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突这一单独的概念同样与威胁的概念交错。单纯的选择是最简单意义上的冲突,每个人的日常生活充满着无数这样的选择。如果我们在通向同一个目标的两条道路中进行选择,这一目标对有机体相对来说并不重要。对于这样一个选择情况的心理反应几乎从来也不是病理性的。实际上,在绝大部分情况下,主观上根本就没有冲突的感觉。在这种情况下,目标本身对于有机体来说是重要的,但却有两种到达这一目标的途径可供选择。目标本身并没有受到威胁。目标重要与否,当然要视每一个个别的有机体而定。对一个有机体来说是重要的,对另一个就可能不然。
例如,一位妇女参加一个社交晚会时,试图决定是穿这双鞋还是那双鞋,是穿这件衣服还是那件衣服,因为这一社交场合对她来说是重要的,所以她希望能留下一个好印象。在做出决定后,冲突的明显感觉一般会消失。然而,当一位妇女不是在两件衣服中进行选择,而是在两个人之中选择一个来做自己的丈夫,这种冲突就确实可能变得极其激烈。这使我们再一次想起了罗森茨威格对需要的坚持性效应和自我的防御性效应之间所作的区分。
威胁性冲突仍然是一个选择问题,但却是在两个不同的目标之间进行选择,而且这两个目标都很重要。在这里,一个选择的反应通常并不能解决冲突,因为这种决定意味着放弃某些几乎是同被选择物一样重要的东西。放弃一个必要的目标或对需要的满足使人感到一种威胁,即使在做出选择之后,威胁也依然存在。总之,这种选择最终只会导致对于一种基本需要的长期妨碍,这就很容易导致病态。
灾难性冲突是一种没有抉择或选择可能性的纯威胁。就其后果来说,所有的选择都同样是灾难性或威胁性的,不然,也只有一种灾难性的威胁。这样一种情况,只有把那个词的意义延伸,才可以被称为冲突。举两个例子就可以很容易地看到这一点:一个例子是一位在几分钟内就要被处决的人,另一个他必须面对明知带有灾难性的动物。在作决定时,所有逃避、进攻或替换行为的可能性都被杜绝——这正是许多动物神经病实验中的情况。
我们所能得出的结论只能和我们精神病理学观点分析挫折之后所得出的结论一样。一般说来,有两种冲突的情况或冲突的反应,一种有威胁性,另一种无威胁性。无威胁性的冲突并不重要,因为它们通常是不致病的;带有威胁性的冲突种类是重要的,因为它们往往是致病的。威胁并非总是致病的;对于威胁既有健康的应付方式,也有精神病或神经病的解决办法。
此外,一种明显的威胁情况在一个特定的人身上,可能导致也可能并不导致在心理上受威胁的感觉。一次轰炸或对生命本身的威胁,其威胁的程度可能还不如受人嘲笑,被人冷落,被抛弃,自己的孩子生病,或者受一位陌生人的凌辱。而且,威胁也可能起到使人坚强起来的作用。同样,如果我们将一种冲突的感觉作为病症的原由来谈论,我们最好还是来分析一下威胁或威胁性冲突,因为某些种类的冲突并不能引起病态,有一些实际上还会强化有机体。
我们可以对精神病病因这一综合领域的各种概念进行重新分类。我们可以首先讨论剥夺,然后则是选择,可以假设这两者都是不致病的,因此对精神病理学的研究来说是次要的概念。重要的概念既不是冲突也不是挫折,而是两者的基本致病因素——威胁实际上对有机体的基本需要或自我实现有阻挠作用。妨碍基本需要和高级需要(包括自我实现)以及它们赖以存在的条件的危险和事实,是对生命本身的威胁,对于有机体的完整人格的威胁,对于有机体整合状态的威胁,对于有机体掌握世界的威胁,以及对于终极价值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