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上午过去了。因为什么事也没发生,我就把遭遇蚊仙这件事给忘到了脑后。
有什么办法,我才是一个七岁的小男孩嘛。
秘密,这可是一个秘密噢。其实,我根本就不是什么人类小男孩,我是一个小精怪,你想要知道我原来长得是什么样子吗?好,让我描述给你听吧:“我呀,身体圆溜溜的,像一个上下两头被拉长了的大南瓜,但我不是金黄色的,我是蓝色的,天蓝色的。我的头顶上长着一丛野草一样的头发。还有,我的脸就是肚子,我的肚子就是脸,我的胳膊和腿又短又细,我只有一只眼睛,又圆又大又亮,正好长在身体的正中央。”
可是,我奶奶说长这个样子,就像一个超级大的大鸡蛋,没办法在酢浆草花客栈干活儿,就连哄带骗地用魔法把我变成了一个人类小男孩。
从开头到现在,我一直都在说我奶奶怎么样、我奶奶怎么样,但你还不知道我奶奶叫什么名字吧?我奶奶叫酢浆草花奶奶。我知道,你在心里会悄悄地取笑我奶奶的这个名字:“还有奶奶叫这个名字吗?那还不如叫‘狗尾巴草奶奶’‘冬虫夏草奶奶’呢。”我不会去指责你,因为我奶奶在你们的那个世界里,确实没有什么知名度。可是如果换一个世界,比如狐狸的世界,比如兔子的世界,比如独角兽的世界,比如妖精多多莉莉的世界,你要是问他们:“对不起,跟您打听一个人,您认识一位名叫‘酢浆草花奶奶’的奶奶吗?”对方一定会奇怪地看着你,就像你是一个三头六臂的外星人一样:“你不会是从火星上来的吧?”
是的,我奶奶就是这么有名。
她和她的丈夫大熊经营着一家名叫酢浆草花客栈的小旅馆。它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过就是一座木头房子。可是它恰好建在了一个与许多个世界接壤的地方,所以,来往于各个世界的旅行者们都会选择在这里歇歇脚。
需要声明的是,我奶奶可不是精怪,她是一个人类。大熊也不是一头真正的大熊,他也是一个人类,他只是喜欢把自己变成一头看上去威武高大的大黑熊。奶奶和大熊对我很亲,比我的外公还要亲。我是一个弃婴,我还没出生,就被我的爸爸和妈妈遗弃在娃儿娃儿树上了。我是我外公从树上摘下来的,我五岁那年,他死了。
这天下午,奶奶突然把我从门外叫了回来:“蛋蛋,你赶快去换一件干净的衣服,跟奶奶走。”
“去哪里?”我手里还攥着一个网子,我正要去抓蜻蜓。
“去山下的人类世界。”
“去干什么?”
“今天早上,奶奶的妹妹托人捎来口信,说她挂窗帘时,不小心从凳子上掉了下来,把腿摔断了,奶奶要去照顾她。”
“你怎么会有一个妹妹?你从来都没有提到过她。”
“我当然有妹妹了,还不止一个呢。我一共有六个妹妹,六个哥哥,六个姐姐。”
“那大熊也一起去吗?”
“大熊不去,大熊要留下来看家。”
“那我也不去,我要和大熊一起留下来看家。”
“不行。大熊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能照顾好你呢?把你交给他,奶奶可不放心。”
“我们要去几天?”
“一个月。”
“啊?要去这么长的时间!”
我刚这么嚷了一嗓子,奶奶就像一头凶猛的鳄鱼一样扑了上来。她扑上来,当然不是来吃我的,她是来帮助我脱衣服的。
因为她已经等不及了。
她先是一把扯下我的大裤衩,然后就抓住我套头衫的下摆,往起一翻,像帮助蝉蜕皮似的,拼命地往上拽了起来。唉唉,奶奶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急,动作太粗鲁了。你看,连套头衫勒在了我的下巴上她也不管,就知道一个劲儿地往上拽。没办法,我只好高高地举起了双臂……这时,突然有一个声音在我耳边笑嘻嘻地说:“夏蛋蛋,我没说错,是一个月吧。放心,我会陪你一起去的,我会让你度过一个终生难忘的假期的!”
蚊仙!
是早上那只曾经威胁过我的蚊仙!
因为这时套头衫恰好蒙住了我的双眼,我看不见它,我只好对着自己的两只耳朵噼里啪啦地乱打一气。奶奶不知道我在抽什么风,吓了一跳,赶紧把套头衫从我的头上抽了下来:“蛋蛋,你怎么打自己的耳朵?”她抱着窝成一团的套头衫,奇怪地看着我。
“不是,”我分辩说,“是蚊子!不是不是,是蚊仙……”
但奶奶显然不想听我解释了,她把我换下来的衣服往洗衣篮里一扔,又从边上的桌子上拿起一件新衬衫和一条新裤子,递给我,板着面孔下达了最后的命令:“别再跟我瞎胡闹了,赶快换上,再不出发就来不及了。”
五分钟以后,我们就整装待发了。
奶奶身后背着一个大登山包,里面除了我们两个人的替换衣服,都是土特产。像什么小矮人送的松脆煎饼、水妖送的手撕鱼干、山地巨人送的蜂蜜核桃仁……我只背着一个小布袋,就是我那个装着魔法玉米的小布袋。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奶奶的一只手上还拎着一个墨绿色的头盔和一副防风目镜。我笑了,我不懂,又不是骑摩托车去兜风,要头盔和防风目镜干吗?
而且,奶奶走的方向也不对啊。
山下的人类世界,我和大熊都不知去过多少次了,去年我还曾一个人带着蓝耳朵和蜘蛛国王一起去过。应该朝山坡那边走才对,山坡上有一条秘密小路,直通人类世界。
可是,奶奶却朝着院子里的那棵五百岁的老榆树直直走去。
“奶奶,你走错方向了,你要爬树啊?”
奶奶站住了,回过头笑眯眯地看着我,点了点头:“我是要爬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