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靖的内心,其实是崩溃的。
近些年来,虽然他蜗居桃花岛,相妻教子,但也听闻全真教一路高升兴旺。马钰、丘处机、王处一等人老当益壮,收了一筐罗又一筐罗的弟子,在江湖中名气扶摇直上,而少林闭门不出,可谓是全真教席卷天下,隐隐有玄门正宗,天下第一派的势态。
而事实上,全真教也的确是有这样的底气。
上有老顽童周伯通坐镇,整日游山玩水不务正业,但全真六子却是勤勤恳恳的广收门徒,再加上还有个已经歇菜的王重阳顶着闪闪发光的天下第一的招牌,江湖中其实倒是没几个人轻视全真教。
更何况,郭靖自己就学过全真内功,得到过丘处机等人指点。
对于全真教上下,郭靖是相当推崇尊敬的,否则也不会想着把杨过塞进重阳宫。
但眼前这位‘全真第八子’的话语,却让郭靖心中的小船隐约有底朝天的意思。若是换个外人来说的话,郭靖也许已经抡起手开降龙十八掌刚一波了,但问题就在于……眼前这厮自称全真第八子,而且年纪看起来比马钰还要大一轮。
另外,他说的话,似乎也很有道理的样子。
郭靖踌躇着如何开脱,杨过却是已经有些按捺不住,连忙开口道:“这位道长爷爷,您快将我引介给您说的那位绝世高人吧!”
敖武没理会杨过,将目光看向了郭靖。
杨过再聪颖过人,但这里有能力做出决定权的,还是郭靖。
而且,敖武也心中明了,以郭靖的性格,认定的事情就算是有更改,也多半得在墙头上撞几次才会慢半拍的回过神来。
“多谢道长美意,在下会考虑的。”郭靖很是神色恭敬地说道。
敖武虽然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但依旧还是暗自叹息了声。
“也罢,老道原本也没指望郭大侠会信了老道说的话。况且昔年故人早已驾鹤西逝,只留下一尚算争气的小女娃娃执掌门户。”敖武轻叹了声,“虽然老道的故人一身技艺冠绝天下,但门徒凋零,老道本是不忍看其衰落如斯,又见这位杨公子颇为契合我那故友的武学传承,若是投入我全真门下,反倒是有些屈才,故而才有此一说……让郭大侠见笑了。”
说着,敖武连连摇头,神情颇为惋惜。
郭靖本就是热道心肠,见敖武说的凄楚,再加上言语之间颇为恳切,一时间也是有些茫然。
黄蓉不大待见杨过,但郭靖却是对杨过喜欢的紧,此番不远千里送杨过上终南山,就是为了给杨过谋一个好的前程,更希冀在全真教内能感悟做人的道理,明辨是非善恶。
若是唤作马钰、丘处机等人开口,郭靖倒是毫无异议。
唯独,这全真第八子,郭靖压根就没听过,也不认识。
虽然郭靖也颇为有些心动,但却是终究顾忌对方身份,所以没有应声。更何况,虽天下武林之大,江湖浩瀚,但郭靖自身就是堪比五绝的存在,若是真有什么能比肩五绝的人,他不大可能不晓得。
见郭靖的神情,敖武就知晓自己这番游说已然埋下种子。
当即,敖武开口道:“郭大侠,老道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郭大侠能否应允?”
见这老道不再卖力给自己安利什么故友门派,郭靖也是心底松了口气,有些好奇地看着面前这发须全白的老道,问道:“道长请讲。”
“郭大侠贤伉俪名动江湖,威震天下。老夫那故友之后虽潜居终南山下,但却也是对两位的名声如雷贯耳,颇为仰慕,生平最大宿愿便是一睹郭大侠雄风。而今日恰逢她十八岁生辰,若是郭大侠能随老道一同前往,那自然是极好。”敖武满脸殷切地看着郭靖。
郭靖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他想过好几种可能,但又那里会想到,对方的要求居然这么简单。
“这个……”郭靖看了看杨过,心下颇为为难。
此时已然是终南山下,距离全真重阳宫想来也不甚远。但要是尾随这道人去那劳什子的故人旧地的话,恐怕得耽搁不少功夫。
见郭靖眉宇间有些许疑虑,敖武心底嘿嘿一笑。
“郭大侠尽可放心。”敖武说道,“老道那故人本就和先师重阳真人交好,更是险些结为夫妻。只是造化弄人……唉,旧事不提也罢。郭大侠只需知,老道那故人之后的居所,便是在这终南山下,离重阳宫不过三五里地,而且……那处地,本来便是先师未曾开辟全真教时的隐居之所。”
一番话,说的郭靖大为惊奇。
全真教王重阳三个字,对于不少江湖人士来说或许只是个传说。但对郭靖来说,却不啻于一座武学大道上的丰碑,高山仰止。
尤其是地址所在时,郭靖对敖武的话,已经信了八成。
“郭伯伯,我们去看看吧。”杨过轻拉郭靖的衣角,眸子中透着些许祈求。
见状,郭靖抚摸着杨过,点了点头。
倒也不是敖武吹牛,而是他这具身躯的前任甘天德,的确认识王重阳,也认识林朝英,而且和林朝英的关系尚且不算太差,属于那种见了面,林朝英会对他微微一笑——但也仅仅如此。
甘天德尾随王重阳的脚步来到终南山,自然知晓活死人墓在哪里。
当下,敖武就带着两人,直奔活死人墓所在的方向。
郭靖并不知晓的是,此时全真教重阳宫,已经成为一片乱战场。霍都带着众多武林人士前来给小龙女提亲,结果却是被全真教众道士所阻。一个要过,一个不让过,自然是交谈不和比拳头。
尾随敖武来到古墓派门外,郭靖正思索着该如何拜会时,敖武已经朗然开口。
“北丐传人,东邪女婿,郭靖前来拜会古墓掌教龙姑娘,祝龙姑娘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倾国倾城,青春永驻,永远十八岁。”
声音传递开来,如大吕黄钟,在群山莽林间震荡回响,十数里开外,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