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我是在龚陵非离开的第四年,才和边远那个霸道少年走到一起的。
原因并无爱-我需要这样一个人,他强大,他不用担当任何大背景下英雄的角色,也不用是任何人眼里的正义形象,却可以在身边免我苦,免我伤,免我无故受人欺负打压。
边远是个纨绔子弟,而且还是那种黑白通吃呼风唤雨的纨绔子弟,因为他,大家都对我多少有了畏意,再没有人敢像郭思萌一样指着我的鼻“告诉你,我忍了你很久了。子,说”
郭思萌对我动手,是因为我在浴室里用肥皂一遍又一遍地刷自己的脸盆,而五分钟前,正是她在用我的脸盆洗内裤。
可能是做贼心虚,我还没说什么,她自己却在舍友面前先指桑骂槐地“啧啧,有些人,自己以为自己多干净呢!”
说开来:
“总比那些被她这样一说,我忍无可忍,无须再忍,于是反唇相讥:
以用自己的衣袖为别人擦鞋为荣的人干净。”
是的,撞破这个让郭思萌充满耻辱感的秘密是在水房边的楼道里,原本我想要当作什么都没看见转身离开,偏偏这时不知被谁从身后扣住了肩膀,结结实实地吓我一大跳,接着就听到一声巨响,是我手中热水壶掉在地上的声音,随着水胆破裂,开水四溅,还好那个叫边远的男生将我急急拉开。
“郭思萌弄脏你鞋子了吗,她为什么要在你面前这后来我问过边远:
么低声下气?”
“因为朋友支招给我,如果有姑娘喜欢我到这边远得意得像个小孩:
程度的话,那一定是真心的,可以考虑接受她。”
倘若别人因此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一定会觉得这个人无耻变态万恶不赦。
然而,他是少年边远,是这个看上去干净完美得纤尘不染的少年。
“那你现在为什么还不接受她?我又问”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笨蛋。他拉过我的手”
Chapter2
我知道郭思萌一直因为开水房事件对我耿耿于怀,当众挑破后,一气之下冲到了浴室里,恶狠狠地指着我,接着扎实的拳头就落到了我的半边脸上。
我没什么打架的经验,第一次打架还是很小的时候,最重要的是,那时,我身边还有霸道嚣张的龚陵非。
我从小就不肯上学,一上学就哭得特有气场,能把全校师生给吸引过来,没有人会介意我为他们免费提供早间新闻。
“别哭了,你不嫌丢人啊。唯独其中一个胖男生自告奋勇地走过来”
不过胖男生不是龚陵非,龚陵非适时地吹着口哨从小卖部里溜出来,“陵非哥,救命。我连忙扯着嗓子喊”
一边喊一边抓了把对方的手臂,长长的指甲在对方的手背,深深深深地掐下去。
直到小胖子疼得微微地龇牙咧嘴,眉头皱成一团,但是他只是飞快地把手藏于身后,脸上是对龚陵非的畏惧。
“辛草是我妹,以后龚陵非冷着脸站在他面前,正义凛然地宣布道:
谁和她过不去谁就是找shi……”
龚陵非比我大两届,我每天都会到他教室外面等候他放学,有时会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班老师在脱漆脱得特严重的黑板上写我还没有学到的汉字和算式,也有时我会趴在窗台上,个子和窗一般高,需要极力踮起脚尖才能举目往里面张望。
但是,除了偶尔数次看到龚陵非和几个男生抬着下巴高谈阔论,其余时候,他都用一只手撑着额头,眼睛闭着,两扇睫毛密密麻麻,卷起来就像两把优雅愤怒的刷子,会让我体会到岁月静好。
我风雨无阻地等龚陵非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为了旁听他的班主任郭老师上课,郭老师是一个和蔼可亲的男人,每当他夹着课本经过走廊,看到独自玩耍的我,都会伸出常年支着粉笔而略带苍白的手,轻轻“小姑娘,又在等你哥哥回家,天冷了啊,要多穿地覆在我的头上,说:
点衣服呢。”
而每次我都不知道如何作答,只是傻傻点头。
这是我崇拜的男人。
可能因为我从小就没有父亲的关系,在郭老师之前,我一直以为父亲应该是有凌厉的双目和拳头的。
而那时我不知道,这个男人会成为我和龚陵非之间的一道硬伤。
Chapter3
某天,龚陵非就在我这个把郭老师吐口唾沫都当知识、当文明、当伦理道德、当成为人处事的忠实粉丝面前说起了他的坏话。
“靠,那个老王八蛋,死变态。他说”
因此,我第一次与他起了争执,争执的内容是什么后来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他皱着眉头,我昂着脑袋。谁也不待见谁。
如此,我们闹翻,不可开交,水火不容。
失去了龚陵非庇佑的我,是小胖子找来复仇最好的时期,那是一个雾气朦胧的下午,我被小胖子一伙人堵在一块大石头后面,揍得鼻青脸肿。
回到家里,我娘差点都不认识我了,确认我是她女儿后,她似乎疼得比我还厉害,我看到她替我抹药的时候都歪过头去不忍看我的脸,我疼得微微闭上眼睛,直到一滴滚烫的液体落在我的手背上,我猛然睁开眼,看到她湿润的眼眶,晶莹闪烁。
她肯定以为我又是因为没有爸爸才会被别的小孩欺负,我不知道她这样想的时候除了心疼以外,是自责是愤怒还是憎恨?
这么些年和她相依为命,但我却读不懂她,就像我读不懂龚陵非的课本。
那种距离应该是持续和长久没有办法跃进的。
那晚,她什么也没有问我,只是放下手中的零活早早陪我睡觉,她应该是怕问我什么惹得我问起更多。
每当那个时候她总是特别温柔,那是一种只能感受,却无法形容的温柔,仿佛心口有着丝绸的质地,忧愁地荡漾。
她似乎想用母性更多的柔软来弥补一个孩子缺失的父亲凌厉的双目和拳头。
我把头深埋在她的胸口,她的身上有淡淡的花露水和肥皂泡的混合清香,就是这种清香让我在惊吓过度的深夜里仍然觉得安稳和舒适。
Chapter4
龚陵非同我和好如初也是受我妈所托。
我始终记得和好那天他穿着一套白色的小西装,领口处还打着漂亮的黑色蝴蝶结,干净明亮得像个小王子。
衣服是我妈买布在一家裁缝店给他做的,为此,他爸礼尚往来地给我买了一双小凉鞋。
小凉鞋在龚陵非消失之后被我弄丢了一只,而龚陵非之所以会消失是因为和他爸大吵了一架。
似乎是龚陵非在外面捅了什么娄子,被他爸罚跪了一天地板,他爸抓“你这个小兔崽子,你着一根藤条毫不留情地抽在他身上,边抽边怒吼:
要气死老头子是吧!”
“不是。”
“小兔崽子,你到底认不认错,到底认不认……”
我娘正在厨房做饭,闻声赶去,正好看到龚陵非抓起自己的书包往外跑。
那一晚,我娘收留了龚陵非,并且为我们一人煎了一只金黄色的鸡蛋。
其中有一只鸡蛋还是双蛋黄,让我感到心理不平衡的是,我娘把它夹给了龚陵非。龚陵非看着那只鸡蛋,却迟迟不肯动筷子,黑色的瞳孔在“喂,我们换一个吧。灯光下晶莹闪耀,我悄悄地对他说”
龚陵非倒是痛快,他想也没想就换给了我。
次日,我们照常一起去上学,可是回家的时候,就没见到龚陵非的踪影,后来才知道,他根本就没有进教室,并且再也没有来过教室了。
他前卫地,离家出走了。
我的文具盒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塞了一张字条。
写着:辛草,我走了,总有一天我会回来找你。如果有人欺负你,到时你再告诉我,我一定替你报仇。
这是龚陵非留给我的字条,写得很武侠、很江湖。
他是我整个少年时期的英雄,但是他失踪了。同一年里发生的事还有一件,就是他的班主任郭老师也被调走了。
幸好小胖子没有再来找我麻烦,我似乎人品爆发,成绩奇迹般地突飞猛进。
Chapter5
后来,我进了重点中学被分到了重点班,我轻松地拿到了奖学金。唯一的意外是,我认识了边远。
很多女孩都说,看到边远的脸,特别是他脸上那双迷人的大眼睛就会心跳加速。
而我却觉得他身上最吸引我的地方,是那双纤长的手,我想长大后的龚陵非应该也会有这样一双手。
其实边远真正注意到我,也是因为那次闹得人尽皆知的打架事件,他是在路过教导处门口的时候看到我的,当时我还穿着睡衣,右眼角挨了郭思萌一拳,留着一大块招摇的青紫,可是郭思萌对着教导主任把头昂得像女王一样,以一个巴掌拍不响为由拒绝道歉。
“不道连教导主任都拿她没有一丁点办法,这让我彻底失去了耐心:
歉是吧!好,你别后悔。”
巧的是,彼时边远刚好用手机讲着电话路过窗口,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同学,借你手机给我报个警。勇气,跑过去就对他说”
边远错愕地看了我半天,后来他说自己会瞧上我的原因,是因为我当时的眼神,异常的坚决又哀伤。
我却觉得很好笑,像他这种人还知道什么是哀伤。
边远待我极好,这种好甚至偶尔夹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孩子气,就比“辛草,明天我如说这天,我正在对付一个苹果,他突然走过来跟我说:
生日,你给我准备了礼物没有?”
我没什么钱给他这种富家子弟买礼物,可是灵机一动,把苹果籽收集起来,随手为他穿了一条项链。我以为反正他会嫌土又不会真的戴出去,谁知道,他当时就开心地把自己原本的铂金项链取下来,随手扔到一边。
第二天生日宴会上,边远穿了一件雪白的衬衫,只扣了下摆的几颗扣子,露出这个时期的少年性感的锁骨和一大片的肌肤,上面赫然是那条土不啦叽的项链,他神采飞扬地告诉大家这是我送他的礼物。
寂静了一秒,不知道是谁带头笑了起来,然后,有酒水从他那群朋友的嘴里喷出来,顿时之间,场面就乱了起来。
我实在不喜欢这种场合,趁着混乱,悄无声息站起来,走出了酒店。
“辛草,你生边远追上来的时候,我已经走到了马路边上,他说:
气了?”
“没有。我低头往前走,只说”
“你别理他们那堆乡霸,项链挺特别的,他们哪里懂得欣赏啊。”
我偷偷看了一下男生一本正经的样子,有些想笑,他却忽然想起什“对了,我看你刚刚什么都没吃,你说你想吃什么,我现在么似的说:
带你去。”
“我想吃一只有双蛋黄的荷包蛋。我想了一下,抬起头说”
边远怔了一下:“双蛋黄……这个要去哪里吃……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算了,我也是和你我一脸早就知道他会这样说的表情,耸耸肩说:
开玩笑的,我得回学校复习功课了,明天模拟考可不能挂。”
Chapter6
我没有想到,第二天会接到边远朋友的电话,他对我报了一个地址,“出事了,辛草,你再不来把边远这神经病带走,估计等然后急切地说:
会儿我们全都会被警察一起带走。”
我听得云里雾里,赶紧交了考卷,赶到那里才知道,边远带着一堆人,正在一家超市里闹事。
老板是个矮胖的中年男子,他有几分无奈地向我诉说了事由。很是惆“这分明是鸡蛋里挑骨头啊!”
怅不已:
原来,昨天边远一口气买了他们超市所有的鸡蛋,结果今天就带人来挑事,说他的鸡蛋没有双蛋黄,所以都是假鸡蛋。
听老板忧伤地说完,我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我的到来,明显让边远收敛了不少,不过他的脸色依然不是很好,臭“你怎么来了,不是要模拟考吗?臭的,却径直走到我身边”
“你如果希望我还能赶去做几道题,那就别闹了,跟我没好气地说:
我回去。”
“嗯。”“算你好运,下次再卖他应我,却又愤愤不平地对那老板说,假鸡蛋的话,别让我再看到你。”
此时此刻,我光顾着拉边远,而没有看到,不远处正在向边远兄弟问路的男生,男生有两扇密密麻麻的睫毛,卷起来就像两把优雅愤怒的刷子。
最重要的是,下一刻,男生的目光扫过来,落在了我和边远身上,然后,他有些迟疑又有些惊喜地喊出两个字。
辛草。
我仿佛触电一般,回过头去。
多年以后,汹涌的街,我再次见到龚陵非。
真奇怪,隔了那样的成长,他已经长得和边远一样的修长挺拔,我却一眼就将他认出。龚陵非凝视着我,比我想象的还要英俊,我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句泰戈尔的诗:你微微地笑着,不同我说什么话。而我觉得,为了这个,我已等待很久了。
我下意识地从边远的手里抽开,一步一步地走到他面前,他伸出他的“辛草,真的是你,终于让我找到你了。右手来抚摸我的眼”
听到他说找我,我的眼睛突然有些胀胀的疼,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龚陵非,这些年,你都跑到哪里去了?音,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