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浩然孟子:重塑中国人的阴阳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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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巨室大木

在生活中,你绝不能成为一个“铁疙瘩”——对一切都失去激情和爱心,这是一种对自己麻木的表现。你对生活麻木,自然会导致你对自己麻木。

为巨室,则必使工师求大木。(《孟子·梁惠王下》)

大丈夫处世来去明白,他做人不是为了什么好听的道理,而是内心的喜好驱使他如此。如大河奔流入海并非使命使然,而是它的本能使它生生不息。一枝香点燃,你会喜悦,如果打湿了水。就没有喜悦。我们要时时洁净自己,保持本能保持爱,这样才能点燃。什么人最有根基?有爱的人最有根基。

爱是一切的基础。同时,爱是最大。

大者为何也?

人们都喜欢“大”,但什么是大呢?在我看来,“大”不是无限大。而是刚刚好。

比如“大人”不是无限大,是相对孩子而言,指成年人。大丈夫也不是无限大,而是指内有仁义之心,外能济众之士。

所谓刚刚好,也不是指那么巧,事情不偏不倚叫中庸,而刚刚好则可以有所偏倚,在很长一段内都可以叫“刚刚好”。比如“饭刚刚好”,饭只要不是生的,只要是熟了,都可以叫刚刚好。

大丈夫做事火候掐得准,这是有原则也有宽限的结果。比如一个人赶火车,只要提前赶到火车站,等到了火车开来,没有错过,无论是什么时候赶到的都可以叫“刚刚赶上”。

但正因为大丈夫做事很宽限,所以必须做到。宽限是为了达到某项目的而设定的,越宽限就越不能放弃。

不能放弃什么?不能放弃博爱的事业。仁者爱人,义者救人,寻找一种快乐人生乃是所有人共同的目标。

世界上的事业莫大于此!

比如众山起伏,盘桓于荒原,当此之时,领头穿过乱山纵横的野狼必是一只真正的狼。

比如乱雪拂面,随时可以掩埋路人,这时领着大家奋然前行的人必是真正的路人。

孟子说:“为巨室,则必使工师求大木”。也正是此意。这句话是说,要修成大房子,就必须先让工匠找到大木头。没有大木头是无法修成大房子。孟子在此作比,大房子指人类共同的生活家园,大木头指顶天立地的义人。有了义人的支撑,那么家园就必不能毁,必能营造共同的美好生活。

“义人”云云,并不是说他一天到晚大义凛然,而是说他心怀爱心,敢作敢为。就像大树并不是每片树叶都比其他树大,而是说他整体高大如斯。义人本身也是人,他也要过生活,与常人无异。但他骨子里流动着火焰一般的血,他是为拯救而来!

“义人”有极大的爱心原则,他不为无益之事。

孟子说“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为也。”就是如此。在他心目中,良心为大。天下为小。当天下与良心有冲突时,弃天下而取良心。

孟子说浩然之气“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

“至大至刚”就是与无限等大的意思。不多不少,刚好无限。这种浩然之气从内心而来,乃是义人的特殊修为。

义人可贵。

“不因善小而不为,不因恶小而为之。”

人人可为义人,只要你摸着良心。

什么是良心,这是不需要解释的,良心就是良心,就像生命就是生命,一个充满生机的人可以指着身上的任何一处说“这就是生命”。

好东西充盈一切,坏东西也充盈一切,一个有毒的人全身都是毒,眼神可以毒死人,语言可以杀死人。有爱心、有大能力的义人则全身都是阳光,举手投足,给人快乐与希望。

他的手握起来是拳头,一张开就是渡船。

《圣经》上说:

人为妇人所生,

日子短少,多有患难。

出来如花,又被割下;

飞去如影,不能存留。

这样的人你岂睁眼看见他吗?

又叫我来受审吗?

谁能使洁净之物出于污秽之中呢?

无论谁也不能。

人的日子既然限定,

他的月数在你那里,

你也派定他的界限,使他不能越过;

便求你转眼不看他,使他得歇息,

直等他像雇工人完毕他的日子。

树若被砍下,

还可指望发芽,

嫩枝生长不息,

其根虽然衰老在地里,

干也死在土中;

及至得了水气,还要发芽,

又长枝条,像新栽的样一样。

这段话是《圣经》里著名的义人约伯说的,约伯秉持公义,是一个为神所悦纳的人。《圣经》这段话以义人比树,正与孟子之义相同。

义人如大树。

它本身并非为了世人而成长,它是为完美自己而努力成大树,但它成长为大树上,客观上荫蔽着世人,所以命运彼此紧密相连。

大丈夫处世来去明白,他做人不是为了什么好听的道理,而是内心的喜好驱使他如此。比如大河奔流人海不是为了什么使命,而是它的本能驱使它一路奔腾,生生不息。

这一点本能就是生命的灵光,就是作为物质的人身上那能燃烧的一部分。一枝香点亮,你会喜悦。如果它打湿了水,就没有喜悦。我们要时时洁净自己、干燥自己,这样才能点亮。

我的家住在一片刚开发的小区里,四处是大片荒地。每当夜晚,小区的灯光在荒地里亮着分外温暖。晚上我写作时,瞥着窗外的灯光,再看看远处的荒地,两处都觉得很美。荒地有荒凉之美,小区有灯光之美。我们的人生就像一片荒地中的小区,它以明亮崭新的灯照亮每一个夜晚。

这种本能这种爱,就是我们为人的最大基础,当然也是我们事业的最大基础。

淳于髡说:“以名实为先的人是有志于救民的,以名实为后的人是想独善其身的,先生在三卿之中,名实全无,则上不能正其君,下不能救其民,仁者可以这样吗?”

孟子说:“身处卑位,不以贤才事不肖的君王,伯夷就是这样的人。五次事夏桀,又五次事商汤的人是伊尹。不嫌恶昏君,也不辞小官的人是柳下惠。三个人道路不同,但却有一点相同,那就是仁。君子有仁足亦,何必要相同?”

淳于髡说:“鲁缪公之时,公仪子为政,子柳子思为臣,鲁国却日渐衰弱,所谓贤者对国家真没什么用啊!”

孟子知道淳兀髡在讥刺他,于是说:“虞不用百里奚便亡国,秦穆公用则称霸,不用贤的国必衰亡,这样的国怎么能得到贤者呢?”

淳于髡说:“当日王豹处于淇水,整个河西都善于歌唱。绵驹处于高唐,齐国右面的人也都善于歌唱。华周和杞梁两人战死于莒,两人的妻子善哭夫,使整个国家的风俗都为之变化,也都善哭。有什么样的人就会影响什么样的环境,贤者不会做了事情毫无成效,我没有看到贤者无功的人,所以是没有贤者,有贤者我早认识了。”

淳于髡言外之意是说孟子并非贤者,说他无功于齐。

孟子说:“孔子为鲁司寇,没人用他,便去作祭祀的官,燔肉不来,便不脱冠,不知道的人以为他是为了肉,知道的人又都以为他无礼,所以君子所为,众人不懂的。”

孟子与孔子的所为都是一样的,凭本能求自在,人生为快乐,如有余力则济众。

不在其位时他是不做事的,因为知道勉强做了也无用。所以,大丈夫虽然无法兼济天下,但是永远会在独善其身的同时兼济众人。

淳于髡不懂不义人所为,不足为道。

大树既然占据了更多阳光,当然它就要更大地造福于人。孟子当着公孙丑狠狠地批判梁惠王:“梁惠王很不仁道啊!仁者以自己的爱来对待自己不爱的人,不仁的人以恨的方式来对待他所爱的人。”

公孙丑说:“为什么这样说梁惠王呢?”

孟子说:“梁惠王为了获得土地,驱使他的百姓上战场,使其民血肉糜烂,被打得大败,又想驱使百姓去复仇,害怕不能胜,被敌方俘虏为民,便使太子申坑杀百姓,这就是以其仇恨的方式来对待他的臣民啊!”

孟子当面扇梁惠王这个暴君的耳光,真是个大丈夫!

义人不惧不义之人,这是其一。

义人要以理服人,这是其二。

残暴的人内心是自卑的,他在义人面前永远自惭形秽。但义人并不因此而有任何快感,他痛心世人的不智,并且知道自己永远拯救不了别人,最多只能拯救自己。但他因此更加坚定,立志做好自己。

齐国发生饥荒,陈臻说:“先时齐国曾发生饥荒,先生曾劝齐王发放棠邑之仓,以赈济贫穷。今又生饥灾,齐入都以为先生会复出,再度劝齐王发放粮仓,但恐怕这也不太可能了。”

孟子说:“我现在是冯妇。晋国有个冯妇,能打虎训虎,后来改行。一天田野里有许多人在逐赶老虎,老虎依凭一处山角,没有谁敢去靠它。看见冯妇,老虎却亦步亦趋地走出来,向冯妇迎去,冯妇便下车向老虎走去。大家都很高兴,却被士者所笑。”

义人为了自己,曾多次隐藏起来,如神龙潜渊,人所未见。但当天下纷乱时他又会毫不犹豫站出来,重为冯妇,为人驱虎。

为什么他会毫不犹豫?因为在这关键的紧要时刻,他不是为了什么空头口号而战,而是本能驱使他而战。什么本能?良心。避害全身之心。自救者同时也救人。

盆成括在齐国做官,孟子说:“盆成括会死呀?”

不久,盆成括果然见杀。

门人问孟子:“先生怎么知道盆成括会被杀呢?”

孟子说:“其为人小而有才,却不闻君子之大道,必恃才妄作,必会被杀。”

义人痛惜世人因不义而葬身,因此更坚定自己的义与节,行藏取舍,莫不有度有节,如《易经》所言“不妄行”,自然可以因道而得福,在整体为悲剧的人生舞台上依然努力,见缝插针地上演一出出喜剧与正剧。

孟子格言

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

孟子梦见狼

孟子:“你这畜牲,走开些。”

狼:“先生且不要骂我,我来是要讲一个故事给你听。你听完就会喜欢上我。”

孟子:“我不与狼打交道。”

狼笑了:“你是不与狼一样的人打交道吧?真正的狼不是那样的。”

孟子:“真正的狼是怎样?”

狼闭上眼,陷入一场深刻的回忆。

狼说:“有一天我觅食,掉进了人的陷阱里。我掉进陷阱并不是第一回,所以知道怎样落地才能避免里面的夹子。我的力气很大,能从深坑里跳出来。但这次要命的是,坑太深了,我怎么也够不着上面。”

孟子开始同情狼了。

狼说:“这时我的伙伴跑来救我,它们想了一个奇特但很管用的办法,那就是让一个伙伴前腿牢牢地抓住陷阱边缘,然后整个身子吊在陷阱里悬空,把自身当绳子向我垂下来。我不忍心跳上去,虽然对我来说要跳在它的背上毫不困难了。我的爪子很长很尖,使劲一扑就会弄伤我的伙伴。但伙伴们在上面使劲催我,好像远处又传来猎人的跑步声。我于是就闭上了眼,像现在一样,对,我闭上眼使命一跳,紧紧地抱住了我的伙伴。这时悲剧发生了,我一只爪子很不幸地正好抓在它的眼睛上,天!我睁开眼,发现它的眼睛已经瞎了,但还在用被我抓烂的眼球血淋淋地看着我。我哭着说:对不起、对不起……但它平静极了,说:你快从我身上爬上去吧,猎人快来了。我忍着巨大的悲痛,攀援着它山峰一样伟大的躯体一步一步地往上爬,每爬一下,我们的手上就抓出一道血。我感觉到它的肉在颤抖,但它的骨头却丝毫未动。我悚然一惧,猛地翻身爬上了陷阱。我们又把那位失散的伙伴拉了上来,可怜它已经全然瞎了。这时猎人已经跑来,向我们乱放枪,大家慌忙逃散。我那位伙伴因为眼睛瞎了,就被猎人“砰”地一枪击中,倒飞进了陷阱里。我恨死猎人了,就向猎人飞扑去。他又向我“砰”地一枪,我也像我那位伙伴一样倒着飞进了陷阱里。我终于没有获救,我还连累了一位最好的朋友。我还是死了,我不得不死。但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我那位有爱心的朋友是多么让我尊敬。”

孟子一下子从梦中惊醒,看见窗外的满天星星全是闪烁着狼的眼睛。

孟子喃喃自语:“它没有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