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浪漫青春哥哥,我可以爱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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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魂无所依

小新是怎样做到坦然面对彼此的呢?

在“休闲午后”外面,韩畅暖深深吸气,透过落地窗,看到江新凉的背影,虽然阳光明媚,却没有一丝照在他的身上。

他缓缓搅动着杯里的咖啡,没有一点不耐。对面的女人显然很聒噪,两片嘴唇不停的一张一合,还沾着白色奶油没有擦掉。贺贺的母亲,与昔日的大学同学相比,已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辛劳使她过早的生出了鱼尾纹,看上去就像五十几岁的人。

穿着与咖啡厅格格不入,然,韩畅暖还是喜欢她,因为她是贺贺的母亲。

“妈。”她轻声叫道,拉开椅子在江新凉身边坐下。坐在身侧,无论怎样的眼神都捕捉不到。但是,她仍然可以感觉到,江新凉时不时的注目。

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韩畅暖几日不回家的真正原因。虽不相信她说的突然爆发的想就近照顾张戈怡的爱心,但也猜不到真相——他尽力隐藏的甚至不惜将她推入烈火中的真相。

“贺贺越来越像城里人了,”见女儿光鲜亮丽,贺妈妈往前挪了挪椅子,说不出是欣慰还是心酸,“以前叫的是娘,现在学人家叫妈了。这样也好,不要学我,一辈子窝在农村里。”

许是想起往事,她的眼中浮现一丝怨恨和不甘。

“妈,不要想不开心的事。”就算对面是贺贺的母亲,习惯喊妈妈的韩畅暖还是别扭的说不出那个字。她覆上那个过早显老的妇人的手背,想说点“赚了钱接你过来”的孝顺言辞,但是对自己未来都迷茫,又有什么理由给别人希望呢?

她的另一只手,在桌子底下,被江新凉牢牢握在手中。挣扎几次,徒劳无功,如果不是惹来贺妈妈侧目,韩畅暖板着脸想,拼着决裂也要抽出手。

他握住的不仅仅是手,而是陷在沼泽里的心。他每碰她一下,她的心就战栗一下。

不被江太太喜欢明显也同样不喜欢江太太的贺妈妈,对江新凉倒是喜欢的很,看出两人的小动作,眉开眼笑的说道,“小两口闹什么别扭?”

“妈!”叫得极其顺口。

“有什么好害臊的,小凉都跟我说了。你娘我就是再不喜欢颠颠簸簸奔到城里,闺女订婚的时候拼了老命也要过来。”

“订婚?”韩畅暖懵了一下。

江新凉微微笑道,“下个星期,戒指我都买好了。”

他到底在想什么?“当我是没有思想的娃娃是不是,谁让你自作主张的!你究竟有没有问过我?还有你那高贵的母亲,眼下已经神叨叨,你不怕我把她逼疯吗?”

她愤然,趁着江新凉一怔,抽出手来。

“我以为……”

一句话没有说完便被打断,“你以为?你总是自以为是,从来没有问过我的想法。问我,在这件事上,到底和你是不是同一个想法!!”

“贺贺,你坐下。”不知不觉站起来的韩畅暖,已然成为咖啡厅的焦点。贺妈妈及时喝止了渐失去理智的女儿,“小凉,你先回去吧,我们母女俩还有些体己话要说。”

关键时候,经历丰富的农村妇人起了决定性作用。

“顺便,替我向你母亲问好。”

韩畅暖大口大口的呼吸,没有勇气看江新凉离去的背影。咖啡厅的液晶电视上演着经典的韩剧《冬季恋歌》,那个以笑容迷倒万千女性的裴勇俊在得知和女主角的兄妹关系后,将她带进了教堂,以为可以瞒过所有人。

幸好,幸好,原来他们并非亲兄妹。

“贺贺,我怎么跟你说的,韩家的一切都应该是我们的。现在你好不容易让小凉接受,又在耍什么小脾气!当初为了让你寄宿她家,我低声下气,几乎没差向她下跪。我就知道,我女儿那么优秀,她很喜欢你吧。”

“韩家?”尽管认为这个希望为百分之零点一,但真正听到这样的信息,她全身的力气再次被抽光。

一点点希望都没有吗?

“哦,韩家!她也真是倔强,自称江太太,连孩子的姓也跟着改了。”咖啡厅旖旎的气氛将妇人拉进年少的时光,她的脸上泛起红晕,像个初恋的姑娘,“韩中基,他总是这么狠心。当初,明明是我先遇见他的,他还夸我歌唱得好听呢。”

韩中基,韩中基!韩畅暖一杯接一杯的喝着咖啡,忘记了加糖。

“我真后悔,不该把他介绍给江衍。我告诉过她,我喜欢他,可她还是毫不留情的抢走了。我永远忘不了她炫耀的表情,‘他又不是你的男朋友,凭什么我不能碰’。如果不是她,如今住在别墅里的人就是我,有佣人伺候,有司机接送。”

故事还在继续,贺妈妈的声音里有复仇的快感,“报应啊,就算怀着小凉,韩中基为了那个科学家依旧毫不留情的抛弃了她。据说那个时候科学家也怀了孩子,看吧,原来韩中基很早就背叛了她。”

“只可惜没能让她亲眼看着两个恩爱甜蜜。”粗糙的声音忽然沾染了忧愁和怀念,“他就这么去了,奔赴爱情的路上被一辆汽车撞进了地狱。但他也不是没有良心的,留了那么多财产给她……”

情人变成兄弟,伟大的父亲变成抛弃妻子的负心人。形象的颠覆,事实的扭转,她几乎不能承受。韩畅暖嘴角有了笑意,抑制不住的扩大,悲凉苍白。

“贺贺,你会完成娘的愿望吧,嫁给江新凉,一步步夺取江衍的一切?”似乎觉察出女儿的不寻常,贺妈妈抓紧她的手,进一步确认。

“这么多年了,她身边也不会有什么财产了。”韩畅暖心不在焉,随口应道。

以为是老实巴交的乡下人,却天天算计他人钱财,面目狰狞。短短一瞬,妇人在她眼中变了样。

“她可不是省油的灯,你当她真耐得住寂寞——”她还想再说下去,眼见女儿已兴趣缺缺,倒也识相,“我今儿来也没什么事,就是前一阵子眼皮跳得厉害,过来看看你。”

韩畅暖心念一动,厌恶感消除不少,都说母女同心,原来是真的。

送贺妈妈去车站前,她取了一些钱给她,当替贺贺敬孝心。在拥挤的汽车站大厅,人人相拥不舍,泪眼矇眬,韩畅暖突觉孑然一身,继而自嘲,幸好没觉生无可恋。

但,好像无家可归了。不知道待会儿回到医院,张戈怡会不会继续挖苦?

出乎意料的,江新凉在医院必经的那条路上等她。见到她,也不过来,远远看着,倒让韩畅暖不安,一时停住了脚步。

不过几个小时不见,他似清减不少,感情真是能折磨人。

“你怎么在这儿?”只得她过去,明知是等她,还得装着不知晓。近了,不敢相对,垂着头看地。

“等你一起回家。如果要看了张戈怡再回去,我陪你。”江新凉声音坚定,“你好几天没有回去了。”

韩畅暖在心中叹气,婉转的拒绝,“我暂时还不想回去。”

“为什么?”江新凉到底忍不住闷声吼道,“你说情侣之间要相互信任,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的态度如此转变?我们早已心心相印,订婚是迟早的事,为何以那样的理由无理取闹?”

他扣着韩畅暖的肩膀,迫使她面对他。

韩畅暖别开眼,心里翻江倒海,咬牙道,“我要考虑。”

似乎有风吹来了遥远的味道,静静站着的两个人,没有人再开口说话,维持着相对的姿势。

“我要走了。”少女终于出声,侧身而过。

这一过,是不是一生?

“我们——”腕子在底下被扼住,她停下,抬头看着江新凉,听到他任何时候淡然的声音,“我们结婚。现在,立刻,马上去注册。”

已经不是征询的口吻。

韩畅暖大骇,挣扎着脱开手,“小新,你疯了吗?”

他的力气大得出奇,手似牢牢贴在她腕上。韩畅暖大声喊痛,盼他听到松手让她逃脱。然而,江新凉依旧紧紧,紧紧的抓着,拖着她塞进车去,“你说过会嫁给我的。”

她眼里有掩饰不住的恐惧,脱口就要哭喊“我们是兄妹啊”,便在这时江新凉面上吃了一拳,劲道一松,她已挣开。

“强扭的瓜不甜。”虽知两人是情侣关系,但叶年华看也知道这情形不对,一拳打出想也没想,把韩畅暖拉到身后。话语一出口才发现自己那一拳打得不轻,江新凉的嘴角血渍渗出。

韩畅暖在他身后推搡,“你干嘛,打得这样重?”

好人没好报。所以说情侣之间的事外人不要插手,落得个里外不是人。叶年华揉揉鼻子,对江新凉说,“我出手没轻重,你不要介意。”

江新凉越过他看着韩畅暖,伸出手,孤零零,固执的让人心疼,“跟我走。”

修长的手平摊着,等待。

那一定是温暖而厚实的。韩畅暖甚至想,算了吧,跟他走,反正再没有人知道。她已不是韩畅暖,她是贺贺,新的躯体新的血肉。可是,她的心上裂了大大的沟壑,她无力跨越。

叶年华看不去了,回头说,“你好歹给人家一回应呀。”

“不,我不回去。”答案一如之前般伤人,或许更加深。她把手塞进叶年华手里,心一横,“这就是为什么。”

她抬高手,让这个动作更加明显。

“阿暖……”江新凉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不肯收回,脸色却是大变,似是不肯相信。

牵手的动作,等待的动作,无论哪一个,都灼灼烧人。

“我们走吧。”韩畅暖强忍着什么,决绝的拉着叶年华离开。就这样决裂吧,无论以后怎样都煎熬,都是这段不该发生的感情的惩罚。

渐渐远去的两个身影,还有停留在风中的那只寂寥的手掌,这就是最远的距离。

……

进了医院,韩畅暖再也忍不住,扑到公共水池边呕吐,直呕的天昏地暗,好似要将五脏六腑吐出来,混着鼻涕眼泪,狼狈至极。

“老实说,你这个样子丑得不能再丑了。”叶年华丝毫不掩嫌弃之色,却是不愿离去,拿纸巾给她擦,也不加安慰。

吐尽了,她将自己清理干净,一言不发的接过纸巾,眼泪无声飙出,叶年华不得不感叹女孩的泪腺发达。

“韩畅暖,”他突然想到,大惊,“你不会也怀孕了吧?”

少年这方面知识浅陋,一看到呕吐就以为有孕。韩畅暖破涕为笑,一拳揍在他的肚子上,“滚,不懂不要乱说。”

“这会儿叫我滚,刚刚还抓人家手。”

“别一口一个人家的,我听着起鸡皮疙瘩。”她似恢复正常,使劲在水龙头底下洗手,“谢谢提醒我,我倒忘了洗去细菌。”

叶年华自鼻子里哼出声,抱胸而立,“本来想说把我名下的一间公寓借你住,现在嘛,我要考虑考虑了。”

“别,”韩畅暖态度八十度大转弯,沾水的手蹭着二世祖的手背,“我一点儿都不嫌弃你。”

叶年华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见她心情好转便不再和她斗嘴,由她自以为讨好成功。

那日,见她缩在医院的沙发上,小小脸孔皱成一团,闭着眼睛睫毛不住颤抖,他不知道受到什么磨难连睡觉也不得安稳。他想起第一次见到的,在太平间的冰冻脸孔,那是她的真身。

他突然想见真正韩畅暖鲜活的样子。

……

韩畅暖在山半腰见到叶年华说的一间小公寓。他真是谦虚了,这哪是公寓,分明一栋小小精致洋楼。

“不如我付你房租吧。”她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了。

叶年华伸了个懒腰,拖着韩畅暖的一堆行李进去了,很明显不屑接她的话茬。房子很干净,虽长期没有人住,也定期叫人过来打扫。

“你可真把江兄伤着了。”他哪壶不开提哪壶,迟钝的没有发觉自己戳了人家伤口,“我给你收拾行李的时候,他那个表情,直到现在都让我负罪。我说,你到底有什么理由非甩了他啊?”

韩畅暖拿眼睛横他,语气渐转冰冷,“知道得越多越危险。”当然是唬他的。

他还没有嗅出火药味,跷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细数江新凉的优点,以证明她的损失,“英俊多金,成绩优异,温柔体贴——”

一心一意的整理东西,只当是苍蝇在耳边嗡嗡叫。忽听他一拍大腿,“细细想来,他的优点都差我一截。韩畅暖,你不会真的喜欢上我了吧?”

小熊闹钟砸过来,算是应答。

“没想到你品德这么好,没有脚踏两条船,知道先下旧船再上新船。”叶年华的想象已经不受束缚四方驰骋了。

“我只当你是块板儿。”没有办法再听下去,韩畅暖把他拖起来,“既然精力这么旺盛,帮我把东西整理好。我先去睡个觉,吃饭的时候叫我。”

我先去睡个觉,吃饭的时候叫我。

以前,她最喜欢和江新凉说这句话。韩畅暖猛摇头,想把根深蒂固的影像甩出脑海。

“你嗑药了?”叶年华推她一下,在她脸上又见到那种悲哀的表情。他在心中也惆怅起来,却是一点没表现出来,依旧说着混话,“拜托,你还没有搞清状况吧。这里没有人给你烧菜,您自己动手吧。不过看大小姐的样子,下面条也不会吧。”

“你错了,这个我会。”只是,觉得好累,一点都不想动。韩畅暖走进卧室,手臂枕在脑后,“我自生自灭好了,一切醒过来再说。”

最好一觉睡起来,忘记一切。她现在已经不求一觉睡起来一切都是梦,只要忘记就好。人就是个奇怪的生物,不想忘记的偏偏就忘了,想忘记的却在脑子里生了根。

“就是欺负我心软。”卧室外面,叶年华自言自语。继而提高声音,“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粮食。”

“你去哪里?”声音慵懒,有了睡意。

“我阿姨,就是周妍他妈,想见女儿了,让我去找她回来。她倒看得起我,周妍未必肯听我话。你最好祈祷我安全归来,不然你就饿死了。”

韩畅暖在里面翻了个身,嘟囔道,“你这个白痴,难道没有看出来她……”

后面的声音埋进了被窝,他听不清楚,揉鼻子,对白痴这个称呼表示抗议。

……

“那个女人——”只看到背影,从父亲的书房里出来,挺着笔直的背。周妍觉得熟悉,一下想不起来是谁。

“我认识吗?”她问恭恭敬敬站在门边的大汉。

“小姐,是江太太。”

啊,她恍然大悟,江新凉的母亲。她怎么会来这儿,黑帮老大的总部,可不像她这种贵妇人该来的地方。

门虚掩着,父亲正挂上红色电话。她皱眉,红色电话是帮里杀手组织专线,江太太要父亲帮她杀人么?果然,人心丑恶,全靠面具维持。

周妍冷笑,推门进去。书桌上还摊着交易的资料,清清楚楚记录着猎物的名字和图像,以及价钱。

价钱竟然是帮里名下的一些娱乐场所的部分股份。饶是周妍也怔了怔,江太太竟然是父亲的合作伙伴。

“贺贺!”好奇心促使她继续看下去,然圈出的名字却使久经沙场的女孩变了色。这个人,她已做好了要和她交朋友的准备。

“是你朋友?”知道女儿见惯场面,也打理了不少交易,当下的表情已不多见,周老大继续问下去,“还是,是叶年华的朋友。”

这么说来,似乎女儿的心思他一清二楚。

周妍抿了抿嘴,不满父亲的洞悉。“真是矛盾啊,你一边在他面前展露残酷的现实,一边又不愿他及他身边的人受到伤害。现在女孩的心思,我这个老大粗都跟不上了。”

“爸爸!”她加强语气,不愿就这个问题深谈下去,扬一扬手中已成定局的协议,“可否放过她?”

“你知道不能。”周老大无奈的摇头,“命令一旦下达,除非猎物死去或是委托人解除协议。否则,失去信誉的便是我们帮派,那可是致命打击。”

其实不用父亲解释她也明白。周妍缓缓走出去,脑海里闪过千万个想法,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她已做出了决定。

反正,为了他杀人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腰里带着枪,重型机车刚刚开出宅子,便被人拦住。叶年华气喘吁吁,小道汽车上不来,他是跑上来的。

“终于找到你了。”夜色中,他看不清她脸上急切的神色,“这次,你一定要跟我回去看看阿姨,她想你想得快病倒了。”

“让开。”她冷冷喝道。

找了这么多地方,精力用尽,叶年华的脾气似乎同样不太好,“不让,除非你撞死我。我答应过阿姨,今天一定要带你回去。”

“下次吧,我有急事。”对峙了一会儿,周妍终于松口。

“不,什么急事比得上你母亲重要。我就不是不明白,阿姨那么好的人,你怎么就这个样子对她?”

狭窄的路上,少年张开手拦着,面容坚毅,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那么好的人?”机车上的女孩冷冷注视着,一双眸子亮的复杂之极,“跟你父亲还真是绝配。”

不是听不出嘲讽,眼下却不能翻脸,叶年华深吸一口气,“他们真心相爱,我以为你和那些排斥继父的肤浅小孩不一样。”

“真心相爱?”又是一句冷嘲的反问,“叶年华,你一辈子不知人间疾苦。是你父亲威胁我父母离婚的,是他用无耻手段达到目的。”所以,某一天当她不经意的得知真相,在叶家再也待不下去了。

憋了几年,她终于在激愤下说出口。

叶年华愣住,立刻涨红脸为父亲分辩,“你胡说,他有什么可威胁你爸爸的?”

“拜我的好妈妈所赐,她偷了爸爸的一些交易证据给你父亲。你还不明白吗,那两个人早就勾结在一起,为了苟且不择手段。”

她一口气说完,大口大口的喘气。路当中的听众,也是急促的呼气,恶狠狠的盯着她。

“跟我回去和她对质。”叶年华不肯相信,见她有离去的趋势,上前一步按住机车头,“否则,我永远不会相信。”

耽误了这么些时间,周妍无暇再纠缠下去,“请让开,我要去救人。”

“你从来只会伤人,什么时候救过人。”他口不择言,显然怒到极点。

幸好周妍习惯了,否则,韩畅暖真是死路一条了。

她这一生中不断的被他伤害,愈合,再撕裂。为了不让他忘记她,她一次次的惹怒他。

“贺贺,我要去救她。”一字一句,周妍的声音在夜间没了温度,“你不希望她死吧?”

……

韩畅暖做了梦,贺贺和韩畅暖的脸交叠在一起,变换不定。本不是噩梦,但不知怎么就醒了,梦中画面清晰可见,竟然颜色深浅也分分明明。

据说做有颜色的梦是不吉利的,尤其醒来之后还记得。

“睡了这么久。”外头漆黑,滴滴滴滴只听见闹钟的行走声。叶年华还没有回来,看来周妍不买他的账,可怜了她的肚子。

找出一张大白纸,寥寥数笔便将梦中少女的两张脸画出来,菱角分明,有她和贺贺的影子。

这张画,就当作十月份的参赛作品。画架前,她扬起脸看着窗户外漆黑的夜幕,因着刚作了初稿,心中踌躇满志,连画作的名字也想好——魂飞,就叫魂飞。贺贺冥冥之中给她灵感。

外面窸窸窣窣响起不寻常的声响。

长发后的耳朵忽然动了动,韩畅暖放慢呼吸,隐约听到的细微声音还在继续。不是钥匙插进锁眼的声音,也不是窗户推开的声音,更不是小动物活动的声音。

有人,而且不是叶年华,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虽然那人简直一点声音没有发出,但那种扑面而来的冷冽,一下子透过层层障碍侵入韩畅暖的每个毛孔里。

她轻声站起,环顾四周,没有在房间里找出可以防御的武器,只得屏气凝神,悄悄关掉台灯。110已经拨打,但远水救不了近火,她默默祈祷劫财不劫色。

然而,外面的人小心翼翼搜查了每个房间,一步步朝她的方向过来。大概肯定猎物就在里面,脚步都懒得放轻。

“吧嗒,吧嗒,吧嗒”,到了门前。

韩畅暖咬着唇,一步步退到窗帘后面,藏进去。窗户没有关,夜风吹得窗帘微微摆动,静静等待着,透过缝隙,她看到一个黑黑的洞口对着她。

杀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掀开窗帘想进一步确认猎物的身份——光线太暗,他看不清女孩的脸。

这个刹那,仿佛吓呆了的女孩用尽力气跳出窗外,同时伴有扳机扣动的声音。没有比爆竹更响,在夜里格外清晰。

“打中了。”杀手沾了沾窗沿上新鲜的血迹,放在鼻端下嗅嗅。他探出头,却没有在草坪上看到伤者,不禁一愣——从二楼跳下去又中了一枪,怎么还有力气跑远?

……

韩畅暖暂时安全。

“你带她先去医院,我随后跟来。”

她浑身是血,却是动也不能动,那一枪击在腰上,顿时血流如注,浑身力气被抽光。周妍不愧是周妍,镇定的很,冷静的吩咐头上冷汗沁出的叶年华。夜色朦胧,亏得园子里多树木,天然屏障。

“你呢,对付了他吗?”叶年华横抱起韩畅暖,她那样轻,他差点仰倒。“怎么这样轻,血都流光了吗?”

她撑起眼皮,“好痛!明明打在腰间,怎的全身痛得似刀子割。”说话吃力,每说几个字便停顿一下,努力呼吸。

“我马上送你去医院。”叶年华什么话也不问,手中抱着伤者猫腰前行。走了几步,回过头,“自己小心。”

周妍点点头,闪身进了前厅。

无声无息的夜,弥漫着却是危险的气息,铺天盖地。城市中果然是有杀手这个职业的,以前总以为那是在小说里才有的人物。如今遇上,莫名其妙便吃了一枪。

韩畅暖不敢闭上眼睛,尽管累得只想沉沉睡去,不再理世间纷扰。但毕竟,她不是清心寡欲,亦没有心如止水,贪恋红尘,偏偏又不愿招惹太多。

“我们私奔吧。”那天,还是高中生的他收拾了行李,背着鼓囊囊的帆布包来找她,“我没有办法说服妈妈,但也不可能放下你。”

她知他孝顺母亲,好多次开两个女人同时掉进河里会先救谁的玩笑。在这个问题前沉默多次的江新凉,忽然开口,“我把你和妈妈都放在心中第一等的位置,不知如何抉择。”

他的目光神圣不可侵犯,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开过这样的玩笑。而现在,他愿意与她私奔,离开相依为命的母亲。

或许那只是少年的一时冲动,或许像他所说,她已是他的全部。但她没有同他私奔。她觉得还没有到那个地步,柳暗花明或许又一村。年轻如她,坚持有理走遍天下。

更重要的,她害怕未知的前路,宁愿挣扎在已有的漩涡中。

所以,那个妇人被逼上绝路。女孩据理力争,一步不肯退让,明确的告诉她,她的儿子早就不是当初乖乖任其摆布的少年。

他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灵魂,他与她永不分开。

可是,换来的是一池鲜血。

真的真的,他们说的都没错,确实是她逼她的。她记得她将江太太辩驳的跌倒在沙发上,脸色苍白,自杀是当天晚上的事。

母亲自觉没有力量阻止,又不忍见乱伦感情发生,只能选择闭上眼睛。那个她一直不喜欢的江太太其实脆弱之极,多年寂寞早已不堪一击。

乱伦,呵,真是一个让人作呕的词。

“韩畅暖,坚持住。”她的嘴角溢出大量鲜血,叶年华急了,直起身子奔至跑车,再也顾不得被杀手发现。

不,她同他私奔了。去了哪里呢?一个世外桃源,再也没有人找得到他们。即使是兄妹又怎么样,无人认得他们,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韩畅暖!”

她猛的睁开眼睛,叶年华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硬是将她唤回真实世界。他颤抖着把车拐向大路,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紧紧握着她的手。

“叶年华,我刚刚好像神经错乱了。”韩畅暖稍稍坐直身子,其实依然无力的靠在他身上,“你那衬衫多贵啊,我可赔不起。”

质地柔软的衬衫早已血迹斑斑。她有了精神说笑,叶年华更加担心,“你能不能安安分分的休息?”

“我怕休息了再也醒不过来。”断断续续的声音像卡住的磁带,音调倒真的比先前高了许多,“你知道吗,其实周妍很喜欢你呢。别问我怎么知道,这是女生的第六感觉。你说的没错,她心里真的住着天使。你那样丢她一个人对付杀手,她一定很难过。”

“你先担心你自己吧。”叶年华不忍看她,直视前方,忽觉眼前起了雾,看不清道路。他眨了眨眼睛,一滴泪沿着脸颊滑下来。

韩畅暖睁着眼睛看他,吃力的抬起手抹去,“呵呵,你自以为英俊的脸。”

原来她的手掌都是血,一抹便沾在了他脸上,像个滑稽的英雄,“这么看来,叶年华你好像也挺帅的。”

“我本来就很帅。”

“对了,”她想起什么,“你答应帮我的遗体弄个单独的房间的,怎么一直没有消息?”

“……”叶年华说不出话。

韩畅暖还在继续,声音重新低下去,“你是不是把她弄丢了?”这一次,她停顿的时间更长,半眯的眼睛似昏迷过去。叶年华一惊,停下车子,颤巍巍想去试她的鼻息。

“如果你把她弄丢了,我的魂魄住到哪里去?”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