数为13426包,占出口总数的63.4%。1870年中国蚕丝出口达到5万担。到1892年出口超过了10万担。短短二十年,蚕丝出口量又翻了一番,其中大部分还是湖州辑里丝。清朝末年到民国初年,辑里湖丝行销全球,形成了享誉天下的盛况。
占据地利之便的南浔商人,自然不肯错过这千载一遇的无限商机,他们闻风而动,纷纷在本地开设丝栈、丝经行,有财力有远见的甚至把丝经行开到了上海。这时的南浔,全镇至少有3/5以上的农民以纺经为业,丝经行最盛时达56家之多。民国初年上海的91家丝经行中,70家是南浔商人所开设。赶上这拨经商大潮的南浔商人,个个赚得瓢满钵盈。以这些南浔商人为首,形成了名噪一时的湖州商帮。
当地人为了形容南浔商人的财富,使用了几种动物形像。人们把财富超过100万两白银家族的比做象,50到100万两的比做牛,20到50万两的比做狗。于是就有了“四象八牛七十二金狗”之说。其中财力最盛的四家称为四象,其下还有八牛和七十二金狗,至于20万两以下的,就多得不可计数了。四象中为首的刘家在鼎盛时财富达2000万两白银。有人做过统计,这些“象”、“牛”还有“金狗”们的财富总额为8000万两白银。而在同一时期,大清国一年的财政收入也不过7000万两白银,这真是名副其实的富可敌国。
发端于一县一镇,就创造了“敌国之富”,以南浔商人为首的湖州商帮从辉煌到落寞,不过半个多世纪,似乎应了那句“富不过三代”的老话。后来,湖州商人的丝绸出口因为技术落后而被工业化的日本廉价生产的生丝所取代。20世纪20年代后,在以上海为中心的江浙地区的经济发展中,湖州商帮开始淡出舞台中央,地位逐渐下降,一步步走向没落。
依靠辑里湖丝发家致富的南浔商人,除了倾力构建奢华的庭院楼台之外,大量投资主要集中在盐业、钱庄、典当业,这些行业大多带有浓厚的封建个体经济色彩,并且已逐渐趋于没落。而在制造业、金融、铁路这些近代的工业与经济领域中,南浔商人并没有取得显著的成就与影响力。中国民族工业走向近代化的大潮涌起,曾经执财富牛耳、开风气之先的南浔商人开始掉队,然而,同属浙江的另外一个著名商帮却在逐渐走向历史的前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