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亲子陪着孩子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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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有一种爱直抵永恒(1)

陪着孩子长大——好妈妈

最好的爱

前段时间,电视播出了一档关于亲母寻子的活动。

一个年近五旬的女人为了寻找三岁便走失的孩子,独自一人从湖南到湖北,从湖北到安徽,几近走遍了大半个中国。

她一路就这么走着,逢人便问,有没有见过她的孩子。累了,她靠在墙角歇会儿。饿了,随便吃点干馒头。身无分文了,她弯下隆起的后背,张开粗糙的大手,刷盘洗碗捡垃圾什么都干,只要能换到寻找孩子所需的路费。

有人问,那么多年过去了,你现在才来找,是不是太迟了?孩子都已长大变样了,你以前为什么不来找?

她还未说话,眼泪就扑簌簌地落个不停。她和丈夫结婚多年,均无一子,婆家人对她苛刻严厉,冷言冷语。为了能有一个孩子,她只要听到药方,不管是民间的土郎中所说,还是名医专家所指,她都掏空腰包,找来一试。

三十岁那年,她终于怀孕了。孩子啼哭临世的那一刻,婆家人都笑了,唯独她,在医院的产房里哭得撕心裂肺。

孩子安然稳健地成长着,他懂事,乖巧,讨人喜欢。可谁能料到,只有三岁的他竟会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彻底失踪。得而复失的悲痛,不仅使她彻夜难眠,更让婆家人对她寒了心。于是,没过多久,狠心的丈夫便悄然离开了她。

家中尚有羸弱多病的爸爸。倘若她为了自己的孩子而执意外出的话,那么,谁来照顾年迈的爸爸?她日日在心间含着思儿的热泪,悉心照料爸爸的饮食起居。直到上月,爸爸含笑辞世,她才打理行装,出门寻找自己的孩子。

十七年就这么过去了。当时那个懂事的三岁孩童,早已长成了壮硕的青年。此刻,即便他与她擦肩而过,她也不一定能够认出来了。

她说只要看到,她一定能够认出谁是她的孩子。她记得,他的眉宇间有颗不大不小的黑痣;她记得,两岁那年,他曾在田埂上摔过一跤,额头上因此有块木桩留下的疤痕。

她的故事感动了很多人。他们帮助她四处打探,是否有这么一个小伙子,眉宇间有颗黑痣。她的确遇到过那样的人,有着和她所说的一模一样的特征。但是,她一眼就知道,那不是她的孩子。

她一直忘不了那双天真的眼睛。那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会在睡梦中看到。

有的人实在看不下去了,觉得她一路太过辛苦。于是,便劝慰她说,别找了,大姐,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兴许你的孩子嫌那颗黑痣不好看,用激光消了呢?

她始终不肯放弃。最后,在电视台的帮助下,她终于在东北的一个小乡镇里找到了自己的孩子。他虽然长高了,变结实了,但眼睛,依然和当年一样,闪着动人的光芒。本以为,这会是一个合家团圆的结局,岂料,孩子竟异常坚决,宁肯不要生母,也不愿离开自己的养母。

得知他的养母重病在床,急需换肾,她连想都没想,就在医院的手术台上签下字。记者问她:“这一切,值得吗?千辛万苦找到孩子,他不但不认你,还要你献出自己的肾!”

她躺在惨白的床单上笑了:“只要他是我的孩子,那么,不管他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孩子们,你们知道吗?母爱就是这般,深沉而执着,为了自己的孩子,即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请珍惜你们身边平凡而又伟大的妈妈,给她最好的爱。

成全你的孝心

这么些年在外寒窗,已然习惯了隔家千里的生活。尽管如此,年前的那些日夜,还是会不由得倍加挂念家中年事已高的双亲。

每每还未到乘车之日,妈妈便打来电话,把上车下车的时间问个一清二楚。然后,好与爸爸一道,在茫茫隆冬中去接我回家。

爸爸惧冷,妈妈亦是。还未出站,我总能远远地看到他们踮脚擦掌地立在检票口外。时而将手从袖管里抽出,细细地端详那块得上发条的老式手表,时而呼着宽长的雾气,揉搓冻僵的手背朝人群的罅隙中四处遥探。

去年大雪,火车足足晚点十二个小时。我在车中打去电话,无人接听。我想,他们大抵是等不及,回屋睡熟了。殊不知,当我提着大包小包急急地奔出站口时,他们俩竟还茫然地站在那儿。我一脸惊异,他们一脸祥容。

爸爸接过我手中的行李,用另一只被冻得苍白的手,轻柔地拍着妈妈后背反复地念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那段跛脚的碎石小路,双亲足足走了半个钟头。他们像迈不开脚步一般,故作从容地在凛冽寒风中慢慢蠕动。我接过爸爸手中的行李,让他搀着妈妈,独自一人狂奔上前,给他们开门、倒水、调暖气。

明晃晃的灯光下,我凄然泪落如雨。冰冷的屋内,向我证明着双亲已多时未归。

妈妈大病了一场。那些天,我几乎把心扯到嗓子眼,如何自慰,如何弥补,都无法抚平心中那份深广的愧责。

就此一事后,我再没让双亲接过。他们自是不愿意,但我总有办法让他们迎接不到。譬如,我会把到站的时间延迟几天告诉他们,他们尚未做好准备,我已然步入家门。譬如,我会告诉他们下一班车次,那么,几个小时的时间,就足以让我出站,整理,在那条铺满碎石的小路上和他们相遇。

起初他们不明白,诧异地问,怎么提前回来了?火车怎么提前到站了?我笑笑,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们,我有事儿,所以把票签早了几天,抑或火车提速,更换车次,等等。

他们深信不疑。他们再接不到我,再没任何机会可立在呼啸的风雪中痴痴守候。我的孝心,善意的谎言,终于换来了他们片刻的安适。

很多年后,我寒窗的年岁俨然被光阴覆盖。隔壁阿姨家的女儿考取大学,也如我一般,隔家千里,一年一归。

她大抵也是见过自己的妈妈怔怔地立在风雪中的狼狈模样,因此,也学着我,编造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搪塞她的妈妈,以换取妈妈的片刻安适。

阿姨坐在家中,一面向妈妈笑责孩子的孝顺;一面对她的安全心生忧虑。妈妈提起电话,激动地告诉她:“我在车站有几个早年的同学,可以让他们帮忙照看。这样,既能了却你的心愿,又能成全孩子的孝心……”

书房内,起初暗笑的我,片刻泪雨滂沱。很多年前,妈妈便是这样的吧?用一种睿智,无声的方式,来成全着自己孩子所谓最完美的谎言,最真挚的孝心。

做父母的,总是这般无私,作为孩子的我们,没有理由让父母担心。但愿成长的你们也一样,用最好的方式尽孝,常怀感恩之心,记住:百善孝为先。

原谅愚笨的爱

现在的孩子,当他们开始学着思考自己未来的时候,才发现大多数的中国父母都一样,早已帮他将人生的前二十年都规划好了。父母总希望自己的孩子和那些成功人士一样,从小学一直优秀到大学,最后考研、读博,衣锦还乡。

如我年少时,我时常不清楚自己的内心深处为何会涌出那么多的怨愤。我的人生和前途,我的爱好,甚至我的自由,全部都要由他们来安排妥当。难道我自己就不能掌控这一切吗?

为了能和熟识的邻居孩子相比,他们时常逼迫着我学习,并在背后不乏一时地念叨,读书才是唯一的出路。于是,我开始想,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的话错了吗?

棍棒底下出人才的理念终究是有效的。至少,它让成绩平平的我安稳地上了高中。可令我疑惑不解的是,他们曾说上高中以后就清闲很多,为何我还是要那么忙碌?从早到晚的课程没个休止,并且,他们的念叨亦随之有增无减。

终于熬出了高一。我被数理化折磨得差不多有点儿神经了,于是我毅然不顾他们的反对,执意选择了文科。他们开始对我说近年的国家政策,就业大局。不停地向我阐述,文科的前景是多么凄惨、渺茫。而我内心在想,社会发展日新月异,就业趋势难道就不会改变吗?甚至,我会把一个词联想到他们身上,那就是愚笨。他们只会跟着别人所说的路走,却不曾想过每个人都有着自身的差异性。

最后,他们开始向我妥协。可这样的妥协并非是支持我,而是打击我。他们时常会用以前跟我一起,成绩跟我差不多,而最后选择了理科的同学来和我比较,并不停地问,为什么他能学好,你就不能学好。此时,我心里在想,为什么他的父母就那么好,而我的父母却让我一点自由都找寻不到?

怀着报复的情绪,我开始厌学。我想反对他们的“霸权主义”。十六岁的我忽然懂得了此消彼长的道理,我必须做出反抗。并且,我已不想继续这样的枯燥学习生活,我想到外面流浪,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于是,他们开始跟我强调,社会是多么复杂,我出去能做什么。我内心在想,我不能做什么,可至少,能比现在做的多。

这一仗,还是我落败了。而他们,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我是一个不听话的孩子,让我混完这几年算了。我难以描述我内心的绝望,为何,连我生身父母都不相信我的能力。

我开始没日没夜地念书,像一个机器,没有任何长远的目的。我只是单纯地想要证明,我不比愚笨的他们口中所说的某某同学差劲。

皇天不负有心人。当我在无数个挥汗如雨的日夜备战之后,终于拿到了一张他们日日提及的大学录取通知书。那一刻,我没有半点喜悦,全然只是复仇的快感。我的付出终于有了收获,这也是能呈献给愚笨者的最好“礼物”。

他们为我做了一桌极其丰盛的晚宴,邀请了许多朋友和亲戚。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成了主角。因为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意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亲戚都在无休止地夸我,而他们却微笑着聆听,安静地给我夹菜。我再也吃不下去了。因为,我分明看到了他们已现皱纹的眼角上挂满了泪水。

优秀毕业生发言大会上,我忽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莫名其妙地感谢着我原本痛恨的,愚笨的他们。他们此时安静地坐在台下,同样微笑着凝望我,一边抹泪,一边为我用力鼓掌。

我不清楚,一向最讨厌泪水的自己为何会在那么多人面前哭了。尤其是在老师将愚笨的他们请上台后,我才发现,不知不觉我已高出了他们一大截儿。

他们依旧是如此愚笨。在那么多人面前,不懂得要面子,硬是让泪水像小溪一般肆意流淌,惹得我哽咽难言。

可那一刻我知道了。他们的愚笨,是在于他们毫不会掩饰自己心中那份过于严厉的恨铁不成钢的疼爱,是在于他们不懂得如何让那一份沉重的爱转个弯,轻柔地落在我们十几岁的心底。

原谅愚笨的他们吧。因为,那是爱。

妈妈的牙齿

常听到或看到一些关于母爱的故事,常为这些故事潸然泪下,可在庸庸碌碌中终究淡忘了许多。听说过这样一则故事,却是终生难忘。

没有哪一位少年会厌恶足球。广袤的蓝天下,踩着碧绿的草尖在午后的阳光中狂奔,欢声笑语淹没了所有莫名的忧伤。他也一样,曾那么热切地恋过足球。

他踢得一脚好球,被誉为“神射”。当时,很多女生都暗自倾慕于他。不过,他有一个恼人的缺陷,虽说旁人看不见也不知晓,却仍是那么实实在在地困扰在他的心间。他有一双奇臭无比的汗脚。

起初,大伙儿以为是他踢球的时间过长,导致汗液分泌过多,累积在鞋子里不得排泄所造成的。于是,大伙儿建议他勤洗脚换鞋。为了根除这个恼人的毛病,他一丝不苟地按照大伙儿提的建议去实践了。别说鞋子,就连袜子他都是一天一换,洗得异常勤快。可很长时间之后,他还是不得不躲到暗处去换球鞋。

宽敞的更衣室里,只要他的鞋子一脱下来,立刻便会呼声四起。大伙儿知道,这深深地刺伤了他。尤其是每次遇上规模稍大的比赛,他更是显得越发狼狈。譬如,与其他学校的踢友谊赛,球员更换的衣物等都是由拉拉队成员来看管的。唯独他,从来不敢要拉拉队的成员帮忙,独自一人走过球场,在杂草丛生的角落里更换完毕,才一脸自信地飞奔出来。

他与妈妈的关系非常恶劣。要知道,少年时期,不论是谁,心中总是会隐藏着一些叛逆因子的。他们不喜欢随波逐流,强调个性,爱表现自己,但也因此严重影响了学习。他的妈妈经常会来球场上找他,因为他经常会旷课,跟着上体育课的孩子疯狂一下午。

毕业后,他请大伙儿去家中做客。刚进门,便有一股浓烈的脚臭味扑面而来,大伙儿细看才发现,他的妈妈正在客厅里为他补袜子。那些不论干净的、脏了的袜子,只要是有破洞的,她统统都收拾出来,坐在客厅里一针一线地慢慢缝补。

大家都没作声。唯独他一脸地不悦,但也不好表态,毕竟他的妈妈也是出于一番好意。他的妈妈为人很是热情,几次招呼我们在家中吃饭。大家推诿不过,便答应了。

她一面匆忙地补着袜子,一面嘀咕着要赶紧上街买菜。那天,没有一个人不被感动。因为,她的妈妈自始至终都是用齿咬这种极为简单的方式来切断缝补之后的线头。大家惊异地看着她,她张大嘴巴,凑上那些袜子上的线头,狠狠地将他们咬断,而后放在手里反复搜寻,是否有遗漏的洞眼。

听了这个故事,我心潮起伏,回家之后,第一件事儿,便是检查了年迈的妈妈的牙齿。她起初不愿,但经我哄骗,她才接受了我的审视。

凹凸不平的牙面上,一些黑色的印记像刀口一般切割着她的牙齿。她努力地张大嘴巴,含糊不清地问,看清楚没?看清楚没?

深夜,我躺在床上,总忘不了妈妈那口因为岁月和苦难而越发灰黄松动的牙齿。或许,自己就是一块块黑色的,抹之不去的残渍,残忍地,毫无保留地停留在妈妈的生命里,食尽她一生的精力。

或许,你的妈妈正年轻,有一口洁白的好牙;或许,你的妈妈一辈子也不用为你操心这些事儿。可年少的你,也要记得常怀感恩之心,好好与妈妈相处,因为不管是怎样清闲的妈妈,在子女的事情上,无不是耗尽全身力气。你的微笑,是对她最好的回报。

愿母自私

我时常能读到学生的作文。年幼的学生们用稚嫩的小手给我写着,他们的妈妈是多么平凡而又伟大,因为她们吃尽了人间疾苦。为了力求感人肺腑,他们不惜把自己的妈妈写得万般悲惨。或许只有这样,他们才足以打动我这位铁石心肠的老师吧。

孩子们的目的达到了。我时常被他们这些不知真假的故事糊弄得泪眼涟涟。整个清晨、午后,都沉浸在一种莫名的忧伤之中。

几年后,这些孩子都长大了,陆续上了大学。再翻阅他们之前给我写的作文时,我竟有了一种惶惑:为何所有的妈妈都得这样悲苦?难道不悲苦的妈妈就不是好妈妈吗?

经常能在报纸、杂志上看到类似的报道:某省某市的某位妈妈,为自己的孩子,甘愿捐出肾脏,甚至牺牲自己的性命,以保全孩子。某镇某村的某位妈妈,为了能让自己的孩子步入学堂,接受教育,甘愿下洞挖煤,过着牛马一般的生活。

铺天盖地的新闻、纪实,让我们感动,让我们明白,并坚信,尘世中的每一位妈妈都有着一块无私的角落,用以安放自己的孩子。我们为此哽咽,为此流泪,甚至觉得,这样的妈妈是伟大的,也只有这样的妈妈才足以堪称妈妈。

我们要求这样的感动,要求这样的悲苦来填补我们日渐麻痹的心怀。我们需要有这么一些妈妈站出来,作为代表,为我们诠释妈妈这个职业的伟大。

实质上,从过医的人,全然不用看这样的报道或是故事。他们明了,一个女人要从妻子变成妈妈,势必要经历尘世中最沉重的苦痛。

医学上,把人所能感受到的疼痛等分为十级。蚊虫叮咬为一级,分娩生子为十级。

我们尚且不说,这疼痛的等分合理不合理。就简单举一个例子来说,譬如,一个男子,因癌细胞扩散至下肢,不得不进行截肢手术。倘若,让他不施麻醉,毫无怨言地承受这整个手术过程所给他带来的苦痛,行吗?

我想,尘世中,没有几个男人能承受这样的苦痛。而类似这样的苦痛,每一位妈妈,却真切地尝试过了。

落笔之前,我曾去医院了解,每一位即将分娩的女子来此,医生都会问,要不要施用麻醉?施用的话,就不会有那么痛苦,只是,很可能会影响到胎儿的正常发育。

据这位医生的言辞,没有一位妈妈要求施用麻醉。她们宁可承受尘世中最大的苦痛,也要避开这万分之一的会影响到孩子身体健康的几率。

单从这一点来说,就足以让我们感动了。

前些天,妈妈过生日。有人问及,你送你妈妈何物?我答,仅四个字:愿母自私。

我觉得,已没有任何能送妈妈的礼物了。唯可让她高兴的,怕是我与弟弟的身体尚且安康吧。

未曾小学毕业的妈妈不明白我这几个字的深意。但我想,此时的读者是明白的。我只希望,全天下的妈妈能自私一点,把从天性里赋予我们的爱护,收回一点儿,分配到自己身上。

我们没有理由去要求任何一位妈妈再经受苦难。唯能督促她们,多爱自己一点儿。若真如此,那全天下的儿女,才算是尽了真孝。

最闪亮的明星

我曾被邀请参加一次有趣的活动。活动的目的是为了挑选出校园里“最闪亮的明星”。而这些参赛选手,全都是不满十周岁的孩子。

他们个个傲气十足地站在台上,大有藐视群雄,“一览众山小”之感。

男孩们都西装领结,头发油亮,走起路来皮鞋噌噌作响。女孩们则身着连衣裙,扎起高高的马尾,眉心点起一颗鲜红的朱砂痣。

从装束上就不难看出,为了赢得这次比赛的胜利,他们都着实精心打扮了一番。

比赛分为三个环节,前两个环节是个人才艺表演,分数颇低,不到总分的一半。那么大半的分数去哪儿了呢?看看评分细则才发现,原来都把它分配到最后一个环节里去了。

最后一个环节是双人游戏,意在测试参赛选手和自己妈妈的默契程度。谁要是在这一阶段得了高分,那八成就是冠军了。

台上的小选手们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评委宣读游戏规则。

游戏规则很简单,哪位妈妈要是背上自己的孩子,在第一时间里冲到终点,中途没有歇气,或把孩子放下,那就算赢了。

赛场是一个圆形跑道,足有400米,起点和终点是同一条线。我很想写,路仅400米,可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儿。台上的这些孩子,每一个都不下六十斤,而他们的妈妈都长期生活在城市之中,未经受过什么磨难。如今,却要她们背上一个六十多斤的孩子奔跑400米,不歇气,不间断,这谈何容易?

没有一位妈妈弃权。

她们默默地背起自己的孩子,等待哨响,一路狂奔。

孩子在妈妈的背后相互嬉笑,打骂。被背着奔于前列的孩子,不停地大声催促自己的妈妈:“妈妈,快点,快点,他们就快追上来了!”

那些被甩于尾后的孩子则更大声地责备自己的妈妈:“妈妈,你快点啊,你看,他们都快到终点了!你太慢了!”

既然是比赛,那就一定会有输赢。第一位到达终点的是个小男孩,他欣喜地看着台下的观众,一脸神气,好像他已经知道自己将是“最闪亮的明星”了。

最后一位到达终点的是个小女孩,她把嘴撅得老高,不停地向后斜瞅自己妈妈所在的位置。好像是在抱怨,今天之所以没有胜出,完全是因为她的妈妈。

评委开口了:“现在,比赛结果已在我手中。请允许我宣布,‘最闪亮的明星’是……”一阵隆隆的擂鼓声中,所有孩子都瞪大了眼睛,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你们身后的那位!”

话毕,所有的孩子都转身而望。此时,他们才发现,因大汗淋漓而狼狈不堪的妈妈。看着看着,有的孩子哭了。跟着,所有的孩子都哭了起来。

我不知道他们的哭泣是不是由于失败,或是受到了惊吓。可有一点我敢肯定,这些选手们已经明白了,此生中,谁是把他们看得最重要的人。

是啊!孩子们,这一路走来,有人快乐着你的快乐,悲伤着你的悲伤,一直不变。因为在她的心里,你最重要;因为在她的眼里,把你看得最重。

天黑的时候

夜幕缓缓地从星辰的眸子里散开。所有在阳光里丧失了寻找机会的星星,终于气喘吁吁地探出眼睛,慢慢搜寻,这温暖的尘世中,还有一些什么值得他们次夜再临。

夜幕里,一位男孩儿紧紧抓住了妈妈的大手,他的思绪像大风一样在野外的路上狂奔。恐惧成山野里的荒草,卷裹着他,让他看不清前行的方向。他需要妈妈的手,温暖,宽厚,使他在寒冷而又漆黑的夜里,瞬间得以安定。

他知道,不论前方的路途怎样,妈妈一定不会松开他那双无助而又柔弱的小手。于是,他只管好奇地问:“妈妈,到了吗?到了吗?”

我看不清这位妈妈的脸庞,黑夜让她隐去了身形。可我坚信,此时,她的神色只有一种,她的回答,也只有这一句:“快到了,别急,孩子。你要是累了,妈妈就背着你,你靠着我睡。”男孩儿真困了,那么长的路,那么黑的夜,他细碎的步子往往要小跑起来才能跟上妈妈的速度。

他轻靠着妈妈的后背,在寂寥的星辰中沉沉睡去。妈妈双手向后,用手腕拦住孩子的大腿,用手掌托住他虚空的屁股。慢慢地,艰难地在黑暗的路途中前进。

妈妈曾是一位少女。她曾和男孩儿一样,惧怕黑夜,惧怕不可未知的世界。可此时,她却不知为何,心里竟没有了当年的惶惑和惊恐。她需要放慢脚步,哪怕这条路会因为她的迟误而变得漫长。她害怕的不是黑夜,而是黑夜里的石子会让她猛然摔倒,伤及此刻正在背上甜甜睡去的男孩儿。

她的步履变得越发沉重而又缓慢。她累了,像男孩儿入睡前一样,睁不开眼睛,手心里溢满汗珠。她努力闭上嘴巴,用鼻孔呼吸。这静谧的夜啊,谁知道前方有什么东西。她生怕自己厚实的呼吸会引来一阵黑暗中的狺狺狂吠。那么,男孩儿势必会从梦中忽然惊醒,泪水决堤。

她不害怕男孩儿的哭泣。她害怕的是男孩儿的惊慌,抑或男孩儿对黑夜的恐惧。她想要男孩儿勇敢些,于是,她就必须全面考虑。她不能因为一时的舒畅,而给男孩儿造成童年的阴影。她不希望在很多年后,男孩儿仍旧记得,在这条漆黑的路上,他曾被莫名的吠声给吓醒。

妈妈想要给男孩儿的,永远是温暖而又恬静的记忆。她腾出一只麻木的左手,捋了捋额前被大汗浸湿的乱发,站在原地,缓缓地弯腰,将男孩儿朝自己的背上抽了抽。而后,又缓缓地抬起身子,朝着前方的路,艰难而又镇定地前行。

妈妈在一盏亮着橘黄小灯的屋前停住了脚步。她没有放下男孩儿。男孩儿是在翌日的晨光中安然醒来的。他不知道昨夜妈妈的心中所想,他习惯了这样的夜。

很多年后,即便日光散淡,妈妈也只能一个人走过那条荒凉的小道。因为,此刻的男孩儿已然长大,而他的背上,也同样背着一个人。或是女儿,或是儿子。

妈妈没有伤悲,仍旧为男孩儿时刻准备着后背。因为在漫长的黑暗中,我们需要妈妈的手。那是孩子的需要,人性的归属。同样,那也是人世间温暖的源泉。

妈妈,把爱留给你,你把爱留给了你的未来。有一天,记得也陪妈妈走一段那熟悉的路,给那无私的爱一些温暖。

妈妈的勇气

这是一则真实的故事:

2006年12月14日,深夜11点24分,在美国洛杉矶国际机场,一位头发花白的东方女人引起了所有乘客的注意。

她挎着黑色的背包,背包上贴有一张用透明胶带层层缠绕的醒目的A4纸,上面用中文写着“徐莺瑞”三个字。

那些从萨尔瓦多飞到洛杉矶的乘客,几乎都是拉丁美洲人。他们根本不懂中文。这位衣着朴素的东方女人在等待了许久后,终于开始在人群中用蹩脚的普通话挨个询问:“请问你会说中文吗?请问你会说中文吗?”

临近午夜12点,她终于找到了救星。一位黑头发的男人驻足她的身前,低头端详她手里的纸条:“我要在洛杉矶出境,有朋友在外接我。”

其实,在这张揉得皱烂的纸条上,还有另外两行中文,每行中文下面都用荧光笔打了横线,方便阅读。

第一行中文:“我要到哥斯达黎加看女儿,请问是在这里转机吗?”下面,是两行稍微细小的文字,分别是英语和西班牙语。

第二行中文:“我要去领行李,能不能带我去?谢谢!”接着,同样又是英语和西班牙语的翻译。

原来,她的女儿在十年前随女婿移民到了哥斯达黎加。如今刚生完第二胎,身子很虚弱。女人思女心切,硬要从台湾过来看她,伺候她坐月子。女儿执拗不过,便在越洋信件中夹带了一堆纸条。

如今,她已伺候女儿坐完月子。原本女儿要陪她到洛杉矶机场,结果却因买不到机票而作罢。女儿为了让她有安身之处,特意请求远在洛杉矶的朋友帮忙。为了方便相认,女人便特意在背包上缠裹了醒目的A4纸。

很多人都以为,这不过是一个简单的行程。可深知航班内情的那位黑发男人,却不禁被这简单的描述感动得热泪涟涟。

从台南出发,要如何才能到达哥斯达黎加呢?

首先得从台南飞至桃园机场,接着搭乘足足十二小时的班机,从台北飞往美国。再次,从美国飞五个多小时到达中美洲的转运中心——萨尔瓦多,然后才能从萨尔瓦多乘机飞至目的地——哥斯达黎加。

她曾在拥挤的异国人群中狂奔摔倒,曾在午夜机场冰冷的座椅上蜷缩,也曾在恍惚的人流中举着救命的纸条卑躬屈膝……这一切的一切,不过只是想亲眼看看自己的女儿。

这是一位真实而又平凡的中国妈妈。她来自台湾,名叫蔡莺妹,67岁;生平第一次出国,不会说英文,不会说西班牙语;为了自己的女儿,独自一人飞行整整三天,从台南到哥斯达黎加,无惧这三万六千公里的艰难险阻与关山重重。

她让我们看到了一位妈妈因爱而萌发的勇气。这种匿藏在母性情怀中的勇气,从始至终都不会因距离和时间而改变心中的方向。生活中的你,或许不曾见你的妈妈用这些行动来证明她那爱的力量,可谁又能说,给孩子的爱,哪位妈妈不是用尽全身力气。

相送

阳春三月。妈妈执意放下所有农活,从小镇赶来送我。临行前,她再三询问贵重物件是否已经备齐,所需食物是否充足,车票是否保管妥善,等等。为了这次初春的相送万无一失,昨夜她特意安静地坐在电视前面,聆听我将到之地的天气预报。

我又一次跟在了她的身后。灰蒙蒙的天际下,远山冒出了隐约的葱绿,大风刮过田野,携卷着一股亲切的泥土味儿。我牵住妈妈,挡住她的匆匆去势,央求她就此别过。她如同当年顶着九月烈阳送我外出求学时一般倔强,让我无奈而又倍觉心疼。

站台上挤满了将去天南海北的乘客。妈妈穿过混杂的人群,在候车厅的角落里寻到了一方空地。她将笨重的行李搁下,示意我坐在柔软的包裹上。我没有推让,我知道,此刻一切的推让都等于无用。

她在候车厅里走了半天,终于捡到了一张废弃的报纸。待她席地而坐之后,我便将背包里的白手帕递给她,她笑笑说:“你一路上还得用呢,要是被我弄脏了,你在众人面前掏出来多难为情。”话毕,她自顾抬起粗糙的袖管,擦拭额头上的滚滚汗珠与鼻翼两侧的风尘。

她令我前去买了站台票,她说务必要将我送上列车。她又忘了,我所乘坐的列车要凌晨才会到达,而凌晨,便又意味着明日。

我说:“车站只出售当天的站台票,凌晨的站台票要等十二点过后才能买到。”她面露忐忑地问我:“那凌晨还有人上班吗?”我坚定地拍拍她的手背:“有!有!一定有!”

片刻后,她在喧闹的人群深处,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睡着了。我不忍心惊扰她的清梦,只得安静地坐在行李上。我知道她虽然已经熟睡,但心里依旧惦念着我的这包行李,我稍有动作,她势必会从梦中惊醒。

落日的余晖洒进了小小的站台。妈妈苏醒过来,怔怔地看着我:“饿吗?妈给你买点吃的。”我摇摇头说:“妈,咱们去车站附近的旅馆歇一歇吧,反正不贵。”她思索了片刻,看着我困倦的面容,终于起身拍打衣上的灰尘。

在旅馆的房间,我又一次注视她沉沉睡去的脸。几根枯黄的头发贴在扁平的额头,皱纹像一条条蜿蜒的河流,布满她双眼四周。她的鼾声依旧动听,依旧让我觉得亲切,觉得踏实。

她生怕错过列车,总是在惊醒时一遍又一遍地问我:“儿啊,现在几点了?现在几点了?”待我仔细端详手表,告诉她确切的时间后,她才又慢慢转过身去,鼾声渐起。

从旅店出来之后,星月已闪满了夜幕。我不停地跟妈妈说:“妈,待会儿我走了之后,你记得再回来睡。”她一面提着行李小跑,一面疑惑地问我:“行吗?我们不是都走了吗?”我说:“行,当然行,这房间得到正午十二点才算退房呢!”

她不顾列车员的劝阻,硬将我的行李送进了卧铺车厢。她说了很多让我记不清而又使我泪眼朦胧的话。我将她送到了车门口,又一遍提醒她记得回旅馆睡觉的事情。

三月的站台上,依旧有刺骨的寒风。她站在昏暗的灯光下朝我挥手,我始终看不清她那时的面容。这一别,又是三百六十五天。

躺在列车的卧铺上,我一直凝视着左腕上滴答旋转的表针。我在想她独自睡熟的情景,在想她倔强得让我心疼的眼神,在想她只身步上回程山路的背影……

也许,这便是尘世里所有妈妈的写照。她们耗尽了一生气力将儿女养大,似乎只为这一次又一次的相送。而相送的真谛是什么呢?是你随飞驰的列车赶往那繁华的都市,实现此生夙愿,还是她孤身一人回到那条黄沙漫漫的路途,继续永无休止的思念?

握紧她的手

我很少写妈妈。因为,她与中国的大多中年妇女一样,确无任何特别之处。

也许,曾有过那么些年,我是无比依眷着她的。可这样的时光终会如江水般滚滚逝去,再不复返。我长大了,顶着成年的责任,在社会这个庞大体系里无日无夜地奔波劳累。

我以为,如蚂蚁般的忙碌就可换来妈妈的半生清福。想必,我是忘了,在我奔波的时刻,妈妈的身形也在跟着奔波;在我消停的时刻,妈妈的心仍在继续奔波。

妈妈的病痛仿佛是在一夜间疯长出来的。我从不知晓,微胖矫健的她竟会堆积了这么多的旧患。

她坚持不去医院,坐在冰凉的板凳上,直直不发一言。看着她蜡黄的、布满岁月风尘的脸,我忽然有些感伤,并回想起了我的孩提时期。

我与此时的妈妈一般,无论遇到怎样的病痛,都拒不赴医。或许,在旁人看来,这一点是与妈妈相近的。可我心里明白,妈妈执拗着不去,大抵是知晓医院的高收费以及我身上这几文钱的来之不易。

握着妈妈粗糙的大手,我微笑着说:“妈,你别担心,医院里我有几个交好的朋友,会对咱们格外关照的。”

她疑惑地看着我,如当年我问她“打针真的不痛”时一般。我点点头,她这才踉跄起身随我出门。

凛冽的风中,她摇摆得像个醉酒的老汉。望着前方一片茫茫,我顿时有些哽咽。那么多年的时光,那么多次病痛外出,终于有了今时的位置颠倒。

我搀扶着她,一面在雪地缓慢行进,一面四处遥探,是否有车辆从此经过。

躺在惨白的床单上,她紧攥住我的手,一刻也不放松。我笑笑,学她当年鼓励我的模样,轻拍手背,坚定地告诉她,一切安然无碍,都会好转起来。

如我所愿,妈妈出院后,恢复得很好。她回归生活,成了原来那个刚强、坚毅,用双手撑起整个家庭的中国妇女。

听着初愈的她在昏暗的厨房里把刀子挥舞得劈啪作响,我内心百感交集,第一次觉察到了时光的可怕。甚至在想,倘若真有那么一天,这厨房就此安静了,或是已换他人,坐在客厅等待一家围聚,享受热气腾升的饭菜的我们,会不会对着那个空缺的位置,霎时热泪满面?

饭后,我抑住胸中狂涌的风暴,温柔地握住妈妈的双手,预备细细端详。我真切地想要记住,是怎样的一双手,将我从四脚匍地的羸弱病身扶持成今日顶天立地的汉子。

妈妈迅速抽回了手,相互捏搓着,平和地道:“有什么好看的,呵,老了,这手都跟树皮一般了。”

我鼓足了勇气,再次握紧她的双手,全神贯注地审视每一条绽开的口子,每一路残留深痕的伤疤。多年的劳苦,让她的骨骼异常粗大,坚硬的指甲旁,那些被雪水冻裂的细纹,像田间小径一样纵横交错。

那夜,我躲在暗黑的卧室里哭得不得自已。从未想过,妈妈的双手竟会是如此光景。

握紧她的双手,当她病痛、疲惫、闲暇的时候。仔细翻阅,你将会领悟,为何妈妈会被称作天下最伟大的职业。

妈妈的疼痛日

在我印象中,妈妈是没有生日的。

多年来,我都不曾问过,她亦不曾主动提及。我一直以为,性情刚烈的她不爱这种媚俗的礼节。倒是我的生日,她从未忘怀过。每到那一天,妈妈都会领我上街,给我买好吃的东西,漂亮的衣物。那时的我觉得,这是一年之中最幸福的一天。

后来,我逐渐长大了,也开始明白,我来到这个世间的程序。它既不如妈妈所说的,是从大山那边捡回来,也不若爸爸道的,来自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我的发源地是妈妈的身体,那么简单与空洞,可又是那么温暖与安适。

我终于懂得感激妈妈,在那一天给予了我生命,让我得以在今时看到眼前一切美丽的景象,还有所爱之人。

成年后,妈妈再没像从前一般,于生日那天领着我买东买西。可尽管我一无所获,她还是不曾忘却。总会在家中反复唠叨,今天是我的生日,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此日是多么特别。

之后,我考上了大学,立志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开始认真听堂、做笔记、看资料,忙得不可开交。

当上到妇产这一章节时,授课老师先讲了疼痛的分级。原来,人所能感受到的疼痛可分为十级。被蚊虫叮咬,列为一级,属于最微弱的痛觉。分娩,则被列为十级,也就是人世间最强烈的痛觉。

我的思绪忽然从皱褶课本上飘飞到家乡的田野中。窗外阳光明媚,不知家中如何,妈妈是否还和往常一样,背朝太阳地在黄土中默默劳作?

大概,我是清楚妈妈生日的。每年的同一天,她都会买上一些水果糕点去看望外婆。外婆偶然会说她又长了一岁,给她煮上几个红皮鸡蛋。她欣欣然将蛋小心翼翼地剥开,递给外婆一半。

我想,在妈妈的感激之外,还存有着一些愧疚。因为在那时的她已为人母,已懂得在尘世间,作为一位妈妈的艰辛。

我不明白,当这巨大的疼痛袭来并延续之时,她们在想些什么。那一声啼哭,既是一个新生命的象征,也是让她们豁然重生的唯一理由。

在经历了最残忍的折磨之后,她们还得对这个予之疼痛的人会心一笑,并心生爱意,将这一日年年延续。

原来,我们的生日,便是妈妈的疼痛日。我们在大笑着飞越过童年,少年,青年的岁月之时,是否想过,每一次生日,都该为妈妈安心地补偿一次?让她知道,这个节日,并不仅仅属于她的孩子。

你在窗外看明月

这些日子,我常常惧怕着时光过境。可即便我不去询问,不去翻阅壁上日历,端午的沉思,还是早早地叩响了我的心门。

对于在外的游子来说,常年颠沛流离的生活与生活的窘迫,人世冷暖,已经让他们的心志达到了异于常人的成熟。尘世中,许多不能忍受的苦痛,他们总是能咬牙挺过,并且不发一言。但对于家这个简单的字眼,心里却始终保持着柔软而又愧疚的温热。

家在遥远的千里之外。西面的风已让我们的耳目闭塞,无法听闻从家乡而来的声息。站在绵延的山脉之中,我时常觉得自己是纵身于一片汪洋大海。因为我已经辨认出,我的家乡,是在这个山谷的哪个方向。而我,又要顺着那个方向不停地向前,才能达到那个飘着袅袅炊烟的柴扉之内。

端午前,妈妈给我打电话,略带惆怅地说,儿啊,树上的月亮可真圆啊。你那儿是什么模样呢?对于这么一个简单至极的问题,我非但久久回答不出,还红了双眼。握着电话,看着天上朗朗明月,忽然觉得人世悲欢离合,原是这么短暂而又凄凉。

这头,清冷的小雨,已在窗外淅淅沥沥地飘洒了几日,我亦有几日不曾出门。可我还是在这头无比镇定地告诉她,圆啊,这里的月亮和家里的一样圆。

质朴的妈妈以为我所说非虚,竟高兴地跟我笑道,原来全世界的月亮是同一个模样啊。我不语。这些年,我走了上千里的路,横跨大半个中国,却不曾好好地牵着妈妈的手,走出那片飞鸟不过的高山,好好看看,外面繁华而又喧嚣的世界。她被大山与贫瘠困顿了一辈子。

披衣伏案的时候,忽然想起卞之琳的一首诗,“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你装饰了别人的梦”。对于步履已渐蹒跚的妈妈来说,我是否就是她一生不改的风景?

不管我走过多少路途,见过多少名胜古迹,和多少朋友在一起胡吃海喝。她总是眷恋着我,总是默默地审视着我,牵挂着我。我如同那轮树梢上的明月,那么悄悄地,深深地,朗朗地照进了她的心里。

于是,我将我的心痛传到了每个出门在外的孩子耳朵里。告诉他们,端午之时,一定要记得看月亮,并把那月亮的容貌尽可能细致地汇报给妈妈。因为,你是她最想看到的风景啊。如果,连她都不知道你此地是何景状,还有谁会那么义无反顾地注视着你的行程?

我多想有那么一座会飞的山,能把我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送到妈妈身旁,好好地陪同她吃上一顿团圆饭,闻闻她亲手包的粽子。也想给她念念,那段由我改编的诗句。

你在川江之处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川江上看你。江河壮阔了你的心,你壮阔了妈妈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