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脑袋凑了过来,看着我的自画像说:“你看上去,像个长了一只大眼睛的大圆球。”
我没想到她还会说笑话。
我也指着她的自画像,逗她说:“你看上去,像一个豁牙子小女巫。”
她听懂了这个笑话,一边咯咯地笑,一边咧开嘴让我看她一口整齐的牙齿:“我不是豁牙子,我也不是一个小女巫。”
有进步。我发现她的思路正在变得清晰起来,能跟我正常对话了。
我抓住这个机会,连忙指着画上的那个小仙女问她:“你看到过酸浆小仙女?”
“看到过。”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在哪里看到过?”我以为她偷偷地去过我们那边的世界。
她指着前面一片茂盛的酸浆丛说:“那里。”
我惊讶地叫了起来:“那里?那里怎么可能有小仙女?”我从来不知道在人类的世界里,还会隐藏着一个小仙女的世界。
“可是,我就是在那里遇到酸浆小仙女的啊。”她不高兴了。
我怕她不高兴不再说话,连忙道歉:“对不起,你不要生气啊,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话,我只是太吃惊了。你……你……你天天都能看到她吗?”
“不能!她只能在星期二的黄昏偷偷溜出来找我玩。”
“今天是星期几?”
我不上学,常常记不住哪天是星期几。
“今天是星期三。”
“星期三?”我再一次叫了起来,“那星期二就是昨天!昨天……昨天你们在一起?”
“是啊,昨天你在坑上边喊我的时候,我们正在一起说话。就是她告诉我你不是一个人类小男孩,你是一个小精怪的。她还告诉了我你原来长得是什么样子。”
“我怎么没有看见她?”
“她那么小,你当然看不见她了。”
“她是黄色的吧?”
“是呀,她和酸浆果是一个颜色。”她问我,“你怎么知道她是黄色的?”
“昨天我看到她在你身边飞了。只是我没有想到她是一个小仙女,还以为是一只黄色的小蝴蝶。”
“要是不凑近看,谁也不会发现她是一个小仙女。”
“可是,我不明白,小仙女又不用上学,她为什么只能在星期二的黄昏偷偷溜出来找你玩呢?”
“仙女奶奶只有星期二的黄昏才会睡觉啊。”她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什么仙女奶奶?”我彻底糊涂了。
“你跟我来。”她先趴了下来,看到我也学着她的样子趴到了地上,便开始匍匐前进,带我穿过一片酸浆草,来到一个老树桩的前面。
这个老树桩的大半个身子,都快要埋到土里了。几根裸露在外的树根,也几乎都被茂盛的酸浆草给盖住了。
吴小珍指着其中的一根碗口那么粗的树根对我说:“你看,这就是那条秘密隧道。”
我爬过去一看,这根树根的中央已经空掉了,像一根管子。
“酸浆小仙女是从这里走出来的?”我问。
她点点头:“隧道的尽头有一扇门,门后就是小仙女的世界。”
“酸浆小仙女告诉你的?”
“是的。她说仙女奶奶就守在门后,仙女奶奶是仙女世界的守门人。”
“原来仙女奶奶是守门人,我还以为她是酸浆小仙女的奶奶呢。”
“是守门人,也是奶奶。酸浆小仙女说,她们都是仙女奶奶的孙女,仙女奶奶一共有好几百个孙女哪,像什么紫花苜蓿小仙女、金莲花小仙女、鸭跖草小仙女、车前草小仙女、豆瓣菜小仙女、马齿苋小仙女……”
我发现说到小仙女,吴小珍的话明显地多了起来,而且格外地流畅,不像原来那样,只说短短的句子。
“仙女奶奶怕小仙女们偷偷溜出来,遭遇危险,所以天天都守在那里。只有在星期二的黄昏,她困得实在坚持不住了,才会闭上眼睛睡上一个小时。酸浆小仙女就是趁她睡着的时候,偷了她的钥匙,打开门,才能偷偷溜出来和我玩一会儿……”
她还说了一些什么,我都没有听进去,因为我一直在研究那根树根。
它不算太长,不会超过一米。中央的那个孔洞,比一个一元硬币要大一些。就是说,要想钻进去,必须变成一个比竖起来的一元硬币还要矮一点的小人才行。
变成一个小人,对我来说不是一件难事。
问题是,要有一把钥匙,才能打开它尽头的那扇门。
想到这里,我欠起身来问吴小珍:“酸浆小仙女一直拿着那把钥匙吗?”
“钥匙?”她没有听懂我的问题,连着眨了好几下大眼睛。
我只好解释给她听:“你不是说酸浆小仙女是趁她奶奶睡着的时候,偷了奶奶的钥匙,打开门溜出来的嘛,那她把钥匙也拿出来了?”
这回她听明白了:“你是说,她回去时还要用钥匙开门?”
“对。”我点点头,又说,“当然,她也可能在溜出来的时候,没关门。”
“不是的,不是的。”她咯咯地笑着对我说,“有一回,她告诉过我,她说仙女奶奶的钥匙,其实就是仙女奶奶的一根又老又弯的手指。奶奶的手指,长在奶奶的身上,怎么能拿下来呢?”
听了她这话,我也笑了:“那她就是不关门了?”
“不。”她肯定地说,“她敲门。”
“敲门?”我猛地一下坐了起来,“那她不是把奶奶吵醒了,不是再也出不来了吗?”
“不会的,酸浆小仙女告诉过我一个秘密,我对谁都没有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