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信赠送的那一百两,林菀最终没要。容谦说那封信还是林暄随便找人写的,而不是亲自执笔。一个连亲笔信都不愿写的父亲,林菀又怎么能接受这所谓的“嫁妆”?
容夫人从未因她嫁妆浅薄而看低她这个儿媳妇,这便足够了。
林菀轻轻哼着低缓柔和的小曲,哄两个孩子入睡。刚出生的婴儿,样子几乎是每天都有变化,让人怎么看也看不够。
满月过后,已经完全看不出皱巴巴的模样,为了养好他们,容夫人完全没吝啬,给奶娘吃好喝好,两个孩子最后果然蜕变得白白嫩嫩,几乎看不出身有弱症。容谦这时候才洋洋得意地说孩子像他。据说在外的时候,没少和几个知交好友吹嘘。每当他回来和林菀炫耀谁谁谁又对他有一对龙凤胎羡慕有加的时候,林菀就哭笑不得。
也只有这时候还能看出他的孩子气。做了父母之后,容谦和林菀都有些微变化。其中容谦的变化是最显著的,不论是气质还是容貌,他都渐渐像个成熟可靠的男人,而不是纨绔的少年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林菀的身子已无大碍,容夫人便把管家之事重新交给她,自己整日含饴弄孙,就连容谦也不太爱管了。
七月的平川镇虽有余热,但和隆县那火烤似的热相比,就完全不算什么了。林菀用过了午饭,就躺在窗前的凉榻上小憩。窗户半掩,凉风习习,说不出的惬意。原本这里放的是一方美人榻,后来孩子出生,为了方便放两个孩子玩耍,就给换了宽大的床榻。
林菀睡得正香,却忽感呼吸艰难,她一把抓住在鼻子上捣乱的大手,睁开因睡意而蒙上一层水汽的眼眸,没好气地的道:“不许再作弄我了。”
这一声说的软绵绵的没甚力道,容谦一点也不怕,坐在床角哈哈笑道:“晴姐和长生都醒了,你这个做娘的还在睡懒觉。”
林菀偏头一看,果然见两个小人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流着口水吃手指,自顾自地玩得不亦乐乎。以前宝宝醒来第一时间就会以哭声引起别人的注意,现在却会乖乖的自己玩了,林菀怜意横生,给两个小家伙擦干净嘴,又让人打水来给他们洗净了手,换了尿布。然后用拨浪鼓之类的小玩意逗他们玩。
容谦瞅了瞅两个玉雪团子,真恨不得去捏捏他们的小脸蛋。家里的两个女人,只要看到这两软绵绵的小家伙,就不会注意到他了。今天他回来的这般早,阿菀连问都没问一声。容谦百无聊赖地拿起一个缀着小铃铛的五彩丝线球去逗弄女儿,现在小家伙已经有初步的喜好了,看到喜好的东西眼珠就会跟着转。
把小玩具离得稍微远一点,小家伙还会急。容谦自从发现了这点,就尤爱来用这招逗弄孩子。他见手里的丝线球引起了女儿的注意力,坏笑着换了个方向,让她看不到。晴姐果然急了,她咿咿呀呀地叫,忽然“啪”的一下,翻了个身。
“阿菀,你快看,晴姐会翻身了!”容谦惊喜道。也不继续逗弄女儿了,把丝线球放到她身边,又转去看儿子,“长生,姐姐都会翻身了,你也翻一个给爹爹看看。”
长生一脸无辜,吐了个泡泡,动也没动一下。容谦把刚才的方法炮制一遍,“长生,快翻一个。”长生依旧不为所动。
林菀在旁边不住地笑:“他们还小,哪听得懂你说什么?”
“阿菀,你说儿子是不是有些呆呀?”容谦垂头丧气,“连翻身都不会,就不会学学他姐姐。”
他话音一落,长生就懒懒地翻了个身,夫妻俩呆住。
这完全是个巧合,但夫妻俩对视一眼,都觉得这是儿子聪明,抱起两个孩子亲了又亲。
“这翻身的姿势多标准,他们以后肯定前途不可限量。”容谦夸赞。
林菀也随他点头。两人开始絮絮叨叨要让孩子以后学什么,得成大器。
一旁的夏荷偷偷笑,俗话说“三翻、六坐、七滚、八爬、周会走。”这是很常见的情形,就连她这个乡下丫头都知道,到了两个主子这里,却变成了不得的大事了。不是说只有女人生了孩子会傻三年吗,怎么二爷比奶奶还严重?都成一对活宝了。
难道初为人父都会这样?以后自己生了孩子,不知道柱子是不是也会这样……
夏荷陷入遐想之中,直到孩子此起彼伏的哭声响起,才把她拉回来。
原来林菀和容谦逗着孩子,让他们再翻一次。晴姐和长生终于被父母给闹烦了,忍不住哭起来。
容谦讪讪让奶娘抱孩子下去喂奶,哄他们睡觉了。奶娘回禀一声,就要带孩子回正院。
现在他们都住容夫人屋里。林菀不放心,又细细叮嘱了奶娘几句,才放她们走了。
送走了两个小祖宗,容谦才回过味来。他笑自己刚才傻气的行径。林菀陪着他笑,“前几日听娘说孩子们会翻身了,我还不信,没曾想今日就瞧见了。”
容谦的笑意淡了,他轻声说:“阿菀,对不住。”容夫人想把孩子养在身边,是他同意了的。
容夫人喜欢打叶子戏,何尝不是因为寂寞。有两个孙儿陪着,也让她高兴高兴。
“好端端的道歉做什么?”林菀装作听不懂,嘴角含笑,低头缝起衣裳。
“又给孩子做衣裳?”容谦识趣的不再提此事。
“孩子们的衣裳娘做的够多了,而且他们一天一个样,再做不显得浪费,这是给你做的。”林菀柔柔笑着说。
“你还要看账,都是费眼睛的活计。别累着了。”容谦心里高兴,但还是劝着她少碰这些东西。
“累不着。”林菀笑睇了他一眼,“昨个你不是还在说,陈公子的娘子给他做了新衣,很是好看吗。”这话很明显是特意说给她听的。
容谦不言语了。他凑近林菀在他脸颊偷了香,笑盈盈的,就那么专注看着她一针一线给他做衣裳。
窗外的花草香随风入内,混着林菀身上的香味,夹杂成一股淡淡的馨香。
初见的温和少女,终把一份独特的温柔给了他。
要是平和的日子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容谦略微出神的想。
但他没想到是,这个愿望才许下几天,就被容老爷打破了。
收到隆县来的一封信之后,容老爷怒气冲冲地道了容夫人的院子,扬言要和她拼命。
当然,容老爷也没真敢和妻子拼命,那么多下人看着呢,就连外管家也帮忙拦着他。等容谦匆匆赶回来,事情已经尘埃落定。
容老爷再不复儒雅之相,两鬓斑白,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不止。
他自去了衙门,要辞官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