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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刻骨铭心的回忆

一阵令人窒息的静默过后,乔源缓缓开口问道:“孙大叔,您的意思是不是说——丁凯东同志为了预防自己因遭遇不测而导致劫船失败,就提前准备好了这张备用指令,以便其他同志能及时跟宋骏同志保持联络。在他即将咽气的瞬间,曾经向你爹暗示过此事,但你爹却误解了丁凯东同志的意图,没能及时发现纸条,以至于这次起义行动因为无法与宋骏同志接头而最终宣告失败了?”

“嗯,当俺爹察觉到这个失误的时候,心中懊丧得不得了!可没想到倒霉事儿还没完呢——在回来的路上,因为天黑浪大,跟在俺爹后面的那艘船又不小心触礁翻了,结果又折进去七个同志!俺爹因为这一晚上的事儿悔恨了一辈子,直到死前都没有脸把这件事跟组织上汇报呢!”孙长说完这话,低着头搬了个小板凳默默坐到了一边去,摸出烟斗点上火“吧嗒吧嗒”抽了起来。

“原来如此!”听到这里我不禁百感交集——宋骏先生,困扰了您六十多年的一桩历史谜案,终于在这一刻被我们破解了!只可惜,您老人家现在已经没有机会听到这些了。想到这里,我心中忍不住一阵激动,生气地问:“孙大叔,我有一件事没弄明白——临战之前,你爹他们为什么没能保护好自己的指挥官?丁凯东同志当年到底是怎么受的伤?”

就在我问这话的同时,郑玉美正好帮我们端上刚冲泡好的茶水,她听了我的这句问话后,不知何忽然故手一抖,茶杯里的热茶就撒了一半儿出来,有几滴还飞溅到了我的手背上,烫得我“哎哟”一声跳了起来!郑玉美见状,急忙上前用自己的衣袖帮我擦拭,嘴里嘟囔着像是在赔不是,冷不丁就冒出了一句“高迈那赛……”

咦?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刚才她说的应该是一句地道的日语吧?尽管我知道郑玉美其实就是日本人石川美子,但多年的哑巴居然还能开口说话,这毕竟不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情吧?

郑玉美见我盯着她看,脸上还带着一副吃惊的表情,她急忙“啊啊”连声地给我鞠了一躬,接着就要往后撤。这时,躲在一旁抽烟的孙长先开口道:“玉美,你也不用急着躲了,当年那件事其实也不是你的错,你又为这件事补偿了这么多年,我想丁伯地下有知的话,他一定不会怪你的!”

“什么?难道说玉美大妈跟丁凯东同志之间还有什么过节吗?”我奇怪地问。

“是啊,你刚才不是问我丁伯当年是怎么受的伤吗?”孙长先语调低沉地说,“其实他就是为了救玉美才受的伤!”

“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越听越迷糊了?”

“关于这件事的缘由,还是让玉美自己来告诉你们吧。”孙长先说到这里,走过来拉起美子的手,扶她坐到了我们对面的一只高脚凳上,“玉美,你就不要再自我责罚了!把这件事大胆地说出来吧,这样的话你心里可能好受些。我们也让这两位宋骏叔派来的同志帮忙评判一下,看看当年你的错到底有多大!”

郑玉美听了这话犹豫不决,孙长先赶紧附耳过去轻声劝着她。正在这时,乔源新换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急忙走到门外去接听。等乔源回来的时候,我见他眉头紧锁、脸上布着一丝疑虑的神色,忙问他出什么事了?乔源低声回答道:“据我们的眼线通报——郭同志一行七人,刚刚驾驶着三辆轿车开出了海滨假日大酒店,目前正沿着308国道自西向东的方向高速驶来!”

“啊?他们这么晚了出门,难道是要采取什么紧急行动吗?”我吃惊地问,“他们会不会是冲着崖前村来的?”

乔源摇摇头说:“这个暂时还不能确定,眼线会及时跟我通报的。不过出于安全考虑,我们对这种可能性也不得不防呀。”

我们刚说到这里,孙长先忽然在身后插话道:“兰同志,玉美刚才已经被我说服了,你们现在可以听她讲那件往事了吗?”

“当然可以,我们洗耳恭听!”我连连点头道。

接下来的三十多分钟里,我们怀着惊异和感慨的心情,听郑玉美讲述了她八岁那年经历的那难忘而惊险的一幕。

不得不承认,郑玉美以哑语和手势比划为主、日语夹杂着汉语为辅的讲述令人伤透了脑筋,幸亏有孙长先在旁边不断地翻译和补充,我们才终于磕磕绊绊地听明白了这个故事。另外需要说明的一点是:在不违背郑玉美所述史实的前提下,为了使本篇行文尽量保持流畅、便于大家阅读,我对她的这段口述资料进行了较大篇幅的修改和整理。

“我的真名叫石川美子。我至今还记得我的日本父亲,是怎样费尽周折带着我和我的双胞胎姐姐石川英子乘船来到栈海的,当时我还只有不到六岁。在栈海的时候,父亲带我们去教堂找到了我的中国妈妈——直到最近我才知道她的名字叫做沈维萍——我的妈妈很爱我,我也非常爱她,我曾经发誓要一辈子跟她生活在一起。

“可惜不久日本就战败了,我的父亲不得不带着我们返回日本。但妈妈不愿意跟我们一起走。她不走我也不想走,父亲为此感到很生气,还动手打了我。于是,在一个漆黑的夜晚,我趁他和姐姐都在熟睡的时候,一个人偷偷跑出了家门。我想去妈妈住的教堂找她,可惜迷了路。就在我躲在墙角不停哭泣的时候,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简单问过我几句话之后,就说要送我回家。

“但那个男人并没有履行他的诺言,而是把我领到了一个又脏、又臭的地下室里,那里还住着另外三个跟我年龄差不多大的中国孩子。我不愿意住在这里,哭闹着要回家去,那个男人凶巴巴地走过来,劈手给了我一个耳光!他还威胁我说,如果我再不赶紧住嘴的话,他就会把我扔到大海里去喂鲨鱼!

“等到了第二天,那个男人把我们这些孩子都带到集市上去‘工作’,他先让一个大一点儿的孩子扎进人堆去,把‘工作’的流程演示给我们看,我这才知道,原来他要我们做的‘工作’就是假借乞讨的名义偷窃大人们的钱包!原来,我不幸落入了一个以组织收容儿童犯罪为主的盗窃团伙!

“因为阿大看得紧——那个男人让我们都管他叫‘阿大’的,我们没有办法逃脱他的控制,这种悲惨的生活我就过了整整三年!算了,不提它了……

“我本以为自己就得这样生活一辈子了,可忽然有一天,我遇到两个人,我的一切也随之改变了。我至今还记得那是一个阴天的下午,耳中传来隆隆的炮声,眼前都是逃难的灾民。‘阿大’又把我们带上了街,希望我们能乘乱给他带来更大的收益。正当我跟在那几个孩子身后,走向一对正在墙边窃窃私语的中年男女时,那个女子忽然警觉地转了一下头,当我看清她的脸的时候,不由惊叫了一声——原来她正是我这几年来日思夜想的妈妈呀!

“也许是我这几年长大了不少、衣衫褴褛的样子又让人难以辨认,反正妈妈在听到了我的喊声之后并没有搭腔,只是满脸疑惑地盯着我看。这时,其他几个孩子发觉事情败露,急忙拉着我往回跑。我一边被他们拖着跑、一边回头大声喊着:‘妈妈、妈妈,我是美子’!妈妈听后愣了一下,忽然醒悟了过来,她急忙一边喊着我的名字一边追了过来!她身边那位中年男子先是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悄悄跟在了我们的身后。

“一直躲在一边观察动向的‘阿大’见势不妙,忽然斜刺里冲了出来,他先是假装不小心撞倒了妈妈,接着又跑到我的身边,拉起我的手就往远处跑!妈妈从地上爬起身来,继续不顾性命地追了过来!等‘阿大’拉着我跑到一间因遭遇战火被烧毁的房屋门前时,我一个不小心被碎砖绊倒在地,顺势就躺在那儿不肯起来了。‘阿大’见拽不动我、后面妈妈追得又急,便气急败坏地狠踢了我一脚之后逃走了。

“妈妈终于追到了我的身边来!当她把我从地上扶起来的时候,我们娘儿俩忍不住抱头痛哭起来!可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躲在不远处的天杀的‘阿大’,见不得他养了几年的赚钱工具即将丢掉,居然狠心地一脚把一根歪倒的房梁向我们踹了过来!刹那间,只见那根还在燃着火苗的黑色木梁,像一座倒塌的小山一样向我们迎面砸来!

“我和妈妈都被吓呆了!就在我们要被砸中的一瞬间,一个身影飞快地跑过来扑到了我们的身上!一声闷响过后,我和妈妈只觉身子一沉,却并没有受伤,房梁正好击中那个扑过来身影的后背,一口鲜血从他嘴中喷涌而出,溅得我和妈妈一脸、一身都是!

“妈妈顾不得擦拭掉脸上的鲜血,赶紧起身去察看那位身子已经瘫软的中年男子的伤情,我听妈妈摇着他的身子大喊:‘凯东、凯东,你怎么样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救了我们命的那位中年男子正是丁伯!”

“啊?原来你和沈奶奶的命都是丁凯东同志救的?”我吃惊地问。

“是呀,多亏了他我才能活到今天。”郑玉美眼中含泪道。

“那后来‘丁伯’被救过来了吗?”

“丁伯过了好久才睁开眼,勉强笑着说:‘我没事儿,歇一会儿就好了。’妈妈掏出手绢帮他擦去嘴角的鲜血,哭着说:‘你这是何苦呢,为了救我们,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丁伯挣扎着坐起身来,摸着妈妈的头发说:‘维萍,我以前亏欠你太多,这只能算是一次小小的补偿而已。’

“妈妈又说:‘我这就扶你一起走,从今天开始我要好好照顾你,照顾一辈子!’丁伯听了先是笑了笑,接着又摇摇头说:‘今天晚上,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任务要去执行,等顺利完成了这个任务,我明天再回来接你!’妈妈见他态度坚决,只好点点头说:‘那好,你今天可要好好保重自己。等明天一早,我就按约定去海边等你,我们说好了不见不散!’

“他们两人说完这话,又讨论起对我的安排来,后来妈妈弯下腰对我说:‘美子,乖孩子,妈妈今天一个人带着你回教堂不安全,就让丁叔叔先把你带到他那儿去吧。妈妈今晚回去收拾一下行李,等明天我们一家人就又可以重新团聚了!’我要听妈妈的话,便使劲点着头答应了。

“就这样,我被丁伯带走交给了他的同志孙叔——也就是我未来的公公孙守喜。孙叔又把我送到了这个地下交通站,在这里,我第一次见到了我未来的丈夫孙长先——他那时还是一个只有六岁的鼻涕孩儿呢!孙叔要跟丁伯一起去办事,离开家门之前,他特别叮嘱我说:‘美子,好好在这儿等着,你丁伯明天一早就能回来了!’我听后急忙提醒他说:‘别忘了还有我妈妈呢!’

“孙叔走后,我很听话地在家里等着。可还没等到天亮,孙叔他们几个就已经悄悄回来了。我急忙爬起床来查看动静,这才发觉丁伯也被孙叔背了回来,可人早已经咽气多时了。孙叔他们一直围着丁伯无声地哭泣着,见我在一旁傻愣愣地站着,孙叔摇着头说了一句:‘唉,美子,你今天要是不喊那一嗓子多好,你丁伯也就不用受伤送命了!’

“听到这里我不禁放声大哭——是呀,这都怪我,我要是不喊那声‘妈妈’的话,一切不就没事儿了吗?”

“孙叔听见我哭,急忙扑过来捂住我的嘴巴,有些着急地说:‘还哭还哭!让外面的坏人听见怎么办?你这个小日本妞儿是不是还想害死我们呀!’听到这里我吓了一跳,急忙止住哭声,把它连同难过和委屈的泪水一道咽回了肚中。

“是的,孙叔说的没错儿,正是我的那句哭喊声害死了丁伯。从此以后,我不敢随便哭、也不敢随便喊,只能在祭拜丁伯的时候悄悄叫他几声。后来,在经历了几次可怕的审查和运动之后,我甚至变得不敢再开口说话了,久而久之,我就变成了这样一个哑巴……”

说到这里,郑玉美禁不住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