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这里好美啊,眉山从来没有这么多的花呢,我们停下可好。”一行人风尘仆仆的来到了洛阳,正好赶上牡丹花开时节。牡丹是洛阳的花仙,这是所有洛阳人公认的,只要在花季,家家户户就有人抱出牡丹,供人欣赏,路人若是跨上一句,就会让主人高兴半天。而这个时候,也是全国文人士子汇集洛阳的时刻。
先生看向这花海,只见群芳争艳,相斗无休。风尘并没有给先生的气质带着丝丝折损,似乎就是花海青睐的客人,而张铮在路中却是侠客气息愈发愈浓,倒是培养出几分将军的气质。
此时三人在花海中穿梭,大黄却是兴致不高的在我的怀中,花海似乎成为我们美丽的背景,如同精灵来回穿梭。我一脸期待的看着先生,张铮也是开口:居士,赶路不急一时,这洛阳美景却不是时时都有的。
先生微微一叹,似乎藏着什么心事在眉中,却是点点头。
只听先生随地而坐,抚琴一曲,招来花蝶摇曳,罗衫轻舞,花香四溢,红紫无休,不知从何处传来箫声合奏,轻轻附和。传来阵阵清风。
我第一次起舞,在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面前,只可惜,没有青衫,没有词腔。
在从眉山到汴京总是能够遇见许多有趣的人和事,总是会被路上的风景所迷惑,但是先生似乎一直在赶路,似乎在急着到达汴京,处理一件棘手的事物。本该能够游玩四五个月的路程,先生竟然只是花了三个月感到,跟随十月的脚步,踏入汴京城中。后来我想到这一点,就不禁怀疑先生真的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如果那时候真的就是游玩了,那么或许就失去许多先机。
汴京是一个大城市,先生说:汴京成是当今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拥有百万人口的大城市,没有之一。我问先生:辽人和契丹那边也没有吗,在出川的途中,我也是听说了辽人屡屡犯边的消息,以为辽人也是一个强大的国度,问过先生,如果辽人想要灭了大宋,我们是不是就要成为亡国奴了。先生对辽人似乎有止不住的轻蔑,说:一个连钱币都用着大宋的国度,哪怕国土是大宋的五倍,也是随手可灭之。只不过当朝的相公么眼界还不宽广罢了。
先生这副言论引起张铮的强烈不同意,张铮的原话是:难道天下就只剩你一个读书人不成。先生笑笑没生气,也没有向张铮解释。但是胸有成竹的样子仿佛在说:我不和你计较。尽管在理智上,我是站在张铮那一边的,但是情感上我却是偏向先生,于是我就说一一句:那么,请先生证明。
或许,后来大宋的百万精锐,粮仓富足,强兵利甲,开疆扩土都是因为这句话:请先生证明。
不过不管当时先生如何看不起辽人,我们都生活在一个离辽人很遥远的城市里。先生说汴京是当今世界上最奢华的城市,远在万里的大食人都会为此痴迷,哪怕在千年之后也会闪闪发光。只是可惜这个城市的奢华是建立在全国高达六成的农业税的。先生说他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大宋不拒绝商人了,如果没有商人,也就没有汴京了。
我听的似懂非懂,只是觉得先生说的好深奥。
后来,先生遇见一个人,他好像叫做吕惠卿,也是明年赶考的学生,说:行商有什么好的,不还是使军队不堪一击。
先生对吕惠卿似乎没有好感,其实先生很多时候对人有没有好感是在脸上看不出来的,但是我那时候就感觉出先生对这个所谓的吕惠卿没有好感。只听先生淡淡的说道:没有商人的话,现在恐怕已经在修《宋史》了。
说完先生就走了,张铮示意我一起跟上去。后来,我才了解到,吕惠卿说的就是岭南侬智高叛乱的事情,在四年前,侬智高率领五千残兵叛乱,竟然把岭南二十万守军打的溃不成军。还被攻下了邕州,天子震怒,四方轰动。一度发展大军并且称王,朝廷被逼得不得不把对付西夏的主力调回来。这一战,打出了武将狄青,也打出了岭南军污案。
这两件事都不是愿意被当朝相公看到的。
岭南军污案被皇帝下令彻查,查出来的是诸多尴尬的利益团体,再好脾气的皇帝都忍不住杀人了。而这件事则是被天下士子所议论,说大宋朝怎么了,不过一百年的光景,当初的执锐呢,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先生说:岭南军污案带来的后果就是,狄青进入枢密院,给天下武人一副希望,而这个希望却是文人的耻辱,特别是狄青头上的刻字简直就是嘲讽。这个皇帝的嘲讽带来的后果就是,把狄青活活的逼死。先生说:之所以这么赶,就是为了拜访一下狄将军。
我听的似懂非懂,张铮估计也和我差不多,认为先生不过是多此一举,天下为国的士子不少,但是先生却是说:他们都是士子,对已经病入膏肓的大宋来说,狄青才是真正的救命药。
后来我才佩服先生的远见,若不是先生早早施药,大宋或许就是要修《宋史》了。
但是先生虽然说要去见狄青,但是却没有马上就去,按照先生的说法就是:人微言轻,纵有真解却不见得看重,现在最重要的是伫立学说。
后来的先生时常感叹,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汉唐儒学已经显露出弊端,所有人都在急于寻找一个新的学说成为信仰,所以有着充分的学术自由。这也是大宋的魅力之一。
只是,那时候我无比敬仰的先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逛青楼。尽管后来先生说:想要伫立学说,就要扬名,而青楼就是扬名最好的方式,虽然觉得先生解释的很合理,但是还是觉得先生不可原谅。
先生去青楼是没有带上我的,那时候我就和张铮在一处客栈住下,那天晚上是我记忆中第一个没有先生的夜晚,那个夜晚似乎很热闹,比在眉山的每一个夜晚还要热闹,这里的人白天到晚都在街上运动,灯笼总是悬挂在空中,而酒店旅馆都是不关门的,张铮带我去逛了好久,让我缓解了思念先生的一些情绪。
或许,人和人的缘分总是在不经意间,如果不是张铮带我出去,我也就不会在人海茫茫中遇见他,那个带着金甲面具的王子。或许,我还是我,只属于我。
他是在湖边的游船上出现的,那时候汴京湖似乎很热闹,不知道在庆祝着什么,我是被张铮拉在湖边的,张铮说似乎先生也在这个湖边的一条船上,我不知道为什么,怎么就看见了他,对着张铮问道:先生有没有可能就在这条床上。
张铮很是诧异的看了我一眼,说:怎么可能,他一眼望去就是权贵人家的公子,居士虽然不凡,却还不至于在一夜就和他结交。
或许是心有灵犀,虽然我那时候还不理解什么叫做心有灵犀,我看着他他看着我,他似乎对我笑了,尽管面具似乎什么都没变,我看到他的双眼中,带着不甘,带着野心,带着落寞。我很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人的眼神可以这么复杂,但是似乎总有声音告诉我,我要接近他。
后来,我问了他的名字,他叫赵宗绩,先生在日后评价说:他可能或许就是这个世界唯一可以改变大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