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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中国狂舞(4)

易达知道,成天艳想要在新加坡大展身手,这三天的比赛却一共只上了六分钟。昨天对阵科特迪瓦,她终于在第二节出场打了五分钟,送出一个助攻后就被庄锋换下了场。那时候易达还乐观地以为庄锋只是为了测试各种各样的阵形,是为下一阶段比赛做准备。然而,直到比赛结束,庄锋都没再看成天艳一眼,竟然忘记了成天艳这个人的存在。

成天艳,全队里上场时间最少、贡献最少的球员,异常郁闷。更郁闷的是,成天艳明明没做错什么,那短短的五分钟里她还拿了一个助攻,只是因为二号位人才济济?易达是头号球星,庄红是庄锋的侄女,所以庄锋要优先考虑她们的地位?而一号位有石豪瑜这样的魔女,谈雅永这样的天才少女,半路出家的成天艳在一号位的表现逊于她们。所以注定了成天艳很难完全取代她们?

一想到那个梦,易达立刻肃然,轻轻下床,凝视着成天艳。仔细看,她虽然没贝贝那样惊艳,没史义琳那么绝色,但她五官端正,又是另一种味道。而她睁着眼睛专注于篮球的时候,又是别种的风情啊!

目光继续往下游弋,停在了她的嘴唇上。这嘴唇刚才吐出了“我是个失败者”,易达无法想象,这双嘴唇碰出这几个字会是什么感觉。但这双嘴唇只是微微开启着,似乎在微笑,是做了个好梦吗?但愿是好梦吧,不要像她那样经常做噩梦。

不知,这双唇,被人吻过么?这念头一出来,易达身影猛然一震!她跳起来,脸已涨得火烧般通红!

易达愣愣地看着成天艳,情不自禁跨前了几步,俯下身凝视着她的脸庞,她的鼻子,她的嘴唇。越来越近。感觉得到了她的呼吸。停在了半空。没敢再往下。

易达的脸在抽筋着。她第一次搞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她从小到大一直在体校和女孩们同吃同住,也一直以精干的短发见人,球场上的她凶猛得又跟男子没啥不同。她的个性又是如此的豪迈、慷慨、激烈。

她会大声骂人,用粗话脏话问候对方。她甚至揍过教练。女子应有的娴静、温柔、忍让,统统和她八竿子打不着。

即使如此,易达不认为她是拉拉。她自认不过是因为短发而看起来很像男子,个性又很像男子罢了。想打好篮球,就别来这些娇滴滴的一套。

但此时此刻,易达惊愕地发现了,她好像喜欢上了成天艳。

易达向后退了几步,瘫坐在床上,愣愣地看着这个认识于三个月前,在两个月的共同相处中带给了她无穷无尽惊喜的女孩。一瞬间,易达居然怨恨自己偏偏生成了女儿身。她忽然想起了,在北京的集训期间,成天艳周末总会上网和一位男生聊天,看她的神情相当快乐呢……

易达不禁妒忌起那男生来了。为什么要这么晚才认识她?为什么一开始要处处找她的麻烦,招她讨厌?

各种复杂的情感一瞬间朝易达扑过来,易达怔怔的,没注意成天艳此时正好醒来了。

“达?”成天艳惊讶地看着易达直勾勾地瞪着她,伸出手晃了晃。

“啊?”易达回过神,脸红了红,立刻淡然笑道:“我在数你多久才打一下呼噜。”

成天艳当真了,惶声道:“这么说我打扰你了?”

“啊,没……”易达见成天艳当真了,一声大笑:“好啦,快去洗洗吧,看你的头发乱成什么样!”在她面前,总能如此轻松啊。

成天艳尴尬一笑,掀开被子下床。一看到她白晃晃的肌肤,易达立刻扭过脸,手脚一时也不知道该往哪搁。成天艳只穿着小内内,T恤之内也没戴胸罩,这本是女孩最常见的家居装,易达她也不是没见过。

但为什么要别过脸?易达实在搞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你的钱包?”

易达蓦然惊醒,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碰落了钱包。成天艳正要递过去,注意到了钱包上的相片:“你的姐姐?”

易达怔了怔,立刻拿过钱包:“是我的朋友。”

“你的朋友?”成天艳不明白是哪种朋友值得易达如此放在钱包里。易达看出成天艳的疑惑,一笑:“是我在黑龙江少体校时的队友。”

“原来如此……”成天艳瞥了一眼,那是一位长发的妙龄少女,搂着易达笑得很是甜蜜。

易达幽幽道:“她是我在少体校时最好的朋友,当年可是我们中第一个掌握住了高难度的后仰跳投,是真正的天才呢。”

“这么厉害,”成天艳动容:“可是,为何现在不在国青队里?”

闻得此话,易达闭上了眼,似乎露出了痛苦之色,她立刻摇头,淡然道:“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出国了?”成天艳没忽略易达一瞬间的失意:“所以离开了你?”

又是一阵沉默,易达淡淡一笑:“最好的朋友不在身边,确实很伤感,”她忽然想起什么,跳起来抓住成天艳的手:“我觉得你最好和庄教练谈谈。”

“谈什么呀?”

“为何不让你上场!”

“这是早上啊!”

“那就在早餐的时候谈!”

她们失望了。关云告诉她们庄锋刚才用过早餐便回房间了。敏锐的关云看出成天艳神色落寂,抓住成天艳说想和她谈谈。到得关云的房间,关云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对阵科特迪瓦的视频,拉到成天艳在场的五分钟片段说:“你仔细看!”

五分钟片段放完,成天艳还是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第二分钟,”关云道:“其实你来下手会更好的。但你传给了寇凤翔,也幸亏是寇凤翔,换是别人那位置绝对投不进。”

“第四分钟又十五秒,发动快攻,你半途停下把球传到了前场。其实你一直快下会更好,你这么一停,反倒让全队快攻的节奏发生了停滞。”

“庄教练之所以半途换下你,再也没有让你上场,是因为……你太无私了。”

成天艳愣愣地看着关云:“太无私?”

“是,”关云淡淡道:“我且问你,组织后卫的角色是什么?”

“……不就是指挥球队的进攻和防守吗?所以应当是最后出手的人么?”

“不,”关云摇头:“你以为组织后卫的无私应当体现在传球和防守上,其实这很片面,反倒会让你一点都不可怕。”

成天艳咬住了嘴。组织后卫不就是为助攻而生吗?不就是为沟通球队,发挥球队的战斗力而生吗?所以注定了组织后卫应当是最无私的一位吗?

“设想下,”关云道:“最后时刻我们落后一分,我们的球权。你和柯云南的位置很好,那么,你会下手完成这最后一击吗?”

“为什么在特训营里,你改打组织后卫却只取得了一场胜利?不仅仅是你的队友不合作的问题,更是你太无私了,对方很容易看出你再也不会得分,于是不怕你的进攻了。那么,你的无私反过来只会害了球队。”

成天艳霍然抬起头。

“真正的组织后卫,应当是令对方无法预测究竟谁才是进攻终结者的可怕人物!而这进攻终结者,也应当包括组织后卫自己!”

成天艳颓然坐倒在椅子上,喃喃道:“原来如此……”

关云微微一笑:“自然不是让你只忙着得分,但若一直怀着迷惑的心情打下去,只是傻傻地努力,依然不能提升自己。”

成天艳抱着头:“我该怎么做?”

关云的嘴角扬起了笑意:“所以,我现在要教你一样东西……”

庄红拧了一条毛巾,轻轻地盖在了石豪瑜的左膝上。石豪瑜皱了皱眉,抓起庄红的手,将毛巾拿下来甩到了一边。庄红急忙拿起毛巾,倔强地盖在了石豪瑜的左膝上。

“别忙,别忙,我真的没受伤啊。”

“骗子,”庄红抬起头瞪了石豪瑜一眼:“我明明看到你偷偷按摩着左膝。”

石豪瑜哑然失笑:“我那只是酸好不?”

“豪瑜,你就别死撑了,你口口声声说你的手术已经彻底成功了,我怎么总觉得不安心?你要知道,半月板撕裂,总归会留下后遗症的。”

“我还跟队医拿来了这些,我跟你说,这里面有两根支撑条,可以减轻对半月板的磨损呢。”

石豪瑜又好气又好笑:“不要太迷信护具,不就是几块布么。”

庄红不理石豪瑜,变戏法似的拿出另一条:“怎么可以说只是几块布啊,你看,这面料很有弹性,可以支持小腿肌肉发力,还可以减轻肌肉酸痛呢。”

石豪瑜微笑:“我觉得,你退役后,可以考虑当运动护具的推销员。”

“我……我还不是在意你。”庄红涨红了脸。

石豪瑜笑道:“我倒不是抗拒这些,只是身上无故多了束缚,不舒服罢了。”

庄红正色道:“比赛时你会去想这些外在的东西么?这可不是你。”

石豪瑜一笑,伸出手就将庄红拉到床上,身体也往里一挪,庄红一喜,迫不及待爬上床,扯过被子盖住了她和石豪瑜。这几天她们总要躺同一张床说些悄悄话,她们很享受这样互相依偎的暖意,也格外珍惜这样亲密的时光。一时只有两人轻轻的呼吸声,终于,石豪瑜叹道:“明天就要迎来第二阶段的比赛了……”

庄红道:“澳大利亚……她们四十多分击败日本那场并不是主力上场。”

石豪瑜颔首:“我们不也是么?”旋即皱起了眉:“问题是,天艳。”

庄红目光一闪。

“从首发变成替补,是谁都受不了。更受不了的却是,明明在场的队友表现不好,明明自己上场的话可以做得更好,教练就是把你按在板凳席上,就是坚持不用你,却不肯给你任何解释。”

庄红叹道:“看来,你已经适应了调整为角色球员的事实。”

石豪瑜一声大笑:“难道我还期待被当做核心么?这是世锦赛,这是长人的游戏。我对中国队的全部价值就在于我的防守能力和经验。”

庄红直直凝视着石豪瑜:“难道,你不在意?”

在这样的炽热眼神之下,石豪瑜居然坦然微笑:“打球的自然希望自己是核心人物,享受着优先出手的特权,接纳着全场崇拜的目光。可是,这样的核心爬得越高,摔得也越狠。”

庄红猛然吸了口气。

“我的责任便在于协助队里两位核心,帮助她们避开讨厌的防守,分担一些脏活累活,这就是我进入这届国青队,这就是我甘愿坐在板凳席上的全部意义。”

庄红叹道:“我真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洒脱,只是……”

石豪瑜长叹一声:“她必须要早点意识到,不然,她根本不会有上场的机会。”

庄红抱住了头。石豪瑜也好,成天艳也好,只是因为出身不一样,只是没有像庄红那样生在篮球世家,在国青队有当教练的叔叔,注定了她们只能凭着自己的能力挣扎着向上爬?她们头上总有一块无形的玻璃,盖住了头顶一片天空……

E组第一场。前面三场比赛一直雪藏实力的上届季军澳大利亚队终于尽遣主力,打起全副精神对阵小组赛三战全胜昂首挺进E组的中国队。

她们制定了封杀柯云南与易达的战略,并且执行得极其成功。

上半场终了,中国队居然落后十四分。最让她们纠结的是,澳大利亚队队员穿着连体衣,将身体包得曲线毕露,前凸后翘,从观众特别是男性观众角度来看确实大饱眼福,对中国队来说却异常难受,防守时常见的小动作如偷偷拉衣服,暗地抵住对方身体这些阴招,在澳大利亚队面前完全无用。

冯敏忍不住跳起来大骂澳大利亚人真狡猾,竟然设计出这种滑不溜秋的球衣,她们是来打球,还是来选美的?个个显摆身体曲线,哼?

“别激动,澳大利亚又不是第一次穿这种球衣。”庄红不断按着几欲跳起来的冯敏,皱着眉看着球场。

“可是,这让人怎么防啊!”冯敏咕哝:“而且,庄教练怎么还不换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