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月轻笑,指着后院的方向:“你别看我那丫头明娇不是很聪慧,但她身手了得,是我夫君当年专为我挑选的,还有那几名轿夫,也不是等闲之辈。”她对自己身边的人向来细心挑选,用心雇用,对于他们的能力还算比较信任。但穆逸辰却说:“唐潇说得对,我们送你下山去吧。”
“我们?”唐潇疑问地望向他。
“嗯,我和你们一起,三年来,我也应该亲自去看一看这边界一带变成了什么样。”穆逸辰说完,已经放下手中的茶盏,又对唐潇和傅月说,“现在休息好,明早下雪影峰。”
唐潇和傅月相互看了一眼,本打算劝说几句,但是穆逸辰却补充道:“我有凤影在身,左右袖中暗器都能够置人死地,无须担心我,而我,也不能当一辈子的缩头乌龟。”说完,他望着白茫茫的雪色,双唇有些发白。
唐潇就此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朝着屋内走去,令人端来了饭菜,两人一起用过之后,就各自回了房间休息。
第二天,天刚刚亮,唐潇一行人就已经站在了府邸门口。
唐潇还是穿着前天那身短打劲装,一副干练模样,和穆逸辰以及江禾都披着斗篷站在雪中。几人商量着到了青梦城郊分手后,便朝着山下而去。
青梦城离雪影峰不是特别远,在城郊之外还有两三个比较偏远的小村庄。这些小村庄没有因为是在雪山之下而显得格外凄凉,反而是一年四季都十分惬意,村庄之内民风朴素,大多百姓都是靠种植蔬菜瓜果,饲养家禽牲畜拿到城中贩卖为生。在旭月居中的日常食物都是从这几个村子购买回山上,村里的人都知道雪影峰上住了人,而这人,却有着惊人医术,对于他们来说,就是能够起死回生的神医。
这一切都源于一次巧合。
当时唐潇带人马在城中购置了铁质后,让所有人先回雪影峰,她一个人到村子里探一探,看能不能以后直接从这里购买食物,免得在城中购买让人生疑,同时她的工作量也得以减少。
唐潇刚进村不久,就遇上村里一名误食剧毒的少年在街边晕倒,眼见村里和城里请来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唐潇便将一直以来带在身上以防万一的丹药,给了那少年服用。
这丹药就是当初救过她两次,将她两次从鬼门关拉回来的那种。
少年服下之后,脸色逐渐恢复,这才活了过来。
村里和城里的大夫都很好奇唐潇的丹药,在几番商量沟通后,他们决定以长期贩卖草药给她为交易,而查看了丹药。
这一查看不要紧,城里有一名大夫叫张广,张广看了之后就说那是当年药圣世家的祖传秘方,有解百毒、助伤者恢复精气的功能,十分罕见。而后,张广追问唐潇是否是雪家后人。
唐潇记得很清楚,当时张广拉着她的手,热泪盈眶地对她说:“姑娘,你是雪柳姑娘的女儿吗?或者,是雪家的人?”
唐潇如实说不是,也没有告诉张广她正是雪影峰上穆逸辰身边的人。虽然穆逸辰是雪柳儿子的消息在浮蒙国中不是秘密,但据唐潇了解,穆逸辰被流放到这一带的消息并没有很多浮蒙人知道。毕竟雪家曾在浮蒙国地位非凡,若得知她的儿子被陷害流放于此,如此之近,定会出现变数。
换句话说,帝都的人都担心雪家在浮蒙的地位,担心雪家帮助穆逸辰东山再起,所以有意封锁消息,只有经常出入两国的人才得知这些消息。
唐潇思考的这会儿,张广又说:“早在三百年前,雪家就长居于这一带。一开始雪家只是因为这附近草药多,靠近雪山才留下来,后来有了那种能解百毒的解药后,便开始经商。等到雪家第五任家主的时候,雪家在浮蒙就已经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
只要是人就难免有一日被病痛困扰,雪家利用丹药救治过无数人,上至皇帝,下至百姓。除了丹药之外,雪家还经常做善事,救死扶伤,所以得到无数百姓和达官贵人的拥戴。同时,雪家因为经商有道,也成为浮蒙的主要财阀之一。
唐潇望着张广,问他:“这么说来,雪家果然是不同一般,那为何会忽然离开浮蒙,又消失了呢?”
张广说:“都是因为雪家大小姐雪柳。”
从张广的话中,唐潇知道雪家被誉为药圣世家,当年浮蒙与烽云开战,雪家的生意受到影响,刚学习经商的雪柳跟着商队穿行边界,然后遇上了穆释天。没有人知道,雪柳为什么会对一个刚认识不久的男子倾尽所有,最终还帮他渡过难关,让他逃过一劫,终而夺下皇位。
但所有人都知道的是,雪家对浮蒙忠心,雪柳动用自己的关系救了穆释天之后,雪家因为惭愧而将所有不动产贡献给了皇室,与雪柳断绝关系后,举家迁往了一个隐秘地方。
传言中,雪家家主认为穆释天并不适合烽云皇位,多番劝阻雪柳,却没有成功。穆释天获救之后,雪家家主就断定在未来,穆释天将会成为一代暴君,觉得愧对天下,但又无力挽回,便就此愧疚地离开。雪柳是雪家家主唯一的女儿,穆逸辰也是雪家唯一的后人。
唐潇并没有透露更多的消息给张广他们,只是从他们口中像听故事一样,听到了关于穆逸辰母亲的事,然后与他们达成提供草药的交易,就回了雪影峰。
而从此以后,村里和经常打交道的几个商家,都将她当成了雪家后人看待,出售草药和食物也会便宜一些,还甘愿替她保密。
三年过去,唐潇这位神医的名号,其实也传进了不少青梦城中富人的耳朵里,时不时也有几个疑难杂症到村里来询问。
唐潇和穆逸辰就是在这里和傅月分手各自赶路的。
这次下山,穆逸辰身边除了唐潇之外,还带了江禾。虽然这样看上去遇上危险时寡不敌众,但事实上,这样才是最不引人注意的。
三人到了村口时,看见的却不是前几日还有的惬意模样,而是死气沉沉。走在来过好几次的街上,除了随风卷起的尘土,再没有更多。
“这就是你平时购置食物的地方?怎么一个人也没有?”穆逸辰走在前面,四处打量着村里的房屋。
唐潇在他身后也感到奇怪,说:“前天来还好好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再去另外两条街看看。”她刚说完,一个中年男人便晃晃悠悠地从一间屋子里走了出来。
中年男人叫喜旺,之前与唐潇打过几次交道。可当时在唐潇的印象里,喜旺身强力壮,是家中主要的劳力,可现在,朝着她颤颤巍巍走过来的人,赫然是骨瘦如柴,犹如一具干尸。
“姑娘,你终于来了……呜呜呜……姑娘啊……”喜旺哭哭啼啼地走到她面前,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朝着唐潇伸出枯槁般的手。
“你是……喜旺?你怎么了?”唐潇忙上前去扶他,喜旺又说:“前天你走了之后,一夜之间……我们全村就染上了瘟疫……”
“瘟疫!”江禾听到这两个字,忙叮嘱唐潇,“姑娘小心。”
唐潇朝他抬抬手,说:“没事。”想了想又道,“是什么瘟疫能在一夜之间让这整个村子的人都染上?”
“一开始只是一部分,没有染上的都逃进城里去了……留下来的都是染上瘟疫的人。”喜旺说着有些尴尬地将自己的手缩了回来,“姑娘,求你救救我们,这两天时间已经死了不少人,我母亲还在村尾治疗……那里有不少身染瘟疫的人……我、我……我是没救了吧……咳咳!”喜旺断断续续地说着,竟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就在唐潇准备上前查看时,喜旺的身体却瞬间变成了黑色,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
江禾心中大惊,忙护在唐潇和穆逸辰身前,让他们退后几步。
“这是什么瘟疫,如此厉害?!”江禾看着那发黑的尸体,想了想说,“公子,姑娘,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若是被传染上如何是好?”
穆逸辰看着唐潇不太好的脸色,说:“我们走吧,如果整个村子都染上了瘟疫,你一个人也无能为力。”
“这不是瘟疫,是毒!”唐潇说着从袖中拿出一枚银针,走到喜旺的尸体前。穆逸辰下意识地拉了她一下,让她不要靠近,可她却微笑着对他说:“放心,我有把握,不会让自己有事。”
“姑娘还是小心为妙,不要冒这样的险……”江禾劝说道。
唐潇摇摇头,说:“公子,我们和赤龙营的将士平时吃的食物都来自这片村庄,现在正是我们的关键时期,如果弃他们于不顾,我们也会受到影响,一时之间也找不到能够贩卖大量食物,又能保密的商家,更何况,人不能忘恩负义,对吧?”听唐潇这样说,江禾不再说话,穆逸辰虽有犹豫,但最后还是松开了她的手。
被松开手的唐潇将银针刺进了喜旺的手臂里,原本白花花的银针,出来后却成了乌黑,中毒的迹象不言而喻。
“果然是有毒!”江禾惊道,又疑惑地问,“如果是毒是不是就不会传染了?”
“嗯!”唐潇起身,肯定地点头。
“那这就奇怪了,真的是中毒的话,一整个村子的人,怎么可能在短短一段时间内全都中毒了呢?”江禾摸着下巴,似在思考。
“是烽云大军所为。”穆逸辰看着那乌黑的银针开了口,“月儿说过,穆霆与穆云的大军已经开始投放毒剂,以这种卑鄙的手段对付浮蒙国大军,这里是边界一带……”说到这里,他眼中蓄积出复杂的神采,声音也显得冰冷无比,“看来,他们到了,要在这一带对浮蒙发起攻击。”
听到穆逸辰这样说,江禾的肩膀明显地抖了下,追问道:“可是这里是浮蒙最难攻陷的一带,周边密林甚多,烽云大军并不熟悉,一旦进入很可能会迷路,当年烽云皇帝就是因为被困林中才被伏击,险些丧命,如今为何还要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