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老大,没活口了。”
“想不到唐峰这老狐狸就算死,也不肯把东西交出来。”穿着劲装,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大汉拧起剑眉,走到那具眼珠子暴突的尸体前,冷哼一声,伸出满是泥污的脚,使出蛮力猛踩了尸体面门两下,等那尸体的脸都变形了,再把自己的弓拉满,朝着尸体左胸口又是一箭。
“阎王爷今儿有得忙了。”中年大汉指着所有人道,“给我仔细点,天亮之前让我再见到活的人也好,畜生也好,从这里走出去,阎王爷也不介意多点几个名,多收几个人。”
旁边的年轻人看他眼中闪过利光,心领神会,朝着门外其他人一招手,一声低吼:“一人赏他们几箭。”
话音落,一大队人手持弓箭就开始在逐烽山庄扫荡,就连墙角惊慌蹿出的耗子也结结实实挨了一箭,和养活它的“主人”一起奔赴黄泉。
杂乱的脚步声就这样敲击着唐潇的耳鼓膜,她很不爽地睁了睁眼睛,只见几个人影闪过,她又不耐烦地闭上。
这时却听到有人对同伴吼:“这小丫头片子还活着!”
“这是唐家大小姐!”那人拨开同伴,舔着溅了血渍的嘴角,猥琐地笑起来,放下手中的长弓,搓着手道,“让我来解决她。”说着就朝地上身着纱衣、面色发紫,但五官特别精致的少女走过去。
他伸出魔爪,几下就将少女身上的衣服扯烂,看着女孩颈部依旧发紫但却细腻如玉的肌肤,想入非非。
唐潇不禁蹙眉,家里怎么那么吵?她快累死了,谁能让她清静一下?
昨晚,×国恐怖分子将一种秘密病毒释放,一夜之间她的实验室就多出了几十具尸体。身为被特种部队破格录用的首席法医,为了那可观的奖金和所谓的一世英名,她可是对着那些被病毒侵害得面目全非、酸臭腐蚀的尸体一整晚,绞尽脑汁想要研究出这种病毒的致死途径。
凌晨,她借着出去吃早饭的机会,才挤出些时间回家躺一会儿,等一下醒来还要继续面对不停送进实验室的尸体和解剖分析报告。
“嘿嘿……呵呵……”
耳边的声音又大了,唐潇很不耐烦,猛地睁开双眼准备冲过去对电视一阵踹打,一睁眼却看到一个黑瘦的年轻男人,梳着简单的发髻,一脸放荡猥琐样,张着满口黄牙的嘴就凑了过来。
基本上是条件反射,唐潇一抬腿就踢中他的要害,紧接着反手扣住对方的手腕,另一手挥起直插对方双目。
男人一声闷哼,捂着灼疼的双眼倒在一边。唐潇从地上爬起来,却发现这是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房间的三面墙上全是从各种角度喷溅上去的血迹,有的呈暗红色,有的呈紫色,有的呈黑色。很明显这些血中含毒,只是毒的深浅不同,毒性也不同,所以呈现出不同的颜色。
再看看地上,残肢断臂比比皆是,血迹拖拉的痕迹几乎让整个地面没有干净的地方下脚,而就在刚出门口的位置,一座小小的尸体山积累起小塘一般的血水洼,血腥味的密度都快赶上氧气了。
应该是为了一个人能够轻易搬动,或别的什么原因,尸体中大部分男性都被截肢了,女人因为体重较轻都是全尸,不过,多是姿势诡异,赤裸着全身。不难看出这些尸体都有一个共同特点,他们胸口的位置都有一根羽箭。
也算见过无数尸体,也曾随着特种部队出入战场,此时,唐潇却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骂了声“畜生”。不过没太多时间让她惊讶和观察,刚才那个男人已经缓过劲来,从后面将唐潇挟持住。
“这丫头醒了!”
门外正在朝着尸体泼火油的同伴探出头,不假思索地说:“他妈的,叫你别玩了!弄死她!老大他们在山下等着,出了岔子,咱们就得一起见阎王。”
男人朝着继续泼火油的同伴咧嘴阴笑,伸手就掐住唐潇的脖子:“捏死她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唐潇还有一分钟的时间可以使出全力,也只有使出全部力道才有可能将身后这个男人致命,一分钟后她就将缺氧,力气减弱,接着眩晕……可是,她看看自己的脚。
为什么自己的脚会这么小?这不可能会是一米七的成年女性该有的尺码,而且刚才晃眼间她瞧见身后的男人也最多只有一米六。看看影子,自己竟矮他有一个脑袋。
她没时间想太多,咽喉处已经开始干涩了。突然,她瞧见自己的左胸口处居然从里面伸出一支箭来,银色的箭头上还有一个类似火麒麟的标志。
在逐渐明晰的窒息感中,唐潇没有拼命挣扎,而是抬起自己的小手,抓住胸口处的利箭,干净利落地一把拉出,动作连贯,一气呵成。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的男人一愣,手指跟着一松,唐潇手中还带着紫色血液的箭就挑断了他脖子上的大动脉。
鲜血“噗”一声喷出,溅了捂着自己伤口的唐潇一身。
人体结构有谁比她更了解?要怎样避开危险不死,要怎样一招致命,怎么可能难倒她这位首席女法医?
别以为能抱着几具尸体睡觉,接受过体能搏击训练,就能跟随特种部队去那些旮旯研究怪异的尸体。在和他们一起遇上恐怖分子,或被绑架要挟时,最终能保她一命的往往是她手中的解剖刀和对人体结构的熟知……
“别动!”听到房间里有了动静的另一名男人,站在门外拿弓箭指着唐潇。他正好奇一名中毒重伤的十三岁少女,如何能将自己身经百战的同伴轻松制倒时,却看到对方横在一边,血如泉涌。不是制倒,是致死。
就这么一小会儿工夫,唐潇刚才从箭头上抠下来的火麒麟金属标志已经借着刁钻的角度飞出,带着一丝凌厉,插入了他的太阳穴……
“嗖——”男人倒地,“箭”斜斜地朝着苍穹射去。
唐潇不知道这两个男人口中的“老大”是谁,也不知道他们所说的“他们”到底有多少人。她知道要不被杀死,就不能待在这里,很快那些人就会因为等不到同伴而折返回来,但是她又不能通过下山的山道离开。
这时她脑海中灵光一现,逐烽山庄后面应该有一道峭壁。
逐烽山庄后山的峭壁并没有唐潇想象的那么陡峭,而且现在时值七月炎夏,即便是晚上,气候也很温和,岩石上也算干燥。这和去珠穆朗玛峰顶着风雪和被冻死的风险相比,和去攀岩练习场爬九十度甚至一百八十度的岩壁相比,简直就是在爬楼梯而已。只是需要倒着往下,且很长。
大概快到黎明的时候唐潇终于瞧见了底,谁知心口处一阵钻痛,像是毒发了,她不禁手下一滑,竟直直地摔了下去,还好身下是软软的青草。
唐潇的从天而降,吓了似乎正要进山的猎户张吉和他的兄长张野一跳,他们忙举起手中的长矛,看着草地上那如小豹般的少女,低吼:“谁?!”
少女眼中闪过机灵的光,见他们穿着裁剪粗糙的兽皮粗衣,又拿着做工一般的长矛,就知道和那群人不是一伙的。
张吉挑了一下眉眼,收了长矛,叉起腰对身边的张野说:“嘻嘻,大哥,我没看错吧,这一身脏泥脸色发紫,还一副柔弱模样的人是逐烽山庄唐大小姐?”张吉手指指着唐潇,一脸贱笑,“平时那股嚣张劲儿去哪里了?”
张野将长矛伸过来,挑开少女脸前凌乱的发丝:“嘿,还真是唐大小姐。”
唐潇看他们眼神中全是幸灾乐祸,她猜想狼是不会对圈中羊伸出援手的,于是,她一手捂着疼痛的胸口,一手在草丛中摸索,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用来当暗器的石子树枝。
张野说着看唐潇的手很不安分,长矛一掷,就直直插到了唐潇的手掌上,白皙细嫩的手上立马多了一个血窟窿。
张野猛抽回长矛,唐潇手指动了一下,咬紧牙关,没为这点痛哼出声,只有凌厉的光在眼中闪了一下,盯着张家两兄弟。
张野打量着脸色发紫的唐潇,看她眼神骇人,对张吉说:“咱是靠打猎维持生计的,可不能什么也没捞到就回去!这想把狼啊虎啊的野兽引出来,应该要点饵,既然大小姐落到我们手里……嘿嘿。”他贼笑着给张吉递了一个眼神。
张吉默契地点点头,拿出一根麻绳,上去三下两下就把唐潇五花大绑,拖住她一条腿就朝深山走去。
唐潇默不作声,只忍受着胸腔里钻心的疼,她从露水、杂草、石头、泥泞、鸟屎、野兽的排泄物上被拖过,一直被拖到了深山之中一块较平坦的草地才停了下来。
张吉说:“就这里,上次进来就是在这里发现了狼群的足迹。”
张野点头,咧着大嘴,从腰间抽出匕首,蹲到唐潇跟前。此时唐潇已有些昏昏沉沉,她不知道再不查出自己中的什么毒,还能活多久……
“刺溜!”这时,张野用匕首在她大腿处划出一条血口,又是一声“刺溜!”另一只大腿也有了一道。
好吧,还想什么毒不毒的啊,不出半个小时她这小身板就要和前世今生的亲爹亲娘见面了。还什么狼不狼群的,来就来了吧,死在这深山老林里,大不了就是死后也变成刚刚蹭在脸上的排泄物。
张家两兄弟把奄奄一息,看上去也没什么生存意志的少女就扔在那里,估摸着她也跑不了,就去旁边又猎了两只兔子,割破了颈子,到处洒了血,也扔在一起。然后手脚麻利地在周围设起了陷阱。
夜很清亮,有几声野狼的叫声从树林更深处传来。
张家两兄弟知道自己的“诱饵”就快被狼群发现了,激动地躲到了一旁的草丛中,计算着一只狼剥皮拆骨能赚多少钱,一人又可以分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