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号召种烤烟,满山遍野种一片,披星戴月连夜烤,年年烤成了
黑片片。”“哎咳哎咳吆,年年烤成了黑片片。”“过了几年种果树,浇水施肥晒日头,苹果长成小毛桃,充当洋芋欺
骗人。”“哎咳哎咳吆,冒充洋芋欺骗人。”“大棚蔬菜惹人爱,冬天吃到夏天的菜,没水浇灌胡
弄,折腾两年
拆了棚。”“哎咳哎咳吆,折腾两年拆了棚。”“后来动员都养猪,盖了猪棚买饲料,肥头大耳送市场,家家户户赔
个光。”“哎咳哎咳吆,家家户户赔了个光。”老汉唱得很陶醉,嘴角流出了一道长长的涎水,他也顾不上揩。“阎老汉,不要再胡
唱了。”黄平静刚才通红的脸此时变得有些黑紫,抽搐得十分难看。
“黄书记,这太平盛世里我们闹秧歌沿门子,好像没犯哪家的王法吧!”老汉身子一转对大家说,“大家扭起来,继续唱起来呀——如今要养大奶牛,脱贫致富靠奶头,前途谁知是个甚,还要县长说究竟。”
“哎咳哎咳吆,还要县长说究竟。哎咳哎咳吆,哎咳哎咳吆,哎吆吆吆。”“别胡
闹了,快把路让开,领导还急着回去开会呢!”此时的黄平静一点也不平静,有些歇斯底里叫嚷。
一听老汉的歌词,刘忻的心已沉下,但是脸上是和蔼的微笑。他马上拍着黄平静的肩头示意不要说话,自己却迎上唱秧歌的老汉,一把握住青筋直暴的大手,诚恳地说:“你的秧歌词唱得真好,是原汁原味的原生态调调,特别是即兴编的唱词更好,深刻地总结了这些年来县里在产业化发展过程中走过的弯路。谢谢你啊,感谢给政府提了醒。你是哪个村的?”
老头儿有些漫不经心地抠着眼屎,眯起眼睛打量了几眼,不紧不慢地说:“我们是前面阎山村的。我也认识你,是刘县长吧?和电视里讲话的那个刘县长一模一样。”
老汉这样一说,刘忻的笑灿烂起来,说:“我是刘忻,你叫我老刘好了。请问乡亲们,大家知道不知道政府给每个村引进澳洲奶牛的事!”
大家乱糟糟地七嘴八舌,表示都知道这个事情。有一个后生高声说,自己知道乡里给各个村送头奶牛,叫大家挤奶喝。
“大家应该谢谢刘县长,奶牛就是他亲自从澳洲弄回来的。”雷明智不失时机地插话。
雷明智的话没有人买账,面面相觑地都不接茬。过了几十秒,有一个比阎老汉要老许多的白发老头儿,翻着白眼理直气壮地对着雷明智说:“感谢啥,喝外国的牛奶咋了,我们喝就应该!年轻人,你知道不,澳牛奶那是我们用人奶换来的。当年打鬼子的时候,我们村里有一个澳洲人开着飞机从天上掉了下来,那伤得可是不轻啊。后来,那个人喝了村里张婶、王婶的奶,活脱脱地救了他的命。这都多少年了,澳洲人才来还奶,他们还都还得迟了!只是,可怜那几个老婶子们,闭眼的时候都不知牛奶到底是个甚味道。唉,这可就是那句老话,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好事留给后人们,甜丝丝的牛奶叫这些龟孙王八蛋们享福了。”老头儿说到这里,把身边那个年轻人的头轻抚一下,转动着不灵便的眼珠子,接着问,“县长大人经见过的事多,这电视里成天价说外国牛得了疯牛病、艾滋病啥的,要是来的奶牛得了疯牛病,把村里的驴、骡子和猪羊给传染上,那就划不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