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悬疑灵异激漩谜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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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纱厂旧事

我满怀着意外和震惊的心情匆匆读完了这封信,愣愣地在电脑跟前坐了半晌,忽然想起还有舞子发来的一封邮件等我去看,于是我勉强收拾起自己混乱不堪的思路,点击打开了那封邮件。只见上面写道:

晓萌姐姐,你好!

感谢你发来的邮件,我原来还以为你从此不会再理我了呢!

关于上次在城崎吊桥上发生的事,那只是一个误会,我一点儿都不怪你,你根本用不着向我道歉!倒是我应该向你和乔源先生好好道歉,希望你们能原谅我在接待期间对你们的不礼貌行为。你们中国有句俗话叫做“不打不相识”,希望我们都能尽快忘掉那些不愉快的经历,将来能成为彼此信得过的好朋友!

你来信中提到的那几个问题,我都去问过的我的祖母,其中有一些她做了解答、另外一些她不太了解、还有一些因为涉及到她跟乔源先生约定的保密条款而不方便说,总的情况就是这样。下面我把每件事都分列出来说明吧!

关于婚姻证书:据我祖母说,她从来都没有见过她父亲与沈维萍女士有什么婚姻证书,她说就算真有那么一件东西的话,恐怕也早就毁于战火了。其实有没有这张证书都不能掩盖一个事实:那就是她父亲与沈维萍女士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他们并没有真正在一起生活过!原因当然出在沈维萍女士身上,正是她在新婚之夜刺伤了我的曾祖父并逃出了家门!

关于沈家老宅:当年我祖母和她妹妹跟父亲去栈海的时候就是住在沈家老宅里面的。听说这处住宅之所以归属我的曾祖父所有,是跟当年他们跟沈家联合开办纺织厂有关,应该是沈家因生意失败抵押给我曾祖父的吧。其实既然当初两家联了姻,要是沈维萍女士能好好跟我曾祖父一起生活的话,也算不上谁侵占谁的房子了,夫妻共有财产嘛。

关于跟那个德国人雅尼克的关系:这一点我祖母不是很清楚,也从来没见过那个人。只是听她父亲有一次在沈维萍女士面前提过这个人,他生气地称呼他“愚蠢的德国人”,似乎还听她父亲说过他曾经把沈家老宅高价卖给过那个“愚蠢的德国人”,但他却在买了房子之后莫名其妙地放弃了入住,结果白让我曾祖父赚了一笔钱。

关于合资纺织厂的情况:我祖母说她一点儿都不知道。建议你去当年那个纺织厂的故址实地了解一下,没准儿能有一些收获。

关于石川美子:我祖母根本不喜欢被人胁迫合作的感觉,实际上她也不信任乔源先生及他背后那个团队所作的那些承诺。她非常感谢你准备为她寻找妹妹提供帮助,希望能够尽快从你这里了解到具体的信息。唉,我要是有一天能跟美子姨婆直接联络上就好了!

关于孩子:既然我的曾祖父和沈维萍女士并没有真正在一起生活过,那么她腹中的孩子当然就跟我曾祖父没有任何关系了。当然,如果你能找到沈维萍女士那位真正的中国恋人,孩子的事情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读完舞子写来的这封信后,我急忙起身去卫生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让有些发热的头脑好好冷静了一番。等我再次回到办公室坐下,短暂的回味过后,还是一下子陷入到一个新的巨大迷局当中去了——

以上两封来信中,其他的内容暂且不提,但其中不约而同地提到了一名中国男子、沈奶奶的真正恋人,这可真是一个令人震惊的新发现!可是,这个像是突然从地下冒出来的人,他姓字名谁、身在何方、有何事迹、当年与沈奶奶之间到底发生过怎样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呢?所有这些我都一概不知。我到底应该从哪里开始寻访他的足迹呢?

寻思无计之下,我只好又拨通了乔源的电话。他听完了我的陈述之后,沉默了半晌,才带着商量的语调说:“晓萌,我很理解你急于破解沈奶奶恋人之谜的心情,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我们不是已经说好要放弃对这件事的追查了吗?该放手时还是放手吧,免得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听后心中不悦,争辩道:“乔源,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胆小如鼠了?我是答应过不再去追查宋国兴的事了,可并没有答应与沈奶奶有关的一切事情都撂下不管了呀!布鲁姆先生和舞子都在等着我的新消息,难道说我能告诉他们说:对不起,现在有人限制了我的人身自由,已经禁止我调查沈奶奶和石川美子的情况了吗?”

电话那边又沉默了一阵,接着传来乔源的问话:“这么说你一定要坚持调查了?”

“是的。”我坚定地说,“我实在是找不出让自己放弃的理由来。”

“其实我应该想到劝你是没有用的,不然你就不是兰晓萌了。”乔源苦笑了一声,有些无奈地问,“那你打算从哪里开始入手呢?”

“这我倒还没想好。”

“如果是我,就会先从‘大东亚纺织集团’的历史开始查起。那样的话,不仅有可能了解到沈奶奶执意跟石川秀行悔婚的原因,还有可能寻访到沈奶奶那位真正恋人的一些蛛丝马迹呢。”

“那好呀,就按你说的办!我明天就去档案馆查查那个纱厂的资料。”

“不用查了,你拿笔记一下吧,”电话那边传来一阵窸窣之声,似乎是乔源摸出了一份什么材料似的,“四安区大北村路57号甲,栈海第十棉纺织厂,它的前身就是‘大东亚纺织集团’。我想,如果你以记者的身份,直接去棉纺织厂工会要求找退休老职工了解情况的话,收获应该会更大一些。”

“行啊,乔源,还说我不肯放弃,没想到你早就有所准备了……”我一边记录、一边随口夸了他几句,可忽然之间又醒悟了过来,“哎,不对呀,你一竿子把我支到棉纺织厂去了,是不是想让我远离石川美子跟501医院这条现成的线索呀?”

就听乔源在电话那边叹了口气,幽幽地说:“你既然执意要逆流而上,如果再不注意迂回前进的话,岂不是要直面船翻落水的险境?”

听了这话,我有些不耐烦地跟他说了句再见,然后迅速挂掉了电话,嘴里嘟囔道:“真是危言耸听啊……”

挂掉电话,我在脑中迅速地组织几条比较说得过去的理由之后,就惴惴不安地去了吕主任办公室,跟他提出明天要去第十棉纺织厂采访一天的要求。我本以为他会审核刁难一下的,没想到吕主任听了我的采访计划之后,居然大手一挥为我开了绿灯,还豪气地说,一天时间怎么能把一个棉纺织厂的历史了解透彻呢?采访三天!

喜出望外的我赶紧对吕主任的支持表示感谢,并表态说一定要认真投入工作,为报社新开辟的《栈海史话》栏目奉上一篇精彩的历史报道!吕主任欣慰地点了点头。

在我即将离开吕主任办公室的时候,他忽然像是想起一件事似地喊住了我,他说小兰呀,有一件事我得通知你,鉴于你在这次宿舍调配候选人的民主评议中选票过低,所以暂时不能搬到那间高级宿舍去了。希望你不要因此影响了工作情绪,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我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后,心中的欢喜劲儿一下子又没了,接着便恍然大悟——我说你吕主任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呢,原来是早先答应我的事没办成,心中有愧呀!

回到办公室,小程见我嘟着脸一副不爽的样子,忙问我怎么了?我说怎么了,煮熟的鸭子又飞了呗!当小程听我说完那套高级宿舍得而复失的事儿之后,摇摇头说:“晓萌,这件事儿恐怕不像吕主任说的那么简单。据我所知,老万他们空出来的那几套房子谁也没分,听说报社是要准备把它们卖掉的!”

“卖掉?”我吃惊地问,“好好的干嘛要卖房子呀?”

“当然是资金周转的需要了!”小程摇头叹道,“我们这些底下人光知道埋头干活儿,听说报社的经营状况不容乐观呀!同行业竞争激烈、销量下滑、广告量锐减,唉……”

听到这里我不禁也摇起了头——算了算了,既然这样的话,房子不换就不换吧,倒省得我搬家麻烦了。

三天后的一个傍晚,我终于结束了在第十棉纺织厂所有的采访工作,带着一身的疲惫回到了宿舍。一小时后,乔源在接到我的电话之后也赶了过来。

望着半倚在床头上发呆的我,乔源急匆匆走过来探视,有些自责地说:“怎么几天没见就累成这样了?也怪我最近光忙着筹备‘萌源’开业了,就没顾得上你。”

“我没事儿,”我有气无力地说,“就是这几天下来路走的不少,听的那些故事也让人心里难以平静,一时间人也精神不起来了。”

“怎么,你已经去过第十棉纺织厂了解情况了吗?”

“何止了解情况那么简单!”我感慨地说,“我按照你写的地址找到了第十棉纺织厂工会的王主任,那位老太太可真是个热心肠。在她的协助下,我不光看到了纺织厂从二十年代建厂至今的有关档案,还走访了五、六名经历过‘大东亚纺织集团’历史变迁的老工人。等我把这些天了解到的那段历史汇总起来一看——嗬,简直就像是接受了一堂生动的爱国主义教育课呢!”

乔源好奇地问:“是吗?那就把你听到的说出来听听,让我也受受教育吧。”

我点点头翻身而起,一口气给乔源道出了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1921年夏,沈奶奶的父亲沈德厚先生在栈海创办了一家民族企业“华泰纱厂”。经过十几年的悉心经营,华泰纱厂的生意蒸蒸日上,一度成为当时华东地区首屈一指的知名企业。可惜好景不长,许多日资纱厂闻风而动,也纷纷来到栈海设厂企图分一杯羹,等到了1935年,栈海纺织行业就形成了九家日资纱厂围攻一家华资纱厂的不利局面。

面对实力如此悬殊的对决,沈德厚先生并没有消极放弃,而是积极地从进货渠道、内部管理、价格竞争等方面完善自身,并贷款斥巨资从德国引进了百余台当时最先进的细纱纺织机,力图依靠产品的升级改造拓展出一片新的天地来。

沈德厚先生不肯服输的进取精神显然惹怒了一众日资纱厂,其中早就对华泰垂涎三尺的大东亚纱厂的董事长石川秀行更是不加掩饰地跳到了台前,以各种威逼利诱的手段提出收购华泰纱厂,他的无理要求理所当然地遭到了沈德厚先生的拒绝。石川秀行恼羞离去,并发誓要打败华泰,从此,一颗危险的种子在华泰的身边埋了下来。

石川秀行回去后,马上组织其余八家日资纱厂开会,宣布成立了一个旨在针对华泰纱厂的“栈海日资纺织业联盟”,该联盟以统一进货、统一定价、统一市场、统一销售的方式来压低进价并垄断市场。此举实行之后,华泰纱厂立刻感受到了空前的生存危机,沈德厚先生心气再高,毕竟独木难支,加上石川秀行为了打击华泰各种阴招齐上,甚至不惜勾结当时的民国政府官员参与施压。于是,华泰纱厂由原先的购销两旺被迫转为惨淡经营。

这种被动的局面一直持续了两年,在此期间,石川秀行偶遇沈维萍并一厢情愿地爱上了她,但沈维萍面对仇家当然不为所动。

到了1937年,华泰纱厂终于在内外交困中陷入了绝境。为了筹款给工人们发工资,沈德厚先生不得不变卖家产,最后连沈家老宅也转给了别人。后来他才知道,老宅背后的买主正是石川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