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西陵部:
重华端坐在矮桌前,望着窗外的天色,心中默算时辰,宓妃和大羿各在左右,一个焦急地向窗外探望,一个却心平气和地吃酒,还不时地咂嘴称赞。
过了半饷,许是要宽慰宓妃心头的不安,大羿倾身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别看了,重华都不担心,冯夷他们不会有事的。”
大羿虽是这么说,宓妃面上却仍未转好,“都去了多时了,还不见回来,莫不是天宫下了准备?”
“宓儿莫慌。”重华也开口劝慰,“天宫方历激战,一来一回,定赶不及援救。就算遭遇,凭长琴和冯夷二人,也能应付得了。”
“那我们去接应一下,也好呀。”
知道宓妃担心他们,重华笑着应承,“再等等,时辰一过,我和羿大哥会去的。好吗?”
亲大哥都这么说了,宓妃便不再要求,起身来到屋门外,对着院落张望。
重华笑着摇摇头,去和大羿搭话,“大哥,酒可入口?”
“哈哈。”大羿擦擦嘴,把酒坛递来,“你别说,这杜康也真有两下子,来,你也尝尝。”
重华接过来饮了一口,点点头,“嗯。入喉温热,不焦不躁,甚善。”接着,再把坛子还给大羿。
“是吧?”大羿又吃下一些,面上转得很有歉意,“那猫儿,我明日再沿河去下游找找吧。”
“大哥何必自责,人各有命,若它真有这番劫数,任谁都帮不了。亦或许这山海界中,本就没有它立足之地,早早消去,未尝不是好事。”
见重华说着说着又黯然起来,大羿忙拍着他肩膀为他打气,“你少说晦气话。它既得你真元,必然不会轻易死去。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明日我再去探探,你也跟着,啊。”
“好好。就听大哥的。”重华笑着起身,也招呼着大羿,“那现在,就请大哥和重华一同出去,见见战果吧。”
大羿瞄了眼窗外,也整整衣衫站立起来,随重华一起到了院落,这时,宓妃已很开心地迎到院门,将河伯与长琴接了进来。
河伯扛着大巫来到重华面前,将他抛在地下,瞧也没瞧一眼就走到回廊中坐下,催促道,“快点,我一时没收住劲呢。”
“呵呵。”长琴在后偷笑,上前敲了下宓妃的手臂,小声提议,“冯兄长替姐姐把债讨回来了,姐姐要好好斥责一番,勿负兄长好意。”
“哎?”宓妃莫名看着地上的大巫,满心疑问。
重华微叹一声,来到大巫跟前蹲下,手掌贴上伤口,缓缓输力。不多久,大巫就被紫兰的幽华包裹,腹部的枪上慢慢愈合,整个人都开始浮现生气。
‘呀,大哥能起死回生吗?’入了黄泉道,还能得这番本领?宓妃将信将疑,干脆也来到大巫一侧,观察着他渐有血色的面庞。
毋须,重华收回气力,长长舒了口气,复起身来,朝河伯撇去一眼,“嘿,你就不怕他死路上了吗?”
“哼。死了才好。”河伯扔下一句就不再理他。
“冯夷?”宓妃不知河伯生气些什么,以为他对重华仍存敌意,便上前挽着重华的手臂,为丈夫圆场,“大哥,他总是倔强得很,你别放在心上。”
“我早就没空管这些了。”重华又来看大巫的脸色,见他幽幽转醒,遂开口拉他的主意,“醒了吗,那就该好好赎罪了。”
大巫朦胧之中骤听这番话语,以为神明降罪,立刻清醒了许多,从地上坐起,眼珠左右转动,最后定格在重华和宓妃身上,“你,你们是……”
“我?我不重要,倒是她,”重华看向宓妃,勾了下嘴角,“可要找你算账呢?”
“您……”眼前女子风姿盎然,轻灵脱俗,月光映下,照得肌肤晶莹通透,眼带流荧,决非世间妇人可比,又着得一身华美绸缎,更显飘飘欲仙。
“她便是你口中的女鬼。”
“什么?”大巫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
“姐姐,你还等什么。”长琴走来,在宓妃后背轻推,“他便是那诬陷你的人。”
宓妃左右看看二人,又瞧瞧那大巫,一时有些拘谨,重华与长琴会意,都朝后推开,拉着大羿坐在回廊里,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又催促着,“姐姐,你要是无话问他,可就让重华白费心机了。”
“是啊。或者你看不惯,大哥可以替你再杀他一次。”
一番怂恿之下,宓妃只好硬着头皮,强装得生气的模样对大巫问话,“我乃洛水之神,授命看顾此间各部,你为何不查事实,就以祝祷之词迷惑部人,诬我是河中女鬼?”
大巫听后,立即伏身作答,“小人不敢。小人是闻各部皆有女子被卷入洛水,闹得此间人心惶惶,才诚心起祝,欲求神明相助。祝祷之下,神像异动,言河中存有女鬼,以歌声惑人前往,食人性命,要我等远避。小人得此神意,报与首领,才致通传各部。”
“胡说!我虽被困在河中,何尝害人性命。”
“是。小人有眼无珠,不知女鬼另有其人,冒犯女神,死罪死罪。今日听闻西陵部来了神人,不但驱走女鬼,还救出女神,小人亦是大喜过望,是夜往祭坛起祝,愿求神命赐福。”
“哼。什么神明,定是想陷害我的鬼魅。你祈求他,能得到什么好话?”
“您说得是,今日神像还言,西陵尚存恶鬼,现在想来,应是女鬼同伴有意欺骗,小人必不再信。如今有幸面见女神,当尽力赎罪。”
“好。那明日,你便在各部面前,去除你的谣言,还我清白。”
“是是。小人必听命而为。”大巫满口承诺,连连磕头。
宓妃问完话,回头向重华点头,后者起身迈步过来,对大巫说道,“既知神谕,不过是有心人欲陷害洛神所编的鬼话,妄想凭此给洛水带来灾祸,你日后就该尽心相助洛神,不可再有他想。她已被救出,会替尔等解除此难。”
“是。小人定竭尽所能。”
“好。你且在此歇下。明日,到众家面前,尽数罪过。不得有误。”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