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回了一趟酢浆草花客栈。
我在家门口前面的山坡上,找到了酢浆草花仙子。可是她告诉我,这一带的仙女说的都是当地方言,所以她只会用当地方言说“我是酸浆小仙女”,不会用标准仙女语说“我是酸浆小仙女”。我问她,那谁会标准仙女语呢?她建议我去问问那些仙人。
对了,就是那些曾经捉弄过我的勺仙、瓜仙、刷仙和屎仙。
“勺仙——”
“瓜仙——”
“刷仙——”
“屎仙——”
可问题是,任凭我喊哑了嗓子,勺仙、瓜仙、刷仙和屎仙就是装聋作哑,一个也不肯出来。
没有办法,我只好原路返回。
一路上,我走得垂头丧气。唉,这下没有办法帮助吴小珍实现走进仙女世界的愿望了。
经过一家幼儿园的时候,我发现三十几个小朋友和他们的年轻女老师坐在操场上,把双手举在眼前,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样。
这是在干什么呢?
我好奇地站住了,隔着栅栏,朝里头望去。是在日光浴吗?可今天是阴天啊。是在做操吗?可做操不可能一动也不动啊。是在做游戏吗……我刚想到这里,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对对,就是这样,一直闭着眼睛……想象你们的心就在你们的手心里……”有一个人站在他们的前面,可是我看不见那个人,好像它是一团空气,但它还在继续发声,“你们的手开始朝着你们的脸移动了……马上就要碰到脸了……你们的手臂没有力气了,手臂垂了下来……垂到了腿上……你们全身都失去了力气,身体正在朝前倒,倒下来了……你们已经睡着了。”
我终于知道是谁在说话了。
还能是谁,当然是可恨的蚊仙了。
难怪我看不见它。
可是,它怎么跑到这里来拿小朋友们做实验了呢?
我正要打断它的催眠实验,突然一幕奇妙的景象出现了。只见那三十几个小朋友和他们的年轻女老师身体往后一仰,全都睡着了。
蚊仙顿时发出了一声轻轻的欢呼声:“哇,我成功了,这下我真的成了一个超级催眠大师!我太厉害了,我把他们都给催眠了!”
接下来,它要干什么呢?
会像前天晚上它对我说过的那样,问他们一声“小朋友,我要吸你们的血了,你们同意吗”,然后就开始吸他们的血吗?
我抓紧了栅栏,静静地看着。
“亲爱的小朋友们,我要捉弄你们了,你们同意吗?”
它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我万万没有想到它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喂喂,蚊仙,你问错对象了,这句话,你应该问我才对啊,你怎么可以去问一群没招你又没惹你的小朋友们呢!
更让我想不到的,睡梦中的小朋友们居然张开嘴巴,整齐地回答它:“我——们——同——意!”
“好吧,那就让我把你们变成一个个鱼钩,帮我钓起那条大鱼吧!”
大鱼?操场上哪儿来的大鱼?
我笑了起来。
直到那三十几个小朋友变成三十几个寒光闪闪的鱼钩,越过栅栏,朝我飞过来的那一刹那,我才反应过来,我就是那条大鱼。
天啊,我一点都没有察觉到,我已经被变成了一条一米多长的大黑鱼。
那三十几个鱼钩直接就飞进了我张开的大嘴里,钩住了我的腮帮子。我想用手把它们一个个拔下来,可我已经没有手了,我身上只有短短的鱼鳍。我只能啪啪啪地拍打着鱼鳍,干着急,任凭它们把我钓了起来。太可怕了,这三十几个鱼钩的后面,还有三十几根长长的银线,捏在蚊仙手里。它那么一抽,我整个人——不对,现在是整个一条鱼,就飞了起来,落到了操场上。我当然拼命挣扎了,这是本能。当我落到地上的时候,我还在噼里啪啦地甩动我的大尾巴哪。
“哈哈,夏蛋蛋,我早就发现你在偷看啦。”
蚊仙飞了过来,这回我看到它了。
“快把我变回来,我会死掉的。”事实上,我确实已经呼吸困难了。
“好好。”它连声答应,接着打了一个响指。
我立刻就变了回来。
一变回一个人类小男孩,我的嘴巴里立刻就火辣辣地疼了起来。要知道,那可是三十几个鱼钩啊,被它们一钩,我能不疼吗?我恨得要命,真想双手一拍,把蚊仙拍个稀巴烂。可是我不敢,我没有忘记上次拍到“铁钉”的惨痛教训。
虽然变了回来,但变成一条鱼的那种感觉还没有完全退去。为了确认我确实不再是一条鱼了,我把双手举到了眼前。
呵呵,我笑了,是手,不是鱼鳍。
“你举手干什么?”蚊仙嗡嗡嗡地飞过来问我,“你也想让我催眠?”
我一口气把它吹出老远,然后指着满地的鱼钩对它说:“你快点把小朋友们变回来吧,他们会做噩梦的。”
蚊仙倒是挺听话,又打了一个响指,把小朋友们都变了回来。
我走过去,把那位被蚊仙催眠了的年轻女老师推醒了。
她猛地一下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奇怪,我怎么躺在操场上睡着了?孩子们呢——”她焦急地朝四下望去,就在这时,那些被变回来的小朋友纷纷扑进了她的怀里,争着抢着告诉她:“老师,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一个鱼钩!”“我也是,我还飞起来了!”“我钓起来了一条大鱼!”“不对,是我钓起来的!”“是我!”“是我!”……小朋友们吵成了一片。
我和蚊仙赶忙趁乱溜走了。
“咋样,我这次干得漂亮吧?”一路上蚊仙兴奋得不得了。
“漂亮是漂亮,但你也不能拿小朋友当实验品啊。”我批评它说。
“哼!”它委屈地小声哼了一声,“我有什么办法,你又不肯配合我。”
“哼!”我委屈地大声哼了一声,“你还要我怎样配合呢?!我要是不配合你,你能把我变成一块肥皂吗?”
一想到前天晚上的遭遇,我又气不打一处来了。
“夏蛋蛋,有话好好说,你气这么大干吗?”它本来一直飞在我前边的,现在又折了回来,凑近我的耳朵说,“你真的想知道我为什么到幼儿园来做催眠实验吗?”
我点点说:“想。”
它得意地咧开嘴笑了。我当然看不见它的嘴,但我能听见它那尖尖的笑声。
“是这么回事。催眠大师告诉我,你要想把一个人催眠,这个人一定要觉得催眠好玩,你才能把他催眠。要是这个人觉得催眠一点都不好玩,甚至觉得好愚蠢,那你无论用什么样的方法,都没有办法把他催眠,为什么?因为他没有办法集中自己的意识。你说,什么人会觉得催眠好玩?当然是天真可爱的小朋友了……”
我不想听它那些长篇大论的催眠理论,我对催眠没兴趣,我感兴趣的是它的魔法。所以,我打断了它的话,问它:“蚊仙,我能拜你为师吗?”
“拜我为师?”
它愣了一下,一个急转弯,停在了距离我眼睛十厘米远的空中。弄得我也只好来一个紧急刹车,要不然就撞到它身上了。
“你也要学催眠术?”
“不是,我是想跟你学魔法。”
“这个,呵呵,这个你可学不会。第一,你不是仙人;第二,这是天生的。”
听它说到仙人这个词,我突然想起酢浆草花仙子说过的那句话来,对呀,蚊仙也是仙人啊,我可以问问它标准仙女语“我是酸浆小仙女”怎么说。
“对了,蚊仙,你会说标准仙女语吗?”
“会呀。”
“‘我是酸浆小仙女’怎么说?”
“你问这个干什么?”
“为了帮助一个女孩实现心愿。”
“你女朋友?”
“什么呀,我们才认识没几天。”
我不想多说吴小珍的情况,我想,她一定不希望我告诉别人她是一个自闭症小孩。
“你要是答应今天晚上让我催眠一次,我就告诉你怎么说。”唉,没办法,蚊仙天生就没有一点同情心。
我只好答应了它的要求。
它这才肯教我用标准仙女语说“我是酸浆小仙女”:“喔勒勒勒勒哦欧——欧。”
“喔勒勒勒勒哦欧——欧。”我一连重复了好几遍。
蚊仙见我已经背下来了,跟我说了声“晚上见”,就飞走了。我感觉它飞走时一脸的坏笑,但我不敢肯定,因为它的脸实在是太小了。
时间还早,还不到中午,我决定先去流星坑试一试这句暗语。要是成功了,等到放学的时候,我就可以带吴小珍走进仙女世界了。
我找到那个老树桩,像昨天一样,又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小人,走进那条秘密隧道,敲响了那扇树疤门。
“你是谁?”
还是昨天那个苍老的声音。
我响亮地回答道:“喔勒勒勒勒哦欧——欧。”
可是,门没有打开。
不但没有打开,从门上还射出了一根根飞箭。要不是我逃得快,我非被射成一个蜂窝不可。这还不算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还从门里涌出来一股洪水,一个巨浪就把我给冲出了隧道……我浑身都湿透了,只好狼狈地回家。
走在路上,我想,“喔勒勒勒勒哦欧——欧”肯定不是“我是酸浆小仙女”的意思,蚊仙这个大坏蛋骗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