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悬疑灵异激漩谜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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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岁月若能从头

“在舰上获救后的当天晚上,吃过了东西、体力已经完全恢复正常的我,悄悄问宋叔叔:‘您今天下午不是跟我说我很快就能见到我爹了吗?怎么直到现在也没见到他的影子?’宋叔叔闻言低头看了看表,眉头紧锁地自语道:‘是呀,我们明明已经约好了时间的,可你爹他们怎么会没出现呢?他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呢?’

“后来陆续又有一些士兵进了宋叔叔的房间,神色严峻地低声跟他商量着什么,具体的内容我也没听到。再后来我犯困睡着了,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就不知道了。第二天早上,我忽然发现宋叔叔不知为什么受了伤,头上还缠着绷带,问他只说是不小心磕到门框上了。

“我乘坐的那艘军舰在海上整整行驶了三天,在这期间,我尽管一直被禁闭在宋叔叔的房间内,但死里逃生的快乐还是暂时战胜了离乡的伤感和失去自由的痛苦。再次见到我的士兵们态度明显和善了许多,因为他们谁也不想去招惹宋少校刚刚认下的这个干儿子。倒是宋叔叔在我登船的几天来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似乎有一件重要的心事未能了结。

“终于到了第四天的清晨,我正躺在宋叔叔的床上睡大觉,忽然听到外面的士兵在来回跑动,接着就听到有人在喊:‘看,前面就是台湾,台湾到了!’我听后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扒在小小的舷窗上往窗外看,可惜弥漫在我眼前只是一片迷雾。

“在我年纪尚轻的头脑里,并不知道台湾到底位于何处、也不知道那地方到底是个方还是圆,但到了此时,我却清楚意地识到我已经远离了家乡、也远离了没来得及告别一声的母亲和没能追得上的父亲。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去找他们,鼻头一酸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宋叔叔这时正巧回房间拿东西,见到我的这个样子,他无奈地坐到床边,摸着我的头说:‘国兴,别哭呀,我们先在台湾落落脚,宋叔叔以后肯定会想办法带你重返家乡的!’可如今六十多年都过去了,唉……”

伴着宋国兴先生这声长长的叹息,屋中陷入了一阵饱含忧伤色彩的沉寂。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再次开了口:“兰小姐,我误打误撞来到台湾来的那段经历,到现在总算是讲完了,你该听烦了吧?”

“哦,没有没有,您的故事真是给我带来太多的感触了!”我有些动情地说,“我真的没有想到,您当年的经历会是如此曲折和奇特。”说完我又指了指手中的那幅油画照片,“对了,您的这次‘误打误撞’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幅油画引发的,刚才您不是说过,关于这幅油画,后来您还听到过一些奇怪的说法吗?”

“哦,是的是的,你看我的这个脑子,说到关键的地方反而自己给忘了!”宋国兴先生有些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脑袋,“等后来登了岛安顿下来,宋叔叔很严肃地问我,为什么会一路追踪他来到台湾?我就拿出这幅油画,把丁小玉临终托付的事说了一遍。宋叔叔拿着那幅画发了半天呆,这才有些迟疑地说:‘我记得你父亲曾经跟我提过油画这么一回事,说这好像是一笔什么财富的指引图,你好好把它收起来吧!’”

“什么,财富指引图?”我闻言吃了一惊,又举起那幅油画照片,就着灯光上下左右仔细端详了一番,“哪里有什么指引图呀?我怎么没看出来?”

“呵呵,其实这件事大家都只是猜测,并没有什么确实证据的。”宋国兴先生指着照片自嘲道,“你看这幅画上画的是一个海岛吧?那我还说它确实是一幅指引图,是一幅指引我远离家乡、来到台湾岛的指引图呢!”

我见宋国兴先生说这话时,脸上带了一丝悲凉的意味,急忙安慰他说:“宋老,您不要难过了。如今信息和科技都这么发达,没准儿有一天,真的会有什么人能从这幅画中发现我们所不知道的天大秘密呢!”

“但愿吧。其实早在1984年我第一次回栈海的时候,曾经带着这幅画的原件想要回去‘献宝’的,可惜因为没有找到我的父亲和母亲,也没有找到了解此事内情的人,所以只能空跑了一趟。要是它真的一无所用的话,丁小玉的生命之托、以及我六十多年来的背井离乡,岂不全都是白费功夫了?”

“它应该不会一无所用吧,”我微微沉吟道,“据我所知,栈海也有人正在收集此画的其他组成部分,而且至少已经得到其中的两幅了。”

“什么,这幅画还有其他的组成部分?”宋国兴先生吃惊地问了一句,接着又若有所悟地说,“难道说我手中的这幅油画,只不过是一整幅油画中的一个组成部分?难怪我总也搞不懂它其中蕴含的秘密,也许是要把此画的所有组成部都分凑到一起,才能真正参悟出其中的奥妙呢!”

“很有这种可能。”

“那你知道是谁在栈海这么用心地收集这些油画吗?”

“郭同志。”

“郭同志?不认识。那他有没有讲收集这些油画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对不起,这我可一点儿也不知道。”

“唉,看来六十年前的这个谜,还得让人接着猜下去呀。”

说完这话,宋国兴先生见我一边点头、一边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呵欠,忙起身为今晚的谈话画了一个句号,“哎呀,你看我只顾得说,都没注意现在的时间已经这么晚了!你抓紧时间休息吧。其它事情等我们明天上路的时候再接着聊吧。”

困乏难耐的我连忙点头答应了。可等回到卧房冲了个凉,我躺在床上却又久久难以入睡,脑中开始不断回味着宋国兴先生讲过的那段奔波流离的往事。辗转反侧的好一阵之后,我忍不住起身打开了手机,播放起刚刚从网上下载的一首张艾嘉的老歌,手机听筒里,慢慢传来她那清净得有些寡淡的低声吟唱:

一九四八年

我离开我最爱的人

当火车开动的时候

北方正飘着苍茫的雪

如果我知道

这一别就是四十余年

岁月若能从头

我很想说我不走……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窗外早已是天光大亮。我想到今天约好要跟宋国兴先生上山去见他的养父宋骏先生,便急忙翻身下了地,简单梳洗打扮了一下就拎着旅行包跑下了楼。刚到一楼客厅,就见宋国兴先生正端坐在沙发前喝茶,手中还拿着一份当天的报纸。

听到了我下楼的脚步声,他抬起头朝我笑笑,点点头跟我互道早安。我坐到他身边的沙发上,打了个长长的呵欠道:“宋老,您昨天讲得那么辛苦,我本以为您今天早上能多睡会儿呢,没想到还是您先在这儿等我了。”

“呵呵,老年人嘛,没那么多觉可睡了。”宋国兴先生说完,挥了挥手中的那份《民众时报》,“今天有一个好消息,报上说阿里山的小火车又重新开通了!”

“真的?”我听后赶紧接过报纸去看那条新闻,兴奋地说,“真是太好了,没想到我这次居然还有机会亲身体验一下高山铁路的魅力呢!”在来台湾之前,我就对阿里山的小火车充满了浓厚的兴趣。据介绍,作为世界上仅存的三大登山铁路之一,这条已经拥有百年历史铁路从海拔30米的嘉义市一直贯通到海拔2000多米的阿里山站,坡度陡峭、运行方式独特、沿途风景美不胜收,是阿里山著名的旅游胜景之一。

“不过它毕竟刚刚重新开放,我们还是要注意安全。”宋国兴先生叮嘱道。

“明白明白,我一定会小心的。”

宋国兴先生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由于台湾地区经常遭受台风的袭击,阿里山小火车也就难逃厄运,时不时会因为铁路路基流失、隧道坍塌等原因而停驶;等到了去年上半年,一出因大树倒掉砸中车厢而引发的小火车翻车事故,更是造成了多名大陆游客的伤亡,从而为小火车的安全性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不过它既然能够再次开放,肯定是管理当局已经做过认真的整改、采取了详尽的防护措施了,我怕什么!

一个小时后,我已经在宋国兴先生的带领下优哉游哉地搭乘在那辆名为“阿里山号”的红色小火车上了。车上乘客爆满,基本上全是来自大陆的同胞,大家都兴致勃勃地欣赏着沿途的风光,全然没有一丝担惊受怕的意思,每当火车爬过一段陡坡、车头车尾互换用“之”字型前进的时候,车厢里就爆发出一阵惊奇而欢快的笑声,就像大家在公园里坐过山车时受到的那种刺激一样。乖乖不得了,没想到跟我一样“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不要命游客还真是为数不少呢!

小火车平安抵达了半山腰一个名叫“沼平”的车站,宋国兴先生起身招呼我下车,说是这里有一处很有名的景致值得顺路一看。出站后,我跟在他身后钻入了一片茂密的森林中,只见林中古树参天、绿荫遮日,一眼望不到个边缘。一路走着,我正感叹于大自然的瑰丽和雄伟,宋国兴先生忽然停下脚步,指着路边一颗长相奇特的红桧说:“兰小姐你看,这就是阿里山森林中的第一奇观——‘三代木’!”

“三代木?”我盯着眼前那颗高达一丈有余的红桧惊叫一声,“我可早就听说过它们的大名,今日终于得以一见了!它就是那个第三代吗?”

“是呀,”宋国兴先生点点头,指着那颗红桧盘根错节的根部说,“你看到那段横陈于地表的枯树干吗?那是第一代;你再看它上方那段已经变成空壳的树干,那是第二代。同一颗古木上跨骑着长出新枝、延续三代,真可谓树中的‘三代同堂’了!”

“下一代踩着上一代生长?听起来有点儿残忍哦,”我半开玩笑地说,“就像我们那里常说的一句话‘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不不,兰小姐,我觉得你不能这么理解。”宋国兴先生正色道,“大自然中每个物种的生命都是有限的,在它生命终结的那一刻,能再度萌发新苗、并用自己的身体为下一代的茁壮成长提供最后一份助力,这正可谓是枯而后荣、造化神奇呀!我想如果有一天我的寿限到了,也希望看到我的下一代以及再下一代——还包括你们这些年轻人,都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为此做出再大的牺牲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我听后不禁为老先生宽广的胸襟和气度所折服,连忙点头道:“您说得对。这棵三代木像这样长下去,没准儿将来还会有第四代呢!”

“那可能就是几百、几千年之后的事喽。”宋国兴先生感慨道,“我们这些人肯定是看不到了,留待我们的后代去考证吧。但只要不离了这个根,将来出现与之同宗同种的第五代、第六代也是完全可以想象得到的!”

正说着,我们身后不远处的密林里忽然传出了一阵呵斥声和厮打声。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发状况,又见身边的一个旅行团刚刚离开,周围只有我们两个人,便急忙跟宋国兴先生商量说,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赶回火车站继续上路吧。

宋国兴先生点头应允,我们正要迈步离开,忽却听到林子里传来一个男子的呼救声:“姐,来救我,快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