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运动爆发后,陈独秀作为运动的领袖之一,他在北京的处境十分危险,几个朋友纷纷来函,催促其迅速南下,暂避锋芒。可是,他却义愤填膺地回答说:“我脑筋惨痛已极,极盼政府早日捉我下监处死,不欲生存于此恶浊之社会也。”6月8日,他又在《每周评论》上发表文章,称科学研究室和监狱是世界文明发源地,号召青年们“要立志出了研究室就入监狱,出了监狱就入研究室,这才是人生最高尚优美的生活。从这两处发生的文明,才是真文明,才是有生命有价值的文明。”他起草《北京市民宣言》,甚至不拘泥于北大文科学长、教授的身份,亲自去公开场所散发。
中国共产党成立后,他连任五届委员长、总书记,个性脾气始终不变,和党内同志辩论问题时,总是先声夺人,以势压人,发作起来,动辄拍桌子、砸茶碗。过后,他也知道“适才的动作是过火了”。中共“一大”代表李达称陈独秀是“恶霸作风”,并且不无偏颇地说:“这个家伙要有了权,一定先杀了人以后,再认错。”
中共初创时,共产国际派马林来华,他与陈独秀几次会谈,都没有成功。后来,他让张太雷转告陈独秀,中国共产党必须接受共产国际的领导,陈独秀听后,愤然而起,拍着桌子说:“各国革命有各国情况,我们中国是个生产事业落后的国家,我们要保留独立自主的权力,要有独立自主的做法,我们有多大能力干多大事,决不让任何人牵着鼻子走!”说完,他不顾张太雷的笑脸劝留,拿起皮包就走了。
1932年10月,他又被国民党中统特务逮捕,在由上海押往南京的途中,他竟“酣睡达旦,若平居无事者然”,其处危不惊,置生死于度外的气节,一时传为佳话。到了南京,何应钦在会客室传询他,他挥毫题赠:“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也。”传讯毕,军政部的青年军人团团围住他,向他索书纪念。他欣然应允,挥毫题赠这些年轻人,如“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等,直到墨汁写完,方才解围。
次年4月,国民党江苏省高等法院公开审讯陈独秀等人的案件,指控他有“危害民国”的“叛国罪”。闻名全国的大律师、他的故友章士钊主动当他的辩护律师。章士钊费尽口舌为其辩护。他听罢极不满意,竟公开郑重声明:“章律师之辩护,全系个人之意见,至本人之政治主张,应以本人文件为根据。”这使章士钊极其尴尬难堪。后来,国民党还是以所谓“叛国罪”判处他13年徒刑。他在法庭上大声抗议:“我是叛国民党,不是叛国。”事后,老友柏文蔚曾对他的三儿子陈松年说:“你父亲老了,可还是那个脾气,想当英雄豪杰,好多朋友想在法庭上帮他的忙也帮不上。”
抗日战争爆发后,他的抗战主张同中共中央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似有共同之处,中共中央表示,他如能承认托派错误,便可考虑让他回到共产党内来。他拒绝承认错误,甚至说出这样的话:“我决计不顾忌偏左偏右,绝对力求偏颇,绝对厌弃中庸之道,绝对不说人云亦云豆腐白菜不痛不痒的话,我愿意说极正确的话,也愿意说极错误的话,绝对不愿说不错又不对的话。”“我不迁就任何人的意见,不受任何人的命令指使,自作主张,自负责任。我绝对不怕孤立。”
批评沈尹默“其字俗入骨”
陈独秀对朋友披肝沥胆,以诚相待,即使就是与初识的朋友相处,也是快人快语,直言不讳。1911年初,他在杭州陆军小学堂任教时,结识了江南著名文人刘季平,并常到刘家做客。一天,他看到贴于壁上的一首署名沈尹默的诗,不禁反复吟哦并询问:沈尹默何许人也?家住何处?刘季平一一作答。隔日,他找到沈尹默家,尚未进门,便大声地自报家门:“我叫陈仲甫。昨天在刘三(刘季平)家看到你写的诗,诗做得很好,可是,其字俗入骨。”沈尹默听后,颇觉刺耳,心想,我与此公从未谋面,以前曾风闻其名,即使有什么天大的事,也不能第一次见面就当头棒喝、直陈人短啊!然而,仔细一想,又觉得他说的也有理,自己的字写得确实不好,此公可谓挚友,交友就应交这样的人。于是,沈尹默热情接待陈独秀,并与之谈诗论文。从此,沈尹默发愤钻研书法,后来终于成为著名的书法家。
1932年10月,陈独秀被捕后不久,刘海粟便受蔡元培等委托,来南京监狱探视。二人久别重逢,分外高兴。刘海粟握着他的手,连声说:“你伟大,你真伟大!”陈独秀也很兴奋,激动地说:“你伟大,敢于画模特儿,和封建势力斗争!”接着,他又大声地说:“蒋介石要我反省,我有什么可反省的?”二人高谈阔论,旁若无人,狱卒和囚犯无不惊讶。临别时,刘海粟提出要他题字留念。他不假思索,一挥而就,写的是“行无愧怍心常坦,身处艰难气若虹”。他还为刘海粟所画黄山《古松图》题词:
黄山孤山,不孤无孤,孤而不孤;孤与不孤,各有其境,各有其图。此非调和折衷于孤与不孤之间也。
他的晚辈汪原放也曾去探视他,并向他求字,他写了两张,其中一张写的是:
天才贡献于社会者甚大,而社会每迫害天才。成功愈缓愈少者,天才愈大;此人类进步之所以为蚁行而非龙飞。
他对“社会每迫害天才”的情况,特别不满和痛恨,在无奈而又残酷的命运面前,他毫不妥协和气馁,而是屡踣屡起,死打硬拼。
穷困潦倒中却“无功不受禄”
20世纪初,陈独秀到芜湖办《安徽俗话报》,寄宿在中长街科学图书社的楼上,这是一间破旧的楼房。这里,一天两顿稀粥,工作极为艰苦,除了撰稿、编辑外,他还要做分发、卷封、付邮等琐碎小事。为砥砺自己的意志,他在楼下客厅挂着一副对联:“推倒一时豪杰,扩拓万古心胸。”他一直怀念这段艰难的生活经历,20年后还回忆说:“我那时也是20多岁的少年,为革命感情所趋使”,“日夜梦想革新大业。何物臭虫,虽布满吾衣被,亦不自觉。”
中共“一大”后,他辞去广东省教育委员会委员长职务,来到上海,走上中共领导岗位。当时,中共脱产的党务工作者,每月只有30或40元的生活费,他一家的开销,自然是入不敷出。虽然,他每天都给党刊写文章,可那是义务,是没有稿酬的。于是,他只得来亚东图书馆,预支《独秀文存》的版税。每当他来亚东图书馆时,老朋友相知有素,经理汪孟邹先和他闲聊,然后便主动开口说:“拿一点钱罢!”这时,他点点头,拿走一元或二元,再略坐片时,便走了。亚东图书馆的职员都是安徽人,对陈独秀的家境十分了解,但每逢此时,总要私下议论:“他家里有钱哩!但是,他不管怎样,再也不去用家里一个钱。他真是一个硬汉子。”
他日复一日地支取稿费和版税,早已透支。入狱后,汪原放前来探望,他十分内疚地说:“我欠亚东的钱实在不少,想想心里很难过。我打算将《独秀文存》重印,适之又一再催我写自传,我也着手准备。这样,以版税和书稿抵债,我也略为心安了。”但是,由于他的政治身份,《独秀文存》早已不能公开发行,自传的写作也被耽搁下来,为此,他一直牵挂在心,难以忘怀。
1937年7月,他应《宇宙风》主编陶亢德之约,开始动笔撰写《实庵自传》,只写了“没有父亲的孩子”和“江南乡试”两章,便已产生轰动效应,被誉为“传记文学之瑰宝”。不久,他便出狱,开始积极奔走抗日活动,再也无暇撰写自传。可是,陶亢德却连连催促,他不得不复信说,传记著作不可“草率从事”,“世人粗制滥造,往往日得数千言,弟不能亦不愿也。普通卖文糊口者,无论兴之所至与否,必须按期得若干字,其文自然不足观”。“出版家往往不顾著作者之兴趣,此市上坏书之所以充斥,可为长叹者也”。
作为一名高级知识分子,陈独秀对文字学尤有造诣,1939年,国立编译馆约请他编著文字学专著,并分两次预支一万元稿费。他写好《小学识字教本》上编后,即交给编译馆,并嘱先行出版。“小学”为文字训诂学,就此而言,书名是再确切不过了。可是,时任教育部长的陈立夫怕读者产生误解,以为此书是小学生的识字课本,主张去掉“小学”,重改书名。而陈独秀认为此议纯为多余,不答应更改书名。于是,书稿束之高阁,未能出版。直至他逝世,预交的稿费,都遵他的嘱咐未动一文。
1938年7月,刚刚出狱不到一年的陈独秀,随逃难人群来到重庆,后又迁居江津。其间,他已是个凄苦落魄的老人,可是,他威武不屈、贫贱不移的品格和风范,却赢得人们的普遍尊敬,所以,人们常常主动地帮助他,其中尤以他的学生所组织的“北大学生会”,对他更是尊如父师,不定期地资助他的生活。为此,他十分感激,把书稿《古音阴阳入互用例表》和《连语类编》赠给北大,以资报答。亲友们知道他有“无功不受禄”的脾气,在资助他时,多请他磨墨展纸,或书写字条、字联,或篆刻金石,以作酬答。他为生活所迫,近乎靠别人施舍度日,他孤傲、清高的自尊心因此而受到伤害。所以,在致谢的复信中,不乏如下字句:“既感且惭”,“且感且愧”,“不胜惶恐之至”,“寄回恐拂盛意,受之实惭感无既,辱在知己,并感谢字亦不敢出口也”,“屡承厚赐,何以报之”,等等。
在他生命的最后二年,生活更为窘困、潦倒,甚至以典当度日。老友柏文蔚送给他的灰鼠皮袍被典进当铺,还卖给房东家一些衣物。和妻子潘兰珍的住房陈旧、简陋,两架木床,一张书桌,几条凳子,地上码放着几个装满书籍的箱子,墙上挂着一张岳飞写的“还我河山”的拓片条幅,令人见了肃然起敬。
他去世后,老友朱蕴山曾赋诗悼念,其中有云:
一瓶一钵蜀西行,久病山中眼塞明;
僵死到头终不变,盖棺论定老书生。
邵飘萍智取新闻
邵飘萍,原名镜清,后改为振青,清光绪十二年九月十四日(1886年10月11日)出生于浙江东阳。14岁考中秀才,19岁(1906年)入浙江高等学堂(浙江大学前身)。1912年任《汉民日报》主编,袁世凯称帝后,为《时事新报》、《申报》、《时报》撰稿,抨击袁的罪恶阴谋,以后又在两年里写了250多篇、20多万字的文章,揭露批判军阀政府。1918年接连创办了“北京新闻编译社”、《京报》,又与蔡元培一起,创办了“北京大学新闻学研究会”并举办讲习会,第一期学习的就有毛泽东、罗章龙等。1920年后,致力于新闻教育事业并赞颂十月革命,介绍马克思主义思想。1925年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1926年4月26日,以“宣传赤化”的罪名在北京天桥被军阀政府杀害。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北洋政府面临参战还是中立的问题,段祺瑞内阁会议匆忙做出决策,但不敢公之于众。许多中外记者使尽浑身解数也一无所获。年方21岁的邵飘萍决心“虎穴”采讯。第一次去国务院,被挡驾。第二次,他借得一辆挂有总统府车牌的汽车长驱直入。传达长拒之于门外。邵当即掏出一叠钞票,取其一半,递给传达长:“段总理接见与否没关系,只求禀报一声,这一半钱您买茶喝;若万一接见,另一半尽数归您。”邵飘萍终于被请。他大摇大摆走进去,段祺瑞绝口不谈和战决定。邵飘萍七劝八说,立下誓言:三天之内如在北京走漏风声,愿受处置,并以全家生命财产为保。段终于披露参加协约国对同盟国作战的决定,连其中细节也吐露无遗。邵如获至宝,出来后立即驱车直奔电报局,以密电传沪。申、新二报立即以号外特大新闻发表,印数十万份,撒布上海滩,热闹非凡。五天后,号外慢慢流入北京,段祺瑞才如梦初醒。
“以新闻记者终其身”,是邵飘萍最为坚定的信念。辛亥革命后,邵飘萍因“恶意诽谤罪而被捕入狱。1914年春,被营救出狱的邵飘萍东渡日本。居日期间,他为《申报》及《时报》撰写了大量时事短评。
1916年,邵飘萍回国,作为《申报》的特约记者,他很快地进入了角色,其意气风发,写作甚勤。并创办了在北方颇具影响的《京报》。邵飘萍揭露段祺瑞政府的文字既大胆又深刻,他在发表于1918年7月29日上海《申报》上的“北京特别通信──段内阁前途黯淡”中写到:
“虽然政府中人必将以愚言为不可尽信,且或妄斥新闻记者之有意造谣,其罪诚不可逭。愚乃不得不以事实证明吾言之不谬。夫内阁之所以存在,其第一要素为政策,第二要素为阁员,犹生物之有精神与躯壳也。无躯壳则精神无所寄托,无精神则躯壳等于骷髅,二者不可偏废。今之段内阁,政策既不能行,阁员又复涣散,其尚存者,仅为一二武人所把持不放,藉以行恶之名号而已。试以多数阁员之态度言之。”
邵飘萍被人称为“新闻全才”。北京大官本讨厌见记者,邵飘萍却能使之不得不见,见且不得不谈,旁敲侧击,数语已得要领。如他夜探总理府,虚访美使馆,独家新闻总是被他抢到。邵飘萍风流倜傥,慷慨豪爽,善于言辞,广泛交友,上至总统、总理,下至仆役百姓,他都靠得拢,谈得来。他重交情,讲排场,经常在酒楼饭馆宴请宾客,以期从客人的谈话中捕捉信息。值得一提的是,邵飘萍不仅是新闻巨人,而且也是政治巨人。1925年,在李大钊和罗章龙介绍下,他秘密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对共产主义运动作了大量的报道。一年以后,邵飘萍以“宣传赤化”罪名被奉系军阀杀害,饮恨北京天桥。
鲁迅为爱与猪决斗
鲁迅与许广平都是封建包办婚姻的受害者。许广平出生才三天,她的父亲就把她许给了香港一位马姓人家,从此,这门娃娃亲就困扰着许广平,为了抗婚和退婚,1921年,20岁出头的许广平离家避走天津读书,马家的人甚至跑到天津去逼婚。
而此时,鲁迅正在北京,他的婚事也已被母亲包办,虽不情愿但他却默默承受了。直到许广平到北京成为鲁迅的学生为止。根据记载,是许广平写诗点燃了鲁迅的激情,让他明白了爱的真谛,是许广平帮助鲁迅摆脱了绑在他身上的最后一道封建锁链。
而鲁迅与许广平为了能够结合在一起,于1926年8月离开北京,分别到厦门与广州任教,并相约,奋斗两年打下基础,将来能够生活在一起。不过两人分处两地四个多月,饱尝了人间的相思之苦,他们在四个月里往返书信多达80多封,差不多平均36个小时就写一封信。
鲁迅当时到厦门教书,在厦门大学里种有相思树。一天,鲁迅坐在树下思念许广平,看到一头猪跑来吃相思叶,正在热恋中的鲁迅看到代表爱情的相思树叶被猪吃,正义感油然而生,和猪当场展开决斗。当时有位教员看到,他对那位教员说他与猪斗的理由是不能告人的。最终,鲁迅受不了两年约定的折磨,于1927年1月18日辞去了厦门大学的工作来到广州与许广平相聚。
刘半农与《教我如何不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