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回国,你就连承诺都不遵守了吗?”安美穿着黑色的半透长裙,一双长腿笔直,居然只比罗镜希矮了半个头。
“你还没吃饭吧,好不罗镜希只是一愣,他看了看校门口围观的人:
容易才回来一次,我请你吃饭。”
直至很久以后,迟闫仍记得的关于罗镜希的所有浓墨重彩,都以一场对话告终。是那些常对罗镜希点头的小混混中的一个在听了迟闫说要找他时把她带往那家意大利面馆里,哦忘了说,迟闫的眼睛因为感染了细菌,再次住进了医院。
可是她却再次从医院逃了出来,因为她已经没有钱治眼睛了。
“现在你可以回答我的而意大利餐馆里叫安美的美丽女生问罗镜希:
问题了吧,你明明答应了我,在我回来之前不谈恋爱的,为什么不遵守自己的承诺?”
这句话让迟闫害怕了起来,就像躺在手术室那样的害怕,很快,她听“我没有谈恋爱,到了罗镜希的声音,证实了她心中不祥的预感。他说:
我就是可怜她。”
“用什么证明?”显然,安美不信,要他证明给她看。
他就倾了身,隔着长方形窄桌吻了她。
那个吻,也让那时迟闫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学校里的小混混看到罗镜希也会讨好地点头,因为他是安美最重要的人。
传言说两年前有过大腕明星来过这座小城参加一个女生的成人礼,那个女生就是安美。
带着迟闫来到这里的小混混告诉她,安美命好,她有一个在当地混混中有钱有势有威望的亲大哥。
后来迟闫在网上看到山西媒老板嫁女儿,大张旗鼓地请了王力宏周杰伦在内的十几个大明星为婚礼助兴,隔着网络人人都在惊叹,有钱真好。迟闫只是想,也许安美和罗镜希结婚也会有一个惊世婚礼。
她这样想着,平复了很久的心情,又开始跌起,不觉间,眼里有清泪悄然滑落。
直至那时,她才终于明白,有一种人爱过他,那么这一生,就再也不可能爱上别人。遇到那样的人何其幸,而被那样的人背弃,何其不幸,罗镜希就是那样的人,他,背弃了她。
而迟闫拒绝了所有人的青睐,却和他早已经没有了未来。那一天的意大利面馆里,她是个悲伤的逃兵。
不,除了悲伤,还有仓皇和狼狈,她逃出的是那个她第一次爱上的少年的人生。
【这个社会早已不流行灰姑娘的烂俗童话】
唯一值得喜悦的事情是,迟闫的眼睛到底是治好了,不仅如此,那双眼甚至比以前更加明亮有神,只是再也没有了曾经的那份单纯。
-你的眼里有一种锋利的势在必得的光,我很赞赏这点。
这是后来她去面试高级设计师时,那个坐在巨大的真皮椅上,看上去高高在上的陆青说的。
是的,迟闫已经长成了一个,对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费尽一切努力去争取,并且势在必得的人。她人生里的第一个娃娃,第一台手提电脑,第一个手机……以及在每一个时期的大大小小的东西无一不是消费自她那张小小的工资卡。
或许年少的物质匮乏让她对自己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弥补心理,她恨不得给自己的每一套衣服都搭配一双鞋一个包,完全是时尚设计师的风范。
如果一个人领受过那种在一无所有陷在低谷里的时候,无法向父母开口,也不能向别人伸手的绝望,而这个人偏偏又有点不合时宜的自尊,那么,在她未来的人生里,身上或多或少会出现一些迟闫的特征:冷硬、骄傲,拒绝一切锦上添花的搭讪。
迟闫的理直气壮在于,作为一个略有些姿色的女生,风风雨雨这些年来,她从未接受过别人的馈赠,哪怕只是一桃一李,她亦从不对他人抱有一丝一毫的指望。哪怕,这沿途,也有人给过她青眼。
可是无论得到多少青眼和白眼,都不会再有她所渴望的那个人。
她就这样一个人走了过来,就连见多了世态炎凉的陆青都惊叹她那份“自己买花自己戴”的执着。
可是,他陆青再是高高在上,也没有走过她年少的路,他没有资格去批判她的人生。
而那些陪她走过一程的人,她们大多数都在为怎么样才能遇到一个高富帅而发愁,她们更没有资格批判她,因为她们的人生里拥挤着相亲、恋爱、分手……甚至柴米油盐的市井狗血悲剧。
要知道这个社会早已不流行灰姑娘的烂俗童话。
迟闫能够过早地懂得这个道理,并且单枪匹马杀出重围,说起来还要感谢罗镜希用实战给迟闫上了血泪的一课。
最终,他功成身退后,至于究竟去了哪里,迟闫已经无心更无力去了解。
她不愿再回忆那段难堪的、苦痛的过往。
是哥哥迟赛去做家教预支了钱补了那个对于当时的迟闫和她的家人来说巨大的窟窿,至于她心上的窟窿,再也没人能补,谁都不知道那个窟窿直径有多大,灌满的是火山岩浆还是海上台风?
在最不被关注的日子里,她孤身一人,与命运对抗了很久。却不料,时隔经年后,命运还是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它让那个捅出窟窿的人,再次出现了。
【只能遥远地看着他,回忆他说过的美丽谎话】
“好巧路过。
他说”
“我相信。
她说”就像那些苦难的日子里,他说要她和他在一起,要带她去看星光,她受宠若惊,却是那样傻傻地相信着。
何曾想过欺骗,亦未料到别离。
而如今他撑一把伞,仿佛从天而降,却又把握得当风度翩翩地对她提“我的车就在附近,走吧,找个清静的地方叙一叙。
出邀约”
“我们没什么可叙的。”雨声那样大,打在伞上响着不规律的节奏,却也盖不住迟闫声音里透明的冷淡。
他皱了皱眉,他的脾气并不算太好,她记得。可是此刻他并未动怒,“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而是轻声问”
“很好。”她回答得太快,几乎不假思索。
后来他们的对话模式就变成了固定的他提问,她回答,她的答案始终透着疏离。哪怕他问:
“如果现在我来兑现许给你年少的承诺,你还愿意吗?”
“当然不。
她也依然不减冷硬”
如今的她,坚硬如铁,他在她面前节节败退。却未曾想过若她不是将他放在心上,她的回答就应该是“什么承诺?”而不是迅速地败露自己还记得那些时光。
“那好,陪我喝点东西,我就不开你玩笑了。
他却妥协了”
这一句,在她听来却是,他终于承认来寻她开心。
多年前,他随口对她说好听的话,用来可怜她;多年后,她变得不再那么可怜了,他却变得更加可耻了。
是他让他们两个永远不能站在一个对等的位置上,她是有些恨的,声“我陪你喝了东西,你就离开吗?
音不自觉又冷了几分”
“你真的就那么不想看到我啊,迟闫?”饶是他遏制了脾气,身上也渐渐地弥漫起一股危险的气息,她却耸耸肩,只想着为什么这样一个人前一刻带给你的是蜜糖,下一刻却换成了砒霜。
而她早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卑微愚蠢的小女生,如今的她深深地知道,不碰砒霜,唯有能先杜绝蜜糖。
而她不置可否的样子,终是让他的心凉了下去。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共用一张桌子喝东西,她树起防备,他索性也就顺“迟闫,实话说,我这着她的思路走下去,为自己扳回一点自尊。他说:
次来,确实不是来找你叙旧的,我原本准备在这边城市做点投资,你对这边比我熟,就想找你帮些忙。但是说实话,我对这里的印象很糟,路面无故塌陷,城市封路,堵车。实地考察才发现,这并不是我想投资的理想城市。”
后来,他就真如她所说远远地走了。
那天晚上,她拒绝了他礼貌地说要送她回家的好意,一个人回到自己那个租住的小公寓里,然后,她终于摘下了无坚不摧的面具,趴在那套小小的布艺沙发上,哭了。
她哭自己还对他有期望。
而一旁的玻璃桌上摆着两本翻得有些旧了的电视杂志,杂志上有一个名字叫“罗马”的型男整容医生的专题采访在铜版纸上夺人眼球。
他居然去做了整容医生,还上了当红的电视专访,以及电视台的相关杂志也给了几大版面访问,这个外形上不逊色任何偶像明星的男人真的成名了,并且用回了这个浪漫又文艺的名字,可是这又与她何干。
她只能遥远地看着他,回忆他说过的美丽谎话。
【罗马用吻换星光】
接到哥哥迟赛的电话是两天后,哥哥这两年也生了一场病,吃了不少迟闫买的补品,所以长胖了。这个快乐的胖子,声音里透着一股兴奋:
“小闫,你和小罗现在怎么样了?”
“小罗?”迟闫忽然预感到什么。
“小罗就是罗镜希啊,不对不对,人家现在都改名字了,应该叫罗马才对。他不是去找你了吗?”
“他是找我了,可是哥,你怎么知道?”或许是“罗马”这个名字,或许是那种接近真相的预感,总之迟闫说这话的时候的整个身子不由得有些不稳。
“哥为什么不能知道,罗马已经打听你很久了,我是看到你家里藏着的杂志上刚好有他才将你现在的地址告诉他的。”“小迟赛顿了一下,闫,有件事情,小罗不让我说,我就一直没有告诉你,那年我骗了你,你治眼睛以及后来疗养的钱,其实都是小罗给我的。我是怕说了你还念着他,这样会给你带来麻烦。可是,现在他说他早已和之前那个女朋友分手了,他来找你是想给自己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我想我的妹妹应该愿意给他一个机会的。”
迟闫沉默地听完,好一会儿都没说话,迟赛慌忙在那边问她怎么了,“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她冷不防爆出一句怒吼”
“我以为那小子要给你惊喜。”迟赛知道妹妹是那种不轻易发火,一发起火来就石破天惊的个性,所以弱弱地为自己争辩。
迟闫无力地挂断了电话,她慢慢地捂着脸蹲下身去哭了,原来,他们之间的误会重重早就,多过“自别后,盼重逢”的惊喜。
而如今的迟闫再细细回想起来,那时罗马的家境并不殷实,不知道当时也只是学生的他是如何短时间内弄到那笔钱。
她思索着,却始终也没有人能给她答案。
而答案究竟是什么?
让我们把时间倒退一些,倒退到安美和罗马对话,而迟闫落荒而逃的那个下午-因为她跑得太快,所以没有听到还没有改名成罗马的罗镜“安美,请借我一希的隔着长方形桌子倾身吻了安美之后说的话。他说:
笔钱,我们帮帮她。”
他要帮她,用一个吻换她看一世星光。
却不知道星光虽好,没了同赏同看的人,没有了最初的好心情,世间所有良辰盛景都将形同虚设。
【后记】
迟闫所在的城市还在继续下雨,天气预报说这是本次降水过程最强的时段,而且这场降水还会持续一段时间。
“如果现迟闫又想起了那天他们共撑一把蓝色大伞在雨里,他问她:
在我来兑现许给你年少的承诺,你还愿意吗?”
“当然不。
她冷冷地答”
原来一直是她啊,是她把他们隔开在了两个世界。
雨水打在玻璃上,啪嗒啪嗒!
桌上那本电视杂志上,那个叫罗马的男子的照片下面,多了一句话-天空晴久之后,总会下几场大雨,而你来,狂风暴雨我都在!可是我知道,你不会再来了。
黑色的墨迹,铿锵的笔锋,却有几个字被不明水迹氤氲开来。
那是迟闫不久前写上去的。
即使日复一日有人在身边,陪我说话陪我笑陪我走路陪我苍老,我依然感到茫然,那种浩渺无边的茫然,与你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