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打到谢志坤的家里,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电话是谢瑾瑄接的,她刚从学校上完自习回来,走到客厅电话就响了。
“请问是谢志坤家吗?”话筒里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谢瑾瑄回答到:“对,这就是谢志坤家,不过他不在,有什么事你明天再打来吧。”
男子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下,然后对她说到:“谢书记在从老君镇返城的路上出了车祸,现在在离城大概还有二十公里的地方,你看你们家是不是来个人?”
谢瑾瑄一听,手一颤,话筒差点掉了下去,她带着哭腔问到:“他有没有受伤,伤得严重吗,现在能不能说话?”
谢瑾瑄回家的时候,孙丽蓉开过门,就到厨房去给女儿端煮好的甜汤,这是她和杨玉玲学的,听到电话响,她以为是谢志坤找借口不想回家,根本没想理睬,听到女儿的声音不对,她站到一旁问到:“怎么了,谁的电话,出什么事啦?”
谢瑾瑄没有理睬她,只顾自己和话筒里说话。
“你们赶紧过来一下,马上找个出租车,可能一会儿就要转移了。”男子在话筒里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催促他们抓紧过来。
放下电话,谢瑾瑄搂着妈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孙丽蓉心上顿时涌起一种强烈的不安,她抓住女儿的手,急促地问到:“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
谢瑾瑄泣不成声地说:“他们打来电话,说爸爸……爸爸……爸爸出了……车祸,让我们赶紧……过去。”
孙丽蓉一阵天旋地转,身子一软,一下蹲了下去。
谢瑾瑄有些惊惶失措,她一下拉开门,跑到对面王欣妍家,用手使劲拍门,带着哭腔地喊到:“欣妍,欣妍,开门啦。”
王一水打开门,看到谢瑾瑄扶着门框哭得上气不接正气,就问到:“怎么了,瑄瑄,出了什么事?”
“我爸出了车祸,我妈在家昏过去了,叔叔,你快帮帮我们吧。”谢瑾瑄哭着说到。
王欣妍听到好朋友的哭声,她也跑到门口,听到说谢志坤出了事,眼泪一下流了出来,她对爸爸说:“你快想想办法吧,爸爸,怎么办呢?”
王一水此时有些六神无主,他本不是个有主见的人,遇到这事他也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办,怔了下,他掏出手机给郑明东打了个电话。
王欣妍陪着谢瑾瑄已经回到谢家,她们把孙丽蓉从地上扶了起来,搀到沙发上,等着大人拿主意。
夏东远、郑明东两家人都从楼上跑下来了,问清情况,郑明东不愧见过世面的人,他当即就作了安排,他、夏东远、杨玉玲陪孙丽蓉去现场,夏东远现在就出门去拦车,王一水立即给孙丽蓉娘家的弟弟打个电话,让他也赶紧过来。其余人都在家等消息,王爱英把几个孩子负责照顾好。
谢瑾瑄也想陪妈妈去看看爸爸,大人们都不同意,让她在家等消息。
几个人坐上车赶往现场,远处就看到那不停闪烁的红灯,那么刺眼。
走到近前,现场一遍狼籍,消防员正在割裂车体,抢救困在里面的驾驶员,几米远地上躺了个人,头部附近一大摊血迹,孙丽蓉远远一看,喊了声“老谢”,再次昏了过去。
两个交警过来问他们是什么人,郑明东一指地上,说到:“我们都是他的家人,这个是他妻子。”
一个交警说到:“我们来时,他已经死了,初步看是因车速太快,避让大车时小车撞上石头,死者没有系安全带,因为惯性从挡风玻璃里摔了出来,头部撞到石头的棱角,脑袋撞碎了。人怎么处理,是你们接回还是送到殡仪馆?”
“等等,我们商量下。”郑明东回答,然后走到孙丽蓉身边。
杨玉玲已经将孙丽蓉掐醒,两个女人哭作一团。
郑东远有些为难的看了看,这个事他没有办法替孙丽蓉作主,必须得听孙丽蓉的意思。
这时一个黑瘦黑瘦的中年男子凑了上来,自我介绍说是老君镇的党委副书记,因为今晚应该是谢书记值班,他就回了城,听到镇里的党政办主任打电话,所以赶了过来。
紧接着孙丽蓉的弟弟也到了现场,几个人一商量,同意将死者先送到市殡仪馆。
这是一个忙碌的夜晚,也是一个悲伤的夜晚。
从殡仪馆出来,天色已经发亮,几个男人商量了一下,暂时先让孙雄飞在那儿守着,其余人先回家,谢志坤家是农村的,父亲和弟弟都是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老实人,孙雄飞也是上不了台面的狗肉,所以郑东远还要帮衬着理理事,而杨玉玲作为好姐妹,这几天得陪着孙丽蓉,家里都有即将参加高考的孩子,不能一个大人都没有,夏明东回去照顾若兮。
丧事办得很低调,郑明东作为理事的人,替孙丽蓉向政府争取来很多利益:谢志坤因公牺牲,被评为烈士,政府一次性给解决抚恤金二十万元,孙丽蓉作为烈士遗孀,在即将展开的绸厂改制中,作为特例解决为事业编,调到凤凰社区工作。其实郑明东对这点抚恤金是不满意的,但政府也说了,谢志坤本该值班,擅自离岗,同时借用地方车辆造成事故,政府还得解决张老板那一块的事,所以目前这些条件是政府能做的最大让步。
谢瑾瑄这些天没有去上学,她一直在家陪妈妈,几次孙丽蓉都赶她去学校,她哭着说去了也学不进去,与其在学校影响大家,还不如陪在妈妈身边安心。
郑瑜、夏若兮、王欣妍在出事的第二天和出殡的时候请了假,课余回家吃饭的时候也抽空过来看看瑾瑄,她们一起陪好朋友度过了最难过的时光。
出完殡大家回到母女俩的房子,谢志坤的弟弟嗫嚅着向嫂子提出一个要求:哥哥走了,老父老母仍然健在,是不是该从抚恤金里给二位老人一些作为养老。
孙丽蓉当时就要爆发,郑东远劝了几句,孙丽蓉给他扔了两万,说到:“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大家再也不要往来了。”
谢父和他小儿子没有说什么,拿着钱走了。
孙雄飞一看姐姐给了谢家,他提出家里还有老母,姐姐不能厚此薄彼,再说他这几天一直跑前跑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孙丽蓉再也忍不住,骂到:“我还没有死,给老妈什么钱,老妈的孝我自然要尽到,你赶紧滚,不要再让我见到你。”
孙雄飞一听,脸上挂不住,灰溜溜地走了,走时将茶几上的一包烟也顺带着揣进了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