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傍晚，在忽必烈金莲川营地附近，合失带着十几个亲兵和将领甲乙二人立马于一个高坡上。
将领甲：“王爷，再有一个时辰就到忽必烈的大营了。”
合失笑了：“你长的是牛头么？你这么明明晃晃地去了，他还不把真相全都隐藏起来？就地宿营。等我们吃饱了喝足了，天也黑了，我们像天神一样突然出现在忽必烈的军营里。我倒要看看，我们这位四王爷在干什么！”
将领乙说：“王爷，您真是足智多谋啊！”
在忽必烈营地外，合失的人都枕着马鞍子在休息。篝火快灭了，天也黑下来了。合失坐起来说：“备马！都给我精神点儿，我们现在就去闯营。”
夜间，金莲川大营外，合失的人飞马直奔营门，守卫的士兵“哗啦”一声拉刀，开弓挡住了寨门。
合失等突然勒住了马，马不安地在门前兜着圈子。
守门的百夫长喝问：“什么人敢闯金莲川大营？！”
合失道：“小牛犊子，你认识这个么？”他把虎头金牌扔过去。
百夫长一惊：“虎头金牌？！”他一挥手，兵士们收刀藏弓。百夫长恭恭敬敬地还回金牌，问：“将军，请报姓名，小人去为您禀报四王爷。”
将领甲：“这是大汗的幼弟，我们的合失王爷！”
众人下跪：“王爷！”
合失：“我不要你们通禀。你，领我去忽必烈的大帐！”
百夫长：“是！”
百夫长领着合失一行往忽必烈的大帐走去。
在忽必烈大帐内，忽必烈和察必王妃的身边坐着几十个幕僚。大家都在听子聪和尚介绍。子聪和尚说：“吐蕃原来信奉的是本教，同蒙古人的萨满教差不多。唐代藏王松赞干布建立了统一的吐蕃王朝，他从大唐娶了一个文成公主，又从尼泊尔娶了一个赤尊公主。这两个公主都信奉佛教，并且随陪嫁带来了佛经和佛像。松赞干布也就信起佛教来了。不过这时的佛教影响很小，而且遭到贵族和本教的强烈抵制。”
这时，合失一行人到了帐外，守在帐外的董文忠上前问：“是什么人要求见王爷么？”
合失：“我。”
董文忠认出合失：“啊，王爷！”他施礼之后要进帐通报，合失说：“慢。”
董文忠站住。合失在听里边说什么。子聪和尚的声音在继续：“差不多过了一百年，赤松德赞当政的时候，他请来了两个印度高僧，一个叫寂户一个叫莲花生，传播密宗佛教。经过多次同本教的较量，佛教占了优势。莲花生宣布，那些本教信奉的山神水怪和各种神祇，都被佛降服了，并且把他们封为佛教的护法神。你们在中原看汉人的佛教一般只供奉释迦牟尼、四大金刚、观音菩萨、十八罗汉……”
一个高眉深目的年轻人大声说：“还有大肚子弥勒佛儿！”
众人笑。子聪和尚说：“阿合马说得对。可是，进了吐蕃的庙宇就不同了，估计供奉的佛像不下一千种之多。”
阿合马又笑着说：“啊，得有个千户管着！”
忽必烈申斥说：“阿合马！”
察必王妃的语气缓和多了：“阿合马，你是穆斯林。对佛教可以不信，但是不能不敬。”
阿合马立时表示：“王爷，王妃，我错了。”
忽必烈大帐外，将领甲对合失说：“王爷，忽必烈整天就让自己的幕僚们听这个？”合失不屑地笑了笑：“进！”
他和两个将领大步进帐，董文忠在后边大声喊道：“合失王爷到——”
合失进了大帐，忽必烈和察必王妃站了起来。其余的人向他施礼：“王爷！”
忽必烈热情地迎上前去：“合失？你怎么来了？”
合失：“不欢迎？”
忽必烈说：“哎——！哪里是不欢迎！我们是热烈欢迎，你应该先派人通报一声，我好去远远地迎接你嘛！”
合失说：“自家兄弟，用不着！”
察必王妃道：“你还没用晚餐吧？我吩咐人马上安排。”
合失说：“我得罪过察必嫂子呐，我怕你不给吃的，所以在路上吃过了！”
察必王妃问：“真的吃过了？”
忽必烈说：“不管他。反正让到是礼，饿着了也怪不得我！”
3人大笑起来。忽必烈拉着合失坐到自己身边，说：“来来来，听听子聪书记说吐蕃佛教。很长见识！”然后对大家说：“大家坐吧。聪书记，你继续讲。”
子聪和尚讲道：“本教被佛教降服的人一般都归到黑教教派；在拉萨地区的宁玛派，奉莲花生大师为始祖，因为他们的僧人戴红帽子，也称为红教；而噶举派的僧人穿白色僧服，也被称为白教；再加上萨迦班智达大师的萨迦教——人称花教，这就是吐蕃佛教主要的四大教派。”
一个十来岁的少年问：“汉地的佛教信徒叫和尚，吐蕃叫喇嘛。是这样么？”
子聪和尚笑了笑说：“真金王子的问题提得好。其实，中原的出家人也不都叫和尚，和尚是对师父的尊称。下面还有沙弥、比丘的等级。喇嘛原来的意思也是上师、教师。只有那些学问高深、可为人师表、指导人们修习的高等级僧人才可以称喇嘛，而一般的僧人叫札巴。”
众人恍然大悟，议论纷纷。子聪和尚又接着说：“大多数喇嘛庙里都有密宗殿。里边供奉的佛、菩萨、护法神、明王等等，大部分都是面目狰狞、多手多脚、头上长头的，还有牛头马面、青面獠牙的，有的还骑着马、牛、羊、狗，狮、虎、象、鹿等坐骑的。手里大多拿着刀枪剑戟、索子弓箭、金刚杵、月牙刀等各种武器。这些面目凶恶的，也是佛菩萨、佛的化身，它们是属于忿怒像；那些肢体正常，面目和善的是寂静像；那些由佛和菩萨变化来的忿怒像，是护法神，是保护佛教不受外来侵犯的。”
真金问：“是魔鬼么？”
子聪和尚道：“有魔鬼。但主要是针对那些妨碍修法——被称为‘无明’的邪魔。”
真金问：“什么叫‘无明’？”
合失听得打了个出声的呵欠，人们看了看他。
子聪和尚道：“这个问题你先记住，以后再谈，我们接着说密宗。密宗也称作真言宗，在吐蕃语里面一般称为桑俄，这派自称是受了‘法身佛’大日如来的深奥秘密的教旨传授，是真实言教。所以称为密宗。实际上据我所知它是佛教和古代印度婆罗门教的某些教义相结合的产物。它的主要经典是《大日经》《金刚顶经》和《时轮金刚根本经》，有一套繁琐的修法仪式。又有繁杂的手印和各种咒语。修法时要在神秘的气氛中进行，并严禁外人观看。显宗则不同，那是释迦牟尼的公开学说，可以用明显的文字表述它的教义，修法形式也可在大庭广众之下进行……”
合失这一次伸着胳膊，旁若无人，声音很大很长地打了个哈欠。
众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爆发出一阵笑声。
合失这才觉得他的哈欠打得不太得体，哈哈一笑说：“我说四哥，什么喇嘛呀、札巴呀、密宗啊、无明啊，这……就靠这套玩艺儿能打败大宋么？我看你是擤鼻涕拧耳朵——瞎使劲！得，你们说你们的佛法吧，我要去看看表姐了。”
察必王妃道：“合失，我看你呀，还真该好好听一听。多拜拜佛，念念经，改改你那个动不动就杀杀砍砍的脾气！”
合失问：“不靠杀杀砍砍，蒙古人能建立四大汗国？能占有从日出到日落这么大片的土地？”
忽必烈说：“察必，你不要拦他。他听不进去就不要受罪了。”
合失大大咧咧地笑道：“四哥，我看你呀，也少听这个歪嘴和尚念歪经。听多了大慈大悲，就忘了怎么弯弓盘马了！”他带着两个将领走了出去。
子聪和尚问忽必烈：“还讲么？”
忽必烈道：“讲，明天白天，除了孩子们跟郝经先生读书之外，都来听讲。”
一将领问：“兵士们不操练了？”
忽必烈说：“让兵士们学写畏兀儿文，背诵成吉思汗大札撒令！”他指着在座的幕僚们说：“你们都去当他们的老师。”
又一将领说：“啊，整天写字背大札撒令？还不把人憋死！”
忽必烈道：“休息的时候可以到外边摔摔跤、跳跳舞、唱唱歌。就是不许操练！”
子聪和尚说：“四王爷，能多给他们喝点儿酒最好。”
忽必烈笑了：“对！每天一顿酒，喝醉了不算违反军法！”
一个大块头的将领大声笑道：“这个好，这个好！但愿合失王爷能多在这儿住些日子。”
众人一阵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