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哈啾！”紫珊打了个喷嚏，将身上的披风又围紧一些，“豆豆，北方都是这么冷吗？”
“夫人若是觉得冷，奴婢再加一个炭盒。”
“好啊！好啊！快去加。”
紫珊将自己紧紧地裹在床上，冻得发抖。
不一会儿，豆豆又端进来一个炭盒，“夫人，一会儿就暖和了。”
“嗯嗯。”紫珊看着红红的炭盒点头。
“夫人。”豆豆欲言又止。
“什么事豆豆？”紫珊表情很和蔼地问。
“奴婢、奴婢叫斗儿，不叫豆豆。”
“可是我觉得豆豆很好听啊！你不喜欢吗？”
“不，不是，奴婢很喜欢。”豆豆惶恐地说道。
紫珊却是高兴得很，怪不得人人都想当人上人，都想当主子呢！原来真的很过瘾啊！哈哈哈哈哈！
“豆豆，大壮什么时候会来啊？”
“爷的事情，奴婢不知。”
“知道了你也不会告诉我。”
“夫人恕罪，奴婢真的不知。”
紫珊叹气，“算了，算了，你出去吧！我想再睡一会儿。”说着打个哈欠，翻身躺到床上。
“是。”豆豆翻个白眼退了下去，这位夫人还真能睡，这早晨起来还不到一个时辰呢，又要睡了。
紫珊听到关门声，便又坐了起来。盘着膝，手托着下巴，看着面前的炭火发呆。蓦地，看看自己的手，又白又肥，像个馒头。现在她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肥成什么样子了。
该不是大壮嫌弃她，才一个月都不来见她吧！她不是想多吃啊！她真的很饿啊！那天睡过去以后，再次醒来就到这里了。至于具体位置，她不知道，她还没出过院呢！因为院门口有兵把守，还有一个原因，她怕冷。
一个留胡子的男人对她说，她身体虚弱，要呆在屋里静养。好吧！既然有得吃，又有得睡。这可是她以前梦寐以求的生活啊！她接受。但，但但，她的孩子，她的三个孩子没了。问豆豆，豆豆摇头。问留胡子的男人，男人说不清楚。想问大壮，可是他失踪了，或者说不见她。
紫珊想了又想，最后哀怨地一皱眉，呜呜！她再次被抛弃了。
紫珊决定自救，所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爬出暖暖的被窝，穿上厚厚的棉衣，钻出了屋子。飞身越上屋顶，四周观望，天地一片银白，都被厚厚的白雪覆盖了。她看了又看，还是不晓得这究竟是哪里？除了远处被雪覆盖的山峦，好像只有这一处宅院，占地不是很大，起码没有王府大。她所在的小院方位偏北，紫珊合计了一下，若是将这里全走遍，至少需要两个时辰，如果不被人发现的话。
紫珊跃到地上，然后看着自己在雪地上留下的印子，很伤心，那个……她真的该减肥了。不过，就算她的体重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也做不到踏雪无痕，所以，她安慰自己，好吧，好吧！这样很不错了。起码她还能飞上屋顶啊！
一个时辰后，她在一间亮着灯的窗前停下，撬开一条小缝，激动得泪流满面。呜！宝宝，娘终于见到你们了。
屋中中间的大床上，并排躺着三个小小的婴儿，闭着眼睛，在熟睡。婴儿的旁边坐着一个老妈子，头一点一点的，在打瞌睡。
紫珊站在窗外，贪婪地看了又看。后来，天空下起了雪，紫珊深吸一口气，该回去了。最后看了一眼三个可爱的小家伙，紫珊转身而去。雪下得越来越大，紫珊留下的脚印渐渐消失无踪。
“哈啾！哈啾……”紫珊连打了几个喷嚏，“豆豆，我是不是得风寒了，要不要吃药啊？哈啾！”难受死了，紫珊眼泪鼻涕直流。
“奴婢这就去请示管家。”
“吃药也要请示管家……好吧，好吧！你快去。”
将豆豆打发出去，紫珊继续在屋子里面打喷嚏。蓦地，房门被推开，紫珊抬起头，“咦！豆豆，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夫人，少爷回来了。”
“大壮？”紫珊怔了一下，“在哪里？”
“宝宝！”房门被大大地推开，寒风灌了进来，然后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紫珊面前。浓眉，大眼，眼中带着笑意，“宝宝，我回来了。”
紫珊先是呆了呆，接着一扬手，“啪！”一个耳光扇了过去，怒吼：“你还敢回来！挨千刀的，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哎哟！宝宝，痛啊！”
“你还知道痛！”紫珊跳下床，气势汹汹地追打齐大壮。
齐大壮绕着桌子跑了起来，“宝宝，宝宝。不要打了。”
屋里的两人一个打得欢，一个跑得欢，可把站在门口的豆豆吓坏了。夫人竟然敢打少爷，更可怕的是少爷竟然没有生气。她印象中的少爷，高贵，帅气，嚣张，虽然没对下人发过火，但也决不是个和善的人。今个儿竟被夫人追着打！夫人果然不一般啊！怪不得管家嘱咐她要小心侍候呢！
整整一个月，夫人不是吃就是睡，眼睛好似从未睁开过，可是一见少爷，好家伙，眼睛一下子睁得比牛还大，立时化身母老虎。
豆豆瞪大眼睛，蓦地看到少爷在偷偷对她使眼色，亏她还算机灵，立时明白少爷的意思，转身，“嗖”地退了出去，并且快速地将房门关上。少爷被夫人追打的事情，是不可以让别人看到的。她也没有看到。
紫珊追得累了，一屁股坐到床头。脸上的怒气消失了，剩下的只有难过。
“宝宝。”齐大壮脸上的嬉笑也敛住了，走过去。
紫珊一下子扑到他的怀中，脸埋在他的胸前，控拆道：“你骗我，你骗我。”
“宝宝！哎哟……”齐大壮痛得眼泪都出来了，“放手，快放手。”
紫珊用尽吃奶的力气，把齐大壮的腰际掐出两个大大的紫豆子，“少爷，原来你还是少爷呢！我的齐侍卫！”
“不敢，不敢。”齐大壮脸上头次出现了心虚，“宝宝，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
“你是羌国人？”紫珊突然问道，语气却是肯定的。
齐大壮怔了一下，点头，“是。”他身上穿戴的衣服，早就暴露了他的身份，他也不想隐瞒什么。
“那齐大壮也不是你的本名了？”
“我叫轩辕壮骑。”
轩辕！紫珊心一下子凉了，他姓轩辕，轩辕是国姓，那他岂不是皇族？知道他是带兵的将军已经让她消受不起了，如今又……
轩辕好似知道紫珊的担心，坐到紫珊的身侧，将她揽进怀中，“我还是我。”
紫珊心里又痛又酸，她就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姐姐说她天真，呜！她还真是天真得可以了，“可我不是羌国人，我是你的敌人。”
“在这里你只是我的宝宝，我是你心里的大壮。”轩辕说道。
“那若离开这里呢？”
轩辕沉默了。
紫珊抬头，看向他的双眸，毫不意外地发现，她看不懂他了。那双眼睛深沉似海，那是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那是陌生的齐大壮。虽然紫珊不甘心，可她也必须承认这个小她一岁的男人已经不是她所能掌握的了，或许她所能掌握的齐大壮根本就没有存在过，那位宠她，对她好，笑起来很坏的齐大壮只是这个叫轩辕的男人扮演的。
紫珊伤心得想撞墙。
“你怎么哭了？”
她伤心得要死掉了，难道不能哭吗？
轩辕再一次看穿了紫珊的心思，“宝宝，如果当初不是你，我可能已经回不来了，我感激你。宝宝，我也曾派人去找过你，可是你已经消失了。我以为你已经死了，我很难过。我喜欢你是真的，所以，再次见到活着的你，我很高兴，宝宝，我真的很高兴。我对你的喜欢决不是假的。”
是啊！他可以喜欢一只狗，一只猫。这个该死的坏男人，可是听到他曾经派人回去找过她，她还是很高兴，当然，如果他亲自回去，她会更高兴一点。
“宝宝，我会让你过上你最想过的日子，你想吃什么，想玩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真的吗？我想吃太和楼许大厨亲自制作的糕点可以吗？”
“嗯……可以，不过，把许大厨请来要半个月的时间。等上半个月可以吗？”轩辕认真地问道。
紫珊惊讶地张大嘴巴，半个月！从太和楼到这里，最快也要一个半月啊！齐大壮会为了她千里迢迢请个厨子来。哦，或许那个宠她的齐大壮真的会，但面前的男人他是轩辕，一个背景绝不简单的男人，虽然他的年龄比她还小，但一个人简不简单，厉不厉害决不是用年龄来判定的。
怪不得王爷身边的女人都想方设法地要得宠呢！原来得宠的感觉真的不错啊！尤其那个男人还很有权势的时候。
“我不是很想吃，开玩笑，呵呵。”
“宝宝，你还是笑起来好看。”轩辕说着由怀中拿出一根发簪，给紫珊戴上。
“这发簪！”紫珊怔了，这不是她送给老板娘的那根吗？很漂亮，也很贵，所以她不会记错。
“我送你的东西，岂是别人可以戴的？”轩辕说话的语气很平静，可是紫珊却在他身上看到了他以前不曾显露的东西。而且她在一个人身上也看到过，那人便是王爷。他们之间相同的特点终于露出来了，都是那般高高在上，那般嚣张霸道，俯瞰众生。
她怎么突然间忘了呢！轩辕不仅仅是羌国人，他还是令边陲百姓闻之丧胆的敌军，是百姓的噩梦。看着发簪，她心里发冷，“我把它送给一位客栈的老板娘了，她怎么样了？”
“你送的，我还以为是她偷的呢！”轩辕笑了笑，“她说是一个大肚婆送给她的，她说的是真话，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我放了她。”轩辕笑着说。他说了谎话，不过，紫珊永远不会知道真相。所以他说的便是真话。
紫珊吁了一口气，想起当日在客栈的情景，问道：“那时候你就怀疑是我了吗？”
“是啊！只是没想到你的肚子会那么大。宝宝由小馋猫变成小母猪了。”轩辕笑。
紫珊怒，后又一想，可不是嘛！她是胖得像猪了，而且还一次生了三崽。呜呜！还真变成母猪了。
想到孩子，紫珊抬起肥肥的猪爪，不对，是手，指向轩辕，质问道：“你为什么不让我见孩子？”
“怕你累到，让你安心地休息，你差点就死了。”
“不是因为一次生三个孩子是凶兆？”以前听人说，一次生下两个孩子都会被认为不祥，何况她一次生下三个。
“宝宝，他们三个都是我的孩子，在这个山庄里，没有人会说他们是凶兆，也没有人敢说。”轩辕说这句话的时候很自信，很狂妄。而紫珊也相信，他说的是真的。在这里，只要轩辕还是这里的主人，那么就没人敢说什么。
“那你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我的儿子岂会是凶兆。高兴还来不及呢！一下子我就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了。我的宝宝真厉害啊！”
“我那时很痛，痛得差不多要死掉了，可是你陪在我身边，我又有勇气。可是，我醒来后，你就不见了。问他们，他们谁也不说。大壮，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我有急事要办，怎么会不要我的宝宝呢！放心吧！在这山庄里，我永远是你的大壮。”
紫珊躺在床上，翻过来，翻过去。她睡不着。大壮并没有陪在她身边。他说有事情办，让她先休息。可是现在已经三更了。紫珊知道今晚上他不会过来了。
以前的齐大壮总是寻找一切机会与她私会，总是抱不够她。但现在，他看她的眼中已经没有当时的激情了。他或许还是喜欢她的，但绝不会有心情抱一个小肥猪睡觉。这便是男人啊！
她要减肥吗？可就算恢复到以前的样子又能怎么样呢！几年后，当她不再年轻，他还会再抱她吗？
他是爷，爷的身边是不会缺漂亮女人的。这山庄里漂亮的女人会有很多，其实豆豆就是个漂亮的女孩，再过两年，她会变得更美。
他说他永远是她的大壮，但前提是在这山庄里。虽然他没有说下半句，但她明白。出了山庄，他便只是轩辕，轩辕壮骑，一个她只能永远仰视的男人。
好吧！好吧！他已经很宽容了，不是吗？但山庄里，他是她的大壮，而且，她的三个孩子很安全。这样已经足够了。
她不能再贪心。他虽然骗了她，可她也骗过他啊！他隐瞒了他的真实身份，她隐藏了身上的武功。他都不计较了，她也不应该再生气下去，而且追究起来，所有的一切是她自找的。当他躺在她身边用奇怪的语言说梦话的时候，她就应该察觉了。可是她没有，她刻意忽略了。她猜出他是哪里人了，所以她千里迢迢地寻来了。
他做奸细没有错，因为他为了自己的国家。虽然她觉得让一个拥有轩辕姓氏的人去王府做奸细会不会大材小用了些。可是他说，那是他父亲对他的历练，却没有告诉她，他的父亲是谁。其实这没什么，大壮永远不会让他父亲得知她的存在，她自然也无需知道那个也姓轩辕的老头是谁了。
心里明白是一回事，但还是有些伤心。她是一个不能为人知的存在，虽然她已经为他生下了三个孩子。
男人可以为了国家，为了权利，为了钱财，为了兄弟，为了利益，牺牲女人。可是女人却完全相反，她可以为了男人，牺牲她所有的一切。这样的女人很痴，却也很傻。
于是，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紫珊得出结论，她是个傻女人，也是个蠢女人。于是，她决定改变，起码不要再蠢下去了。
轩辕壮骑回来后，紫珊的喷嚏便消失了。豆豆直感叹，奇迹啊奇迹。
“我要见孩子们。”
“当真要见？”
“当然。”紫珊瞪眼睛，这还有假的吗？
轩辕犹豫了一下，脖领子立即被紫珊揪了起来，“你不会有什么事瞒着我吧！”
“咳咳！”站在门外的管家不自在地轻咳两声，这、这夫人还真是母老虎一只。豆豆已经习以为常，望天，再望天。
轩辕立即告饶：“我带你去。”却并没有否认，这让紫珊的心一沉，难道孩子们出事了？不对啊！那天她去偷看，明明还好好的。当下与轩辕嬉闹的心思也没了。
在轩辕壮骑回来的第二天，紫珊终于正式与孩子见面了。
“怎么会这样？”紫珊惊叫，看着怀中的女婴，她简直不敢相信，女婴的下肢竟然是萎缩的。她原本还高高兴兴，两个儿子既活泼又健康，抱起他们的时候，还咿呀咿呀地边笑边流口水。唯有这个女儿安安静静，瞪着大眼睛好奇地望着她，谁知竟然会……
“大壮，她的腿……生下来就是这样吗？”
轩辕心里难受地点了点头，毕竟也是他的女儿。
“治不好了吗？”紫珊再问。
轩辕沉默。
“难道她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别难过，或许会有别的办法。”轩辕安慰她。
紫珊垂泪，怎么办？她的女儿是个残废，会一辈子站不起来，将来长大了，也不会有人愿意娶她。在这个乱世，一个女子，尤其是一个行动不能自理的女子，她怎么能活下去呢？
“大壮，你瞧，在这三个孩子里，她的眼睛长得最像你，是不是？又大又圆，她是你的女儿，你的骨血，所以，你一定不能抛弃她，如果你抛弃她，她就会很可怜很可怜。”
轩辕哭笑不得，“宝宝，她是我的女儿，我是她的爹爹，爹爹怎么会不要女儿呢！”
是吗？可是她就是被爹娘抛弃的，因为她是女儿，家里人吃不饱，所以被卖了。现在她的女儿，命运比她还惨，怎么办啊？她的女儿，“大壮，你将来不会把女儿卖了吧？”
“……”
“应该不会，你又不缺钱花。”
“宝宝。”轩辕无奈地一叹，“别胡思乱想了，你看，女儿都哭了。”
“哭了！哦，乖乖不哭……她怎么还哭啊？是不是她的腿痛？咦！不是！哇！她拉了，好臭，好臭啊！怎么办？怎么办？”
“宝宝，你把她放下，让她们收拾，你别碰……啊！别往我身上蹭啊！臭死了！”
女儿哭，两个儿子随后也不甘示弱地哭了起来。一阵鸡飞狗跳之后，三个孩子终于安顿好了。三位奶娘留在房中照顾。两人手牵着手，浑身臭臭地由屋内逃了出来。
“孩子哭起来真可怕！”紫珊满头大汗，颇有感叹地说。
“当然很可怕，尤其是三个一起哭的时候。”轩辕道，他在三个孩子刚刚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深刻地领教过了。
“真臭啊！”紫珊吸吸鼻子。
“还不都是因为你，你看我的身上，黄黄的，恶心死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他们一哭起来我就慌了。”
“那也不能往我身上扔啊！”
“你还不是把他又扔回我身上。”
两人看着彼此，说着说着，突然间大笑了起来。他们都是初为父母，自然不懂得如何照顾小孩，回想起适才的手忙脚乱，狼狈不堪，便再也忍不住了。
可能由于他们的笑声太大，将屋内的三个孩子惊醒了，同时哇哇大哭了起来。
两人的笑声戛然而止，互相望了望，有些惊恐地望向屋内，接着，嗖！嗖！两条人影快速地消失了。
站在一侧的豆豆只觉一阵臭风吹过，公子爷与夫人便全都不见了。豆豆望天，再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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