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你进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沐嫣不听我劝阻,擅自攻城,让我军受创严重,你们都有伤在身,只怕浮蒙会乘胜追击,等九哥他们到了之后,我们马上就班师回朝,你现在就派人将这里的情况汇报给父皇。”穆云说。
方青听到他提起穆逸辰便说:“九皇子殿下怎么会和沐家主在一起?”
“这件事说来话长,总之九哥能够和她一起平安回来便是万幸,此次攻城计划就此作罢,等回到帝都,我自然会向父皇领罪。”穆云说着走出了营帐,仔细地听着有没有马蹄的声音,他想看看唐潇是否也和他们一起归来。而他话语中的“她”,方青也误以为是沐嫣。
方青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稍稍行礼之后,便转身准备派人前往帝都,穆云却忽然叫住他:“方青,你的女儿是不是早在十几年前就……”
方青停下步子,听他这样说,知道他已经知道了前几天的事,便说:“她不是我的女儿,她是夏衣,她擅自进入军营才会被当成了刺客,为了救她我才那样说的。”方青这样对穆云说,一半坦白,一半隐瞒。他并没有将怀疑夏衣说谎一事告诉他,而这个隐瞒,却是他跟随在穆云身边,头一次。
穆云一直信任他,听到是夏衣,也联想到她是否是前几天跟随着唐潇进来的?她们两人在一起的话,也是极有可能的。
穆云想到这里,便朝着方青抬抬手,方青就离开了。
片刻之后,马蹄声渐近,唐潇和穆逸辰也看到了烽云的营地。唐潇在马上望着身后的人马,更加靠近穆逸辰的马匹一些,对他说:“殿下,我还是很担心夏衣。”那天他们回去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夏衣,而夏衣也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告诉他们她的去向。不过,好在,按照他们对夏衣的了解以及夏衣当时听到唐潇要前往烽云的反应,他们还是猜想到她可能是在烽云营地里,只是,夏衣贸然地跟着他们,对他们的计划不是很清楚,若是被抓,会不会暴露他们的计划呢?
这样想着,唐潇又想起当初在向阳城皇子府后院,替自己解围的夏衣,便相信她应该能应付。
“放心吧,穆云他们见过夏衣,应该不会有事。”穆逸辰对她说。
唐潇蹙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又说:“我那天已经告诉穆云,你被苏卿言擒入青梦城中,所以才能够在青梦城中救得沐姑娘,还有其他一些细节我也向他解释清楚了,如果穆云等下没有怀疑,那我们便成功了一半,如果他怀疑,或者殿下有所察觉,一定要告诉我,我们再想对策。”她对穆云说谎时,心里总是那样的不好受,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遗漏。
穆逸辰点点头,看着前方的军营说:“放心,我知道你担心,一切事情隐瞒穆云也过意不去,但是我们别无选择。”
唐潇也点点头,看着前方,不再说话。
她总归是要选择的。在穆逸辰和穆云之间,除了选择一个人相守之外,也必定只能与一个人站在同一边,这是注定。即便一开始他们还能骑着马儿在向阳城外嬉闹,还能一起毫无戒心地吃饭,还能同住一个屋檐下……可是,现在,她若继续贪恋那种美好,便会害死穆逸辰。
穆云啊,有她的母后保护着他,而穆逸辰呢,他可是早已失去所有……
唐潇与穆逸辰一前一后先在烽云军营前停下,他们刚刚从马上下来,就瞧见穆云杵着自己的长剑,身着铠甲走了出来。
“九哥,”穆云走上来,看了一眼唐潇后,对穆逸辰道,“你没事就好。”
穆逸辰朝着他点点头,声音没有太大波澜,“十一弟不必担心,”他指着身后赶到的江禾等人说,“多亏了原来火麒营的兄弟们。”
江禾听穆逸辰提到他,便快步走过来,对着穆云行礼道:“参见十一皇子殿下,草民江禾。”
“我听说过你。”穆云看着他,打量了一下说,“不必多礼,起来吧。”
江禾答应一声,站起了身,然后指着身后的马车说:“沐家主受了重伤,还在马车之上,需要及时治疗。”他说着看了下穆云的脸色,又看了下穆逸辰的眼神,马上又回到马车前,让几名赤龙营将士将马车赶进了营地,接着将还在昏迷的沐嫣扶了下来,送进了营帐内。
正朝着这边走过来的方青,看到沐嫣受了重伤,马上叫来了大夫,然后这才朝着穆云他们的位置走去。
随即,穆逸辰也去了沐嫣的营帐,他的计划是,让沐嫣醒过来第一个看见的人就是自己,那样她才会对自己救了她更加深信不疑。
而穆云安顿好逃回来的士兵后,才能闲下来休息,而此时的唐潇也正好来到了他的营帐内。
穆云已知道了唐潇现在的真心,明白了她的心里只有穆逸辰,一时之间他竟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该以何种姿态与他们相处。用朋友的心态,几乎是每说一句话,他便会感到心痛,却又无法再那样霸道地让她成为他的所有,因为他太在意她的感受……
唐潇看着他腿上的伤势,问他:“十一,你腿上的伤好一些了吗?”
“嗯,没什么事,多休息便好。”穆云淡淡地回答她。
“嗯,我来是想问你,你见过夏衣吗?”唐潇问。
“嗯,她受伤了,方青在照顾她,你放心吧。”穆云望着唐潇,好一会儿,两人都没再说话,他便走到了床榻之上,对她说,“你去看看夏衣吧……两个时辰以后我们就起程回帝都。”
“好,那你多休息。”唐潇说完,退出了营帐。
在营帐外,整个烽云军营都开始收拾行装,准备离开。这时方青正拿着草药走过来,经过唐潇面前时,他对她说:“唐潇姑娘,夏衣在我的营帐之中,她受了伤。”
“严重吗?”唐潇忙问。
“上过药之后好了些,应该没什么问题,只是接下来舟车劳顿,恢复起来可能会慢一些。”方青认真地说,随之看了看营帐之中孤单的穆云的身影。唐潇从他眼中看出了些什么,看着他拿在手中的草药,她粗略地看了下,知道那是止血用的,便问:“这些是给谁的?”
“殿下和夏衣。”方青说着指了指伙房那边,“现在都在忙着整装出发,又有伤员送进来,所以人手不够。”
唐潇听着,看着他手中的药,脑海中浮现起穆云拔剑给自己制造出伤痕的一幕,说:“我去吧,你留下来照顾他们。”她说着伸出了手。
方青看她一脸认真,便说:“那麻烦姑娘了。”
而唐潇看着营帐之中的身影说:“不……我欠穆云的太多,熬药并不能还给他什么……”她说到这里,没有再说,已经接过药,朝着伙房走去。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沐嫣的营帐之内,灯火跳动。身中一箭的沐嫣因为逃离时的奔波而陷入昏迷,穆逸辰站在她身旁,时不时会伸手替她擦去额上的汗水。
“九皇子……殿下……”沐嫣声音犹如蚊翼地喊着穆逸辰的名字,在此时此刻她的梦里,他们还在青梦城中。面对浮蒙大军的埋伏和围攻,她就感觉自己好似在鬼门关,随时随地都可能会被拉下地狱。
是的,是地狱吧,她一定会去地狱里受尽折磨,因为她从带军打仗开始,就为了自己的仇恨和嫉妒,已让无数百姓陷入战乱,惨死其中,她害了那么多人,一定会有报应……
从一开始决定成为沐家家主,手握军权开始,她就知道自己再不能像别的女子那样,她喜欢穆逸辰的心也不能再唯唯诺诺,而是和战争一样争夺,是争夺,就会有杀戮吧?所以,她想让唐潇消失在这世上……
沐嫣的耳边充斥着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士兵惨叫声,血溅在她的脸颊,他们问她:“为什么青梦城中会有埋伏?那些毒剂为什么没有起到作用?为什么要让他们送死?为什么要让他们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家人?”
“我不知道,不知道!”沐嫣尖叫着,回想着,转身之间一把拽住了穆逸辰的手,让他带她走。
他温柔地朝着她伸出手,真的将她带走,将她带去了一个安静的地方,细心地为她擦拭着额头的汗滴,告诉她别怕,一切有他在,他会在她身边……永远……
梦到这里,沐嫣便睁开了双眼,然而,果然,映入她眼帘的男子,守在她身边的男子,正是穆逸辰。
“殿下……”沐嫣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穆逸辰,苍白干涩的双唇轻动了一下,双眸中带着点点泪水,说,“真的是你吗?”
三年了啊,三年不见了啊,她还以为一切都是梦,她还以为他救了她之后,就会离开,自己醒来又再也见不到他,就只能望着那风雪缠绵的雪影峰,对三年前的事耿耿于怀,认为自己还是无法再与他相见,无法再面对他。
可现在,他就在眼前,面对他并不难,毕竟,她是那么地思念他。
穆逸辰见她眼眸中全是深情,心中明白她的意思,虽现在要取得她的信任,但他还是明白必须与她划清界限。
“沐姑娘,我们现在在烽云营地之中,苏卿言没有派人追来,你的伤大夫已经为你处理过,等一下大军就会班师回朝,你好好休息吧。”他说完起身,准备朝着外面走,可沐嫣却伸手一把将他拉住,说:“殿下……多谢殿下救沐嫣一命……你又救了我一次。”上一次,是在帝都大街之上,是他们的初次相见啊,终身无法忘记,也是他带着迷路的她找到了出路。
“你不必客气,是你救了我才对。”穆逸辰说着,转身看着她,继续道,“我是被苏卿言擒进青梦城中的,他原来打算用我来要挟你们,却不料从前在火麒营中的兄弟探得消息,潜入了青梦城,是他们及时救了我,我才能够在那里看到你们,何况,我一个人是无法救你的,都是大家的功劳。”
穆逸辰这番话似乎已经解释了沐嫣接下来会问到的问题,但沐嫣却已经不是特别关心,她更关心的是:“那么,殿下会跟随大军回到帝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