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洛水西陵部:
烈阳耀耀,部民们躲在荫蔽之处闲暇小歇,或三五成群,或双双对对,但相同点,便是都在谈论大羿如何相助洛水。
就在早些时候,大羿当着各部的面,拖出尹川大巫,让他在众人面前为宓妃正名,引来一片叫好,更使他在洛水族人心中,获得无比尊崇的形象。
英勇盖世,仁义无双,又体己弱小,像山海界的其他部族一样,人们笑呵呵地标榜着大羿的善举,把一向顽皮吵闹的孩童,都吸引过来端坐聆听,以这种方式,将英雄事迹代代传扬。
“嫦娥,你听,大家都在谈论神人呢?哎,也难怪,不止我们全族,整个洛水都受他恩惠……”嫘祖也与村民们一样满心欢喜,眉飞色舞地赞扬着。
身边的嫦娥似配合地点头,却总有些心不在焉,捧着一篮果品幽幽地叹,“哎……就是人王子走了,我竟来不及去道别。”
这句传入嫘祖耳中,心中即刻明了嫦娥的心意,笑着转来安慰,“别在想啦,人家身份何等尊贵,岂是我们寻常女子可相匹及,此生能见得一面,也算极大的缘分了。”
“我知道~”嫦娥娇嗔一声,又害羞般地垂下头,“人家不过想问问他,那碗羊羹可合他口味嘛。”
“呵呵呵,真的?”
“啊呀,你讨厌~”假装生气地瞪去一眼,急急跑到前头去。
嫘祖好笑地跟上,“哎,你慢些走,小心别把果物洒了。这可是要敬奉给各位神人的。”
“我才不会呢。”嫦娥也轻笑一声,故意和嫘祖对着干,脚下小跑起来。
二人一前一后,笑闹着来到洛神的居所。走进院内一探,发现清清落落,像是没有人在。嫦娥疑惑地看向嫘祖,“他们都出门了吗?”
“我也不清楚,我们去敲个门试试吧。”说着挽起嫦娥,来到洛神的屋外,轻轻扣响门扉,并呼唤道:“女神,您在里头吗?小女子嫘祖,爹爹特令我与嫦娥来敬奉些果品。”
等了一会,不见屋内应答,嫦娥便提议说,“好像真是出了门,不如我们稍后再来吧。”
嫘祖瞧瞧房门,点了点头,“也好。先把东西放到我那儿去,晚膳时可一并送来。”
一句放落,屋门就开启了,两个少女回头望去,见是河伯半露在门口,着着一身白衫,端着一副高深的面容打量着她俩。
嫘祖本能地垂头行礼,“呀,不想神人在内,失礼失礼。”继而取来嫦娥怀中的果篮,捧到河伯面前,“我俩是来敬奉果物的,请您收下。”
河伯看了眼递上的水果,又撇向嫘祖身旁的嫦娥,她正满怀兴致地盯着河伯直瞧,等河伯的视线扫来,才又有些尴尬地低头行礼。
河伯收回视线再放到果篮上,开口道,“多谢,就放到寝卧案上吧,等宓儿归来,我会告诉她的。”接着走到屋外,给嫘祖让开路。
“是。”嫘祖得体地欠欠身,穿过河伯走到屋内。
等嫘祖前脚刚踏进屋内,河伯便又瞄向了嫦娥,见她仍垂着头,但视线却不时向上抬来偷看。‘嘿,贪婪的东西。’河伯心底嗤笑,向前一步,勾起她的下颚,对上自己的脸,笑着说,“何必拘谨,本君亦是山海界神祗,与宓儿和大羿一样,护佑世人,你尽管大大方方面对我,本君绝不责怪。”
听这么一说,嫦娥更为壮胆,直勾勾地端详起河伯俊美的脸庞,目光流转到他灰白的左眼,楞了一愣,“神君,你的眼睛……”
“哦。”河伯抚上左目,似是落寞,又似是欣喜,“这是为宓儿挨的,不过值得。”
“呀,那应好好调理。”好像受伤的是自己一样,嫦娥心疼地也按上那只眼睑,轻柔地抚触。
河伯注视着嫦娥的面容,微微牵动嘴角,又有些为难地道,“可惜,连日未得精物,恐难复原。”
“精物为何?”
望着嫦娥担忧的面孔,河伯心底又一阵嗤笑,遂拉下她的手握住,拇指在她手背轻轻抚弄,“修行固本,唯阴阳调和最佳,本君身为大泽之神,得浑天之阳,若身躯受损,必以太阴相辅,方能康复。可世间村落皆依水而存,并得水之阳气,所以在这寻不着太**物。”说着又低低叹下一声。
河伯的模样愈发令嫦娥怜惜,少女凑近一步,拉来他的手放近胸前,自发请愿,“那,要往哪里才能寻得?小女子可能帮得上忙?”
河伯不答,抽回手来,转向门口,嫦娥还想探询,却见嫘祖从屋内出来,朝河伯微微躬身,“神人,果品已放下,小女子告退了。”
“好。多谢姑娘。”河伯点点头,径自回了屋里。
“哎,神君。”嫦娥急急上前,可未等她再开口,房门已被关上,俏脸苦了苦,便有些埋怨地对向嫘祖,“你出来得可真是时候。”
嫘祖一下不明就里,不过随即反应过来,沉起脸拉着嫦娥往回走,“你啊,可知那神人的是谁?他可是女神的丈夫呀!”接着压低声音斥责,“若是别人,你看看倒罢了,唯有他,万不可去亲近,听见了没?”
“我只想帮忙而已,”嫦娥却不以为意,“若大泽之神能尽快康复,女神她也一定会高兴的。”
“那也不成,”嫘祖板起脸,到嫦娥前方停下,又是担忧又是气恼地说,“神明之事,非我等凡人能触及,我们只管尽心供奉,其他的,当由他们自己安排。嫦娥,你现在答应我,不要去过分妄想,快。”
嫘祖誓不甘休的样子让嫦娥当场也无法说动,只得烦躁地摆摆手,朝院外走去,“好啦,好啦,我答应还不成吗,走吧。”
望着嫦娥的背影,嫘祖叹息一声,跟着出了院门。
“嘿。”顺着窗口,看尽这一切的河伯讥笑一声,转身返回寝室。
‘好,贪心不足,才最易得手。’在卧榻躺下,阴谋得逞的笑意扩张开来,按上失明的左目,河伯低低喃言,“少是少了些,总比没有的好。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