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坋前脚方才离开，吕后后脚就把人全都赶出了前厅。
她让茹儿取来了笔墨纸砚，匆匆忙忙修书一封。等到写完了信，才忽然想到，白青衣已经被她派到了商山，她身边没有可靠之人可以送信了。吕后皱着眉，迟疑了一下。
茹儿忐忑不安地看着吕后，缩在一旁，不敢说话。
吕后抬头道：“月儿呢？”
“月儿姐姐……她……好像出宫办事了，娘娘忘记了？”茹儿迟疑道。
吕后方才慌乱之中有些忘记了，现在冷静了一下，才想起宫敛月也已经离开了未央宫。临走之时，她留下了……
她伸手探进怀中，那一束加持了巫术的销魂香还安然贴着她胸前的包袱收藏着。
吕后挥手道：“茹儿，你也先出去吧。”
茹儿虽然不安，却也不敢多问，只躬身行礼，道了声“是”，便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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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色，我这样做究竟是不是错了？”
宫敛月倚靠着宽阔明亮的落地玻璃窗，远远地望着沙滩上颜洵慢慢离去的背影。刚刚被海水冲刷过的沙地还是湿润的，踩下去便留下一排鲜明的足迹。她看着颜洵走向公路旁边停着的一辆雪弗莱轿车，重重地甩上了车门，便即发动了油门，悄无声息地离去了。
玄色静静地伏在她的脚边，一动不动，微微眯着眼睛懒散的样子，似乎已经安然入睡。
宫敛月没有听到答话，才突然想起玄色已经变成了小猫的样子，看起来是没有足够的法力可以说话了。
她微微摇了摇头，蹲下身来，把小猫抱了起来。小猫挣扎了一下，伸出爪子去抓她的衣袖，但她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玄色的反应，心思还萦绕在早先的谈话上。
“你……你现在可以对我说实话了吧？”
“什么实话？”
“你到古代的皇宫里究竟是去做什么？”
“我……”宫敛月犹豫了一下子，但也仅仅只是瞬间而已，“好吧，如你所见，我只是想给深宫之中那些可怜的女子一些帮助而已。”
“……帮助？”
“不错。”宫敛月微微勾起了嘴角，淡淡说道：“我原本穿越时空只是出于好奇，但是偶尔有一次，竟然无意间穿到了汉武帝年间。你知道，汉武帝元光五年出了一件大事，那就是著名的巫蛊之祸，皇后陈阿娇被废。”
颜洵眼中的疑惑更深了。
“不错，我在历史书上曾经读到过这一段，我也听说过，有许多人很喜欢这一段历史，写了很多穿越小说，而在时空旅行社，这也是一个非常热门的线路。但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宫敛月垂下眼帘，神色也变得有些黯淡，“有人觉得这不过是一段传奇，一个故事，有人把这个故事当做想象的对象，幻想取代那个薄命的皇后，幻想一朝扭转乾坤，然后便是富贵荣华，因此有了许许多多的穿越小说。但是，谁知道真正的她呢？除掉了汉朝第一大帝的皇后的桂冠，作为一个普通的女子，她的梦想，她的悲哀……这些，是不是都已经淹没在了历史的红尘之中？”
颜洵似乎有些惊诧，瞪着眼睛看着她。
“月儿，你怎么了？我觉得这不像你，你并不是这么多愁善感的人啊？就算你觉得她可怜，但那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以为你插手，就能够改变她的命运吗？即使你能够做到，你为什么要做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情？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很理智的人。”
宫敛月被长睫毛遮盖住的眼底闪过一抹精光。不错，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情，她向来是不会去做的。即便不忍心、不情愿，但是，这就是现实。
“为什么我不去做？”虽然心里那样想着，她却抬头笑了起来，“我看到她，就想到了我的母亲。你见过她的，不是吗？可是，你知不知道，她年轻的时候是怎样一个美人，花前月下，她与我父亲许下过什么样的誓言？”
宫敛月抬头盯着颜洵的眼睛，落寞地一笑。
“但是，到如今，谁还记得呢？谁还记得？”
颜洵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道：“伯母的事情我也曾经听说过一些，但是，难道就因为这个……”
宫敛月冷冷地看着他，“你觉得不可能吗？为什么不可能呢？我常常想起很小的时候，我抱着母亲的相册坐在她床边，天真地抱怨说我为什么不像她年轻时那么漂亮，她说，我还愿你生得更丑一些……”
颜洵不知道要怎么接口，只是看着她，心里飞快地转着念头。
宫敛月冷笑一声，又道：“你知道我母亲为什么不愿意离开这海边的别墅，一直到死，都要留在这间屋子里吗？因为曾经有一个男人曾经在这里对她说过，愿意在海边跟她做一对神仙眷侣。可惜啊，到最后，守在这里的人却只有一个。”
颜洵的脸色也阴沉下来，叹了口气，才道：“月儿，我明白你的想法……”
“你明白？你不明白。”宫敛月截断了他的话，“我很后悔，你知不知道？那个时候我还很小，小到不懂得母亲的想法，小到不懂得人心的险恶，小到我以为，这个世界上真正是有爱情存在的。所以，我只能看她一点点憔悴下去，我帮不上她。”
她停了一下，唇边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容。
“我现在知道了，这世上哪有什么爱情呢？只有权柄，只有手段，可以帮你得到想要的一切，包括男人的心。可是这个世界上，依然有那么多傻女人，我看到她们，就像看到年轻时候的母亲……”
……也像看到了以往的自己。
但这句话，她却留在了心里，并没有说出来。
颜洵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了她许久，最后闭了闭眼睛，近乎叹息地说道：“我明白了。”
温暖的阳光照射在房间的地毯上，显得柔和舒适。
宫敛月抱着玄色走到沙发旁，侧着身子，靠在柔软的真皮座垫上。
“你说，我对颜洵会不会太残忍了？”
她幽幽叹息着，伸手绕过玄色耳后柔软的绒毛，轻轻地来回摩挲着。
小猫一直乖乖地任她抚弄，直到此时，才忽然站起来，对着她喵喵地叫了几声。
宫敛月先是露出了疑惑的神色，随即笑了起来，“你怕他不相信我吗？不会的。我知道颜洵这个人，他的心最软，与其强行拒绝他，不如动之以情。而且，他也是庶出不是吗？其实他心里，也是恨着他的父亲的吧？”
小猫还是不放心地叫了几声，又倚在沙发上，想要凑上前去蹭宫敛月的手指。
宫敛月见它有些焦急，微微笑了起来，“你想要安慰我吗？我并不难过。不过是一些陈年旧事而已，说起来，我也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话音刚落，忽然一阵烟雾平地窜了起来，随着窗外吹来的轻风，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宫敛月突然站了起来，害得靠在她身边的玄色差点摔在地上。
“怎么？吕后那里又出了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