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西陵部外一处山林中:
嫦娥身背一只草编篓筐,拄着一节树枝,深一步浅一步,往林中更阴密处前进。这处地域树大枝密,遮挡了月光的照耀,星辰的指引,漆暗不能识南北,地上又满是高高的野草,走在上头唦唦作响,加之不时传来的风吹草动,更给人阴森恐怖的感觉。
“呜啊。”树头传来一声乌鸦的鸣叫,立刻吓得少女一阵胆颤,她把手按到心口,顺便擦去掌上的冷汗,低低念着为自己打气的话,继续朝地上左右探望,举起树枝拨拉翻看,仔细地找寻自己想得到的东西。
因光线不足,嫦娥的头压得很低,杂草划过她绝丽的脸庞,留下微凉露珠,在隐隐的月光下闪动温和的光彩,也显得她愈加楚楚动人。
大约又寻了半个时辰,嫦娥扶着身旁的树干,无力地靠坐下来,掏出手巾擦了擦汗。
“哎,琼花,到底在哪儿呀。”喃喃吟出一句,俏脸跟着苦了一半。
没错,此番目的,是在来找夜间才开的琼花,不过再正确点说,她是为了河伯,来此找能医治他眼睛的,那所谓的太阴之物。
虽说当时应下嫘祖一脸正义言辞的规劝,可嫦娥心中,仍想要在河伯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以博得这位山海界大神的另眼相看。所以等到与嫘祖分开,嫦娥便直去了族中大巫之处,询问太阴之物为何,生长于何方。
大巫开始颇为讶异地问她,是何事令她起意要去寻这种在他看来甚是不详的东西。
嫦娥大大方方地编着一半谎话,说是洛神要寻它为丈夫医治眼睛,因河伯伤势未愈,又见不得她劳累,拦着不让走,所以,洛神才寻机将此事托付于嫦娥,请求代为寻找。接着,嫦娥又感概地道二人夫妻情深,她不忍女神难受,才应下所请,还望大巫相助云云。
大巫教她说得连自己也感动了一番,把心头那句既然女神有求,怎么不把太阴之物的寻法告诉你,让你方便行事的疑问自动忽视了去,赶紧取来起祝器物帮忙算了个准,告诉她在村西山林中有一种夜间才盛开的琼花,兴许能送去尝试一下。
嫦娥听了激动万分,也不问这花长得啥样,生地上还是树上,就对着大巫连连扣了好几个响头,说了句得您大恩来日必当十倍相报后,起身飞也似的跑了出去,又让大巫还未举平的手楞在当下,好一会才把梗在喉咙口的那句,这林中阴森可怖,你一女儿家只身前往甚是不妥,不如鄙人也同去帮忙的话生生咽回肚里,一脸凄凄凉地坐回正位上。
之后的事,就更加行云流水,嫦娥返回家中,找了个草篓藏在屋里,待夜间父母相继入梦,蹑手蹑脚地偷跑出来,晃过村口已瞌睡到不行的兵士,直冲着就往西面去。跑出一两里地,回头望望,见没人跟来,就不再隐忍兴奋的心情,爽快地哼起小曲儿来。
可惜,进入林中搜寻半天,别说琼花了,连片掉落的花瓣都没见着。嫦娥终于发现这所谓的太阴之物还真不那么好找,更发现她可能就算见着了兴许都不认识,失落感满满袭来,河伯得到琼花后那赞赏的笑容离自己越来越远,少女这回苦透了整张脸,抱着膝盖埋下头去,重重叹息了一声,“可怎么办呀。”
话落未时,耳边就响起一熟悉的男音,“不想你真为本君做到如此地步。”
嫦娥急急抬头,见心心念念的河伯就在眼前,还一脸温柔地对自己笑,不禁将嘴张得老大,呼之欲出的感动提至咽喉,却硬是说不出来。
河伯蹲下身,抚上娇艳欲滴的脸颊,指腹轻轻搓弄,目中满是怜香惜玉,语气极度关怀备至,“此地艰险,白日里尚难行走,这么晚了,你却一个人跑来,若是伤着了,岂不教我抱憾。”
河伯的脸贴得很近,近到气息吐来,让嫦娥有微微晕眩之感,少女面颊樱红,羞涩地垂下目光,扭捏地说着,“这,这是为神君犯险,小女子甘之如饴。”
“呵呵。”声音听起来很高兴,河伯放开手,转而搂到嫦娥肩头,靠着她坐下,又于她耳边轻言,“你的心意,本君都收到了,也会记在心上。但这琼花,还是别找了罢,本君舍不得你受累。”
一句话说得嫦娥心里飘飘然,作势依偎上去,甜甜地一笑,道,“那怎么行?只要能治好您,就算要小女子天天来找,我都愿意。”
“嫦娥。”河伯感叹一声,将她拥住,“你待本君真好。”
“神君说得哪里话,”嫦娥也环上他的腰,柔柔地答,“小女子一介凡身,能助得神君康复,实为三生有幸。就算他日临去,也能含笑地下了。”
“傻瓜。别说晦气话。”河伯端起她的脸,凑近欣赏,并道,“如此美貌善心,本君怎舍得你死呢,待我复原后,会设法助你得道,之后,我们共享天地之寿,共尝永生情谊,好么?”
“真的?但,只怕女神容不得吧。”
“呵呵,这你倒不用担心,宓儿是人王之女,甚识礼数,她若知道你为我不惜犯险,不但不会仇视你,还能将你视作姐妹,与你和睦相处。”
到此,嫦娥已幸福到不能自已,扑进河伯胸口,诉说爱意,“嫦娥此生得神君青睐,无以为报,今后定好好侍奉神君,不离不弃。”
“啊。得妻若此,夫复何求。”河伯紧紧拥着她,亲吻发鬓,眉角,转又沿到唇边,轻尝吮吸,复倾身压上,倒入高丛之间……
天色微亮,河伯望着伏在腿上,仍浮着一丝笑意的睡颜,竟露出一抹阴森的笑容,“呵呵,长生?永求共好?想得倒美。不过,也只有你这种贪念,才能大大帮到本座。”
抚了抚精致的容颜,拦腰将她抱起,飞身跃上枝头。拂面吹来的晨风打散了黑发,却愈发加重嘴角的得意,瞧一眼尚在熟睡的佳人,讥诮一声,脚下连连跳跃,不一会,便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