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草
这是一所学校,但它更像一座园林,我的高中生活就是在这里度过的。
学校的中心是一座环状的池塘,池塘外围是一条幽幽的小径,而我们古朴的书院就像一个小岛立在池塘正中间。
每天,吃过晚饭,我就一个人走在这一片静里。头顶的老树在风中发着轻响,不时还有几片叶子飘落下来,叶子带着芬芳,悄无声息的落在小径上,我轻轻的踏着它们走向前去。这条小径永没有尽头,因为它是一个圆。我就那么毫无目的的绕上几圈,直到晚自习的铃声响起。
我喜欢这里的静,喜欢这里的祥和。
与大自然亲密接触是无比美好的,在这样一个飘着书香的园林里,你可以听见自己的思想。
小径边的古树不知道历经了多少沧桑岁月,它们都长得奇形怪状。有一种树,树干很粗,长得又高,枝叶繁密而且异常浓绿。我不知道这种树的名字,可奇怪的是它的主枝上还能长出一缕缕的小枝来,它们就那么悠闲地垂着,随意的舒展着,就像小姑娘的辫子。这一条条在风中晃动的绿色辫子把我的心思晃到遥远的年代,我仿佛置身在梦境中。
最有趣的是在这池塘里钓鱼。我一直疑惑不解的就是这池子里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鱼,而且种类繁多,我从来就没见过有人往这里边放过鱼苗。池塘里布满黑色的水藻,像一张巨网,差不多把整个水面都盖住了。要是在夏天,路过这里,我们总能看到水面上黑压压的鱼群,有草鱼、有鲢鱼,但更多的是鲫鱼以及其他更小的叫不出名字的鱼。有同学提议来这里钓鱼,我们便买来钓钩、钓丝,随便折一根树枝当作钓竿,这样简易的渔具居然也能钓上鱼来,只是我们钓上来的大多是鲫鱼,大鱼从来就不过来咬食,它们都藏在池塘中央,我们的钓丝根本甩不了这么远,而且,就算是大鱼过来咬食,我们的钓丝也承受不住它们的压力,能钓上小鲫鱼我们已经心满意足了。我钓上来过很多鲫鱼,处理不掉,我便把它们全给了来学校玩的那帮小孩子。不知在什么时候,池塘周围突然冒出一朵朵的遮阳伞来,外面的退休工人竟大张旗鼓的进来钓鱼了。晚饭后,从池塘上的石桥经过,只要看到有钓鱼的,我们保准会过去围观,一声不响的看着他的浮子。
有一天,据说有个人钓上来一条10多斤的草鱼,这条消息很快叫学校知道了。好景不长,一块“禁止垂钓,违者罚款50元”的木牌叫学校派人给插到了池塘边上。垂钓者受了学校的驱逐,他们再也进不来了。当时我很不理解学校的做法,甚至有些生气,叫别人钓走几条鱼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些鱼又不是学校养的。
我喜欢钓鱼,也喜欢看别人钓鱼,别人钓上来鱼我同样高兴,我喜欢看那一片白光在水面上的跳跃。
钓鱼的人走了,这里还是那样生机勃勃,富有人情味。特别是在美好的夏季里,这里是一片绿的海洋,花的世界。走在幽幽的小径上,我看到的只有绿,闻到的只有花草的芬芳,听到的只有虫鸟的歌唱。无数个凉风习习的傍晚,我徘徊在这里,默默地走着,什么都不想。也是在这样浪漫的气息里,我看到有女生也在这里徘徊着。她们在干什么?她们在想什么呢?问这样的问题真没必要,我们都在寻求安宁,寻找生的气息。可惜我不是诗人,要是徐志摩在这呆上段日子,说不定他能写出一首能与《再别康桥》相媲美的浪漫诗篇来。
这里实在太静,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我时常在这里畅想,也可以说是胡思乱想,想着想着,我竟忘了自己的存在,我只觉得我与这里的花草树木凝结在一起了。我一步一步的慢慢走着,不用担心有人突然从后面冒出来,因为这条小径很窄,只容得一人通过,曾经就有人因为走路过急而失足落入水中,闹出大笑话来。不过,正因为路窄,要是迎面碰上别人,那可就让不开路了。记得有一次,我正默默地走着,却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女生也默默的走了过来。也许她跟我一样陶醉在这片静里,并没有察觉到她前面有个我,我不想挡了她的路,可是,假如我折回去的话,那得费很多时间,我的兴致也就全没了。我们擦肩而过,她不看我,我也不看她,我们只是彼此生命里的匆匆过客。
三年里,我不知在这条小径上走了多少回,来时感觉都差不多,但走到最后才知道每次感觉都不一样。心境不同,这里的一草一木便在我的主观里有了变化。开心的时候,我看到它们舒展着怀抱迎接我;忧郁的时候,我看到它们都耷拉着脑袋,它们在同情我,也在鼓励我。正是一次次走在这里,我学会了如何叫自己安宁,懂得了很多事情完全可以不放在心上。老天从来不会给人设下烦恼,烦恼从来都是自找的。这条小径边的一草一木,它们有过烦恼吗?它们每天都这样生机勃勃的成长着,带给我们美的享受。
离开母校整整两年了,我好想再回到那条小径绕上几圈。遗憾的是,世俗早已毒害了我的身心,即使走在那条小径上,我也未必沉得下心来。我不能回去破坏那一片绿、那一片静。
世俗早已毒害了我的身心,即使走在那条小径上,我也未必沉得下心来。我不能回去破坏那一片绿、那一片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