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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声东击西

紧迫的时间不允许庸解狐有太过详尽的计策,从丁卜京那儿得到皇宫详细地图、防御图、守卫时间表以及皇冠存放地的俯瞰图,他脑子里立即跳出一个主意。

要取皇冠,很简单——声东击西。

只他一人当然无法声东击西,他需要配合,这个能配合他的人,眼前的只有昭摇。

“昭摇,你听我说……”

在御六艺精心挑选的客房内,长发的男人正试图让同伴相信——在布拉国,他庸解狐最信任的人只有昭摇,唯有昭摇,除了昭摇,他不选第二个。

孤烟直落的发在腰腿边摇曳,庸解狐半跪在矩形软椅边,沐浴完毕的他未穿外袍,赤着脚,韧长的身躯裹在休闲味极重的深蓝色宽裤和米色棉质衫里,前额的头发尖悬着一滴晶莹的水珠。

任何人看到这种俊美到销魂的脸,多数不会拒绝他的请教,夸张一些,恐怕就连考虑的时间也不会超过一秒,然而——那只是多数人,不包括昭摇。

“昭摇,你听……”庸解狐苦口婆心。

“不听,不听,不听!”同样洗去一身尘埃的昭摇正昂躺在软椅上,身体呈L形,两腿交叠在一起,赤足高高跷起,踏在椅背上。他选了一套与原本衣式相似的服装,短碎的黑发散放在软椅上,裸露在外的手臂矫健有力,肌理分明。

他正在玩实影游戏,几近真实的立体画面悬浮在他脑袋上方,手套式制控器让他玩得非常方便。听见庸解狐的话,他将头甩向另一边。很显然,他还在为白天下落时所受的惊吓耿耿于怀。

“昭摇,乖……”

“乖?哈哈!”此时明显是野性思维占主导地位的俊美男子假笑两声,冲同伴吐舌,“我理你是傻的。”

“你一点也不傻。”长发的男人轻声一笑,继续游说:“昭摇,你知道我为什么来布拉国?”

“为了救丁卜京的儿子嘛,对了,他儿子叫什么?”

“贝特利克斯。”

“……”太长了,原谅野性思维的脑袋记不住。为了表达自己微渺如尘的歉意,昭摇又问了一遍:“叫什么?”

“贝特利克斯。”

“……”抱歉,还是没记住,“叫什么?”

“贝特利克斯。”庸解狐完全不介意他的故意,不厌其烦地重复再重复。单手支起下巴,他让身体斜靠在软椅柄上,舒服地叹了叹,垂下长长翘翘的黑睫,轻声道:“昭摇,我知道突然来布拉国你很奇怪,我以前答应过丁卜京,如果他遇到麻烦,可以寄信给我,我会帮他,不过,只有一次。我必须救回贝特利克斯。”

昭摇看他一眼,游戏继续中。

“乖,布拉皇冠是一件非常不错的东西……”又密又长的黑睫下闪过一抹灿烂,庸解狐唇角升起淡淡趣味,“丁卜京说,布拉君主的皇冠并非代代相传,每位君主即位前,宫廷会重新打造一顶皇冠,而前一代君主的皇冠则成为他们‘最后的荣誉’,永伴灵魂。”

游戏继续,中间插来一句:“什么叫最后的荣誉?”

“就是将他们的骨灰装进皇冠,然后塑在雕像上面,放进皇家陈列馆,以供他们的子孙缅怀瞻仰。”

“你是说……”游戏暂停,昭摇偏头,一脸的恶心,“布拉君主从登基开始,脑袋上就顶着他们的骨灰盒?”

——恶喜,这绝对是他接受不了的恶喜。皇冠就该当皇冠用,就算戴皇冠的人断气了,皇冠也可以卖掉、砸碎,或者当成废品回收,总之,无论怎么解决都比当成骨灰盒强一百万倍。

庸解狐点头,“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想了想,他又补充道:“昭摇,如果你文明思维的时间能够保持长一些,我一定会爱上你。”

“哈,我的不幸!”昭摇送上假笑,游戏继续。

见他表情缓和了许多,庸解狐再接再厉,刻意放慢了语速:“你……真的不愿意……帮我?”

“不愿帮,不能帮,不想帮!我才疏学浅呀,解狐。你别忘了,我是一个没毕业的咒禁师。”昭摇冲他吹个口哨,俏皮地扇了扇细密的长睫,推卸责任。

庸解狐叹气。唉,又是这句……

他知道咒禁师是一门高深的学问,入门难,而入门之后想要毕业就更难。就他了解,咒禁师分为四类:药咒,言咒,水咒,诅咒。

“药咒师”是医者,用于治病。“言咒师”用语言达成某种目的,可以用来结界和保护。“水咒师”的一切咒语在陆地上无用,只在水中才有效果。“诅咒师”则是比较冷厉的秘技类,杀意厚积,因为过于邪恶,在练习的过程中,如果学习者精神力薄弱,极容易被其影响,故不赞同修习,也极少有人学成。

曾经,有人将多种咒禁之术混合修习,多是在药咒、言咒、水咒三者之间混合,几百年来,主动修习“诅咒”之技的人少之又少,昭摇称自己是没毕业的咒禁师,言下之意即是:他修习的是药咒、言咒、水咒、诅咒之总。

试想,仅修习某一类咒禁之技,要毕业已是难上加难,昭摇一下子修习四类,他的毕业……唉,前途渺茫,遥遥无期……

中指点点额角,庸解狐丢开突来的思绪。没办法,每当昭摇说“我是一个没毕业的咒禁师”时,他就会想起幻晶国的某个情报贩子,那家伙叫随光,最爱将“我是三等公民”挂在嘴边。

长腿旋空一转,玩游戏的人坐直,“今晚去取?”

“不,明晚。明晚有个小型晚会,托司格尔为欢迎荷银国国务卿而举办的,到时宫廷警戒会相对集中一些。”

“你非得声东击西?”

“这个方法最快,也最有效。”

昭摇并未反驳他的话,阖起眼帘思索。声东击西……听起来似乎不错……

等等,还有个问题——

“谁东?谁西?”充满怀疑的眼神丢过去。

“你东,我西。”

“皇冠在哪边?”

“西。”庸解狐笑眯眯。

“……”

“愿意吗?”某个天生就要被解剖的家伙仍然笑眯眯。

“解狐……”昭摇呻吟,突然抬手扣住庸解狐的脖子,一把将他拉近自己,眼对眼,鼻对鼻,带着淡淡酒香的呼吸吐在他脸上,“行啊,够啊,你他妈很销魂是吧,让我当诱饵,你就简简单单取个东西回来?”

“不。”庸解狐保持被他压制的姿势,耐心解释,“取东西也是一件讲究学问的事,需要动用满是皱纹的大脑,你觉得,以你的野性思维,可以不破坏任何东西取回它吗?”

“……”

“再不,以你的文明思维,你觉得,在最短的有效时间内取回皇冠的机会有几成?”

“……”

“好吗?”

不甘心地瞪他一眼,昭摇放开他,一掌推开,悻悻道:“知道知道,我去当销魂的诱饵,你就轻松捡个东西回来。声东击西……哼!”

咬咬舌尖,他撇嘴,长发的男人微微一笑。

协议达成。

时间:庸解狐与昭摇抵达布拉国的第二天,入夜时分。

地点:铁力堡皇宫。

一名身体数字比例接近完美的年轻侍卫长正在廊道上徐徐踱步。亚麻色的头发全部向后梳,一丝不苟,露出饱满的额和弧形诱人的发线,嵌着铜银色纽扣的黑色军装为他的俊帅锦上添花。

他叫伦克。

通常,宫廷侍卫会这么介绍他——伦克是一个头发全部向后梳的年轻侍卫长。

侍卫长,掌控皇宫的安全警戒和防范,直接对君主负责,在某种程度上,侍卫长的军衔和命令执行力超越国家军人。

呆板,是伦克给人的第一感觉,再来是——英俊的呆板。

伦克是受过磨练的职业军人,像他这种人在皇宫里很多,而能坐稳他这个位置的却寥寥无几。因此,他被那些拜倒在军裤下的美丽侍女们称为“冷硬派侍卫长”。

冷硬派,表示他意志坚毅,情绪不受外界影响。

虽然他外形呆板,性格冷硬严肃,但皇宫里仍有不少女性沉迷在他偶尔的俊美微笑下,这些女性称自己为“亲伦队”。闲暇时,她们常常谈论的话题是——如果谁能让伦克向后梳的背背头变得凌乱狂野,那真是太美妙太梦幻了啊!

这种话以平直的声音说出来似乎没什么,偏偏“亲伦队”的女性生物每每牵扯到这个话题,总是两眼冒泡泡,声音娇滴滴,裙摆飞扬,腰肢颤动。对此,其他侍卫除了佩服之外,也会滋生一些小小的嫉妒——特别强调,只是“小小的”。

当他们在伦克面前提起“亲伦队”,总会笑着说:“小心啊,伦克长官,提高警惕,千万别被她们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让背背头凌乱?伦克对此只会勾起一边唇角,似笑非笑——将头发梳整齐是一个军人必备的外表,也是对他人的尊敬。如果真想让他的头发乱糟糟,很简单啊,每天清晨起床时,他的头发就是乱糟糟的。

他实在不明白,这种平常到根本不用理会的事情,哪有什么“太美妙太梦幻”可言?

“小心戒备!”背背头侍卫长轻轻咳了声,提醒自己的到来,也让闲谈的两名侍卫成功闭嘴,两腿打直行礼。

“是,长官!”

对于时常发生在宫廷中的这类小细节,通常不会被人记太久。

就在伦克踩着沉稳的步子向控防中心走去时,昭摇正咬牙切齿地诅咒庸解狐。

虽然他是个没毕业的咒禁师,对付庸解狐的自信还是有。

声东击西就声东击西,他答应了帮他不是吗,为什么,为什么——他必须穿着女人的衣服混进皇宫?

他已经很后悔答应帮他取什么皇冠了,现在,他更后悔交了庸解狐这个朋友。

男人嘛,总要打一架后才能成为朋友,才能看得顺眼。他们成为朋友的时间不足一年,想当初,他们斗了四天三夜,以不同的方式攻击对方,既是评估对方的能力,也是挑战自己的极限。到最后,四周能破坏的破坏殆尽,方圆百里生物绝迹,实在是没趣了,他们才同时叫停,一笑为友。

“我是一本杂志的作者。”解狐第一次介绍自己。

“我是一个暂时没毕业的咒禁师。”他也模拟了一句相似的话介绍自己。

随后,他因为时间大把,便跟着庸解狐在盘古星上绕圈圈,有吃有玩,倒也有些趣味。

朋友之间,相处的时间越长,对彼此小习惯的了解也会越多,虽然有时会意见不合,多数时候,他们相处融洽,彼此信任。

解狐是谋勇双全的美人,喜欢新鲜有趣的事物,谦逊,谨慎,偶尔有些忧郁。那张脸就不用浪费形容词了,绝对销魂。他这家伙,一但认定你是朋友,就会给予你绝对的信任。当然,每个人都会有一些小秘密,他们会默契地不触及对方不愿提及的事情……

咬咬舌尖,昭摇气鼓了腮。

——信任归信任,默契归默契,可……如果早知道“声东”的下场是穿女装,他一定选择“击西”。

为了熟悉皇宫地形和防御系统,确定两方的逃跑路线,他白天的时间全被解狐“强迫”掉……好吧好吧,他承认自己昨夜玩游戏玩得晚了点,天亮才睡,所以连带今天起床晚了点,正好赶上晚餐时间。可……如果为了这种小问题就罚他穿女装,解狐也太小气了。

五分钟前,丁卜京用他那驾印有布拉皇族标志的蓝色地跑将他们带入皇宫,解狐在前一个花坛下了地跑,同时不忘嘱咐丁卜京一定要在下一个路口将他扔下去……

臭解狐,回去给他“销魂”。

愤愤地扯了扯罩在外面的女裙,昭摇一肚子火。

声东,也就是他在这边引起骚乱和麻烦,流光溢彩富丽堂皇地将皇宫警戒的注意力集中在他这边,解狐那边才能顺利顺手地取走皇冠。

行,好,没问题,他一定会努力“声东”,不负解狐的重托!

从树丛的阴影里走出来,身形过于高挑的美丽“女子”大摇大摆向灯光明亮的宫殿走去,那儿正在举行一场小型舞会。

要制造流光溢彩的骚乱,最简单的方法就是——

环顾四周,一,二,三,野性思维起动。

“呵嘿……”舌尖在上唇轻轻一舔,清冷的嗓音带着不自知的销魂,浅浅缓缓吐出两个字:“破、坏!”

二十分钟后——

侍卫长伦克在一片爆炸声中赶到“曾经”举行舞会的宫殿前——只是曾经。现在,他身后是一堆破烂的墙壁和断折的石柱,不成形的石块和金属时不时爆飞出来,虽然宫殿的能源管道早已紧急切断,仍有部分残留的能源物质因为空气中过高的热量时不时“吱吱”两声,像奄奄一息的洞鼠。

年轻的君王托司格尔陪伴在荷银国国务卿身边,皇亲贵族们早已在警卫的保护下退到安全地带。然而,在友好盟国的国务卿面前出了如此大的纰漏,一票侍卫的脸色只有阴沉、阴郁、阴霾,伦克的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到底怎么回事?我要最简洁的陈述。”纵然满场慌乱,伦克的声音依然肃沉冷静,背背头不显一丝凌乱。

“报告长官,是爆炸!”站在首端的一名蓝发侍卫立即如他所愿。

很好!一道长官独有的挑剔视线冷冷射向蓝发侍卫,伦克双手后背,走到这名侍卫面前,胸膛震动,沉声道:“够简洁,我不介意以玩忽职守罪将你送到福拉福监狱岛去掘鸟粪。”

“啊?福……福拉福?”蓝发侍卫的脸霎时刷白。

不能怪他!

请原谅他!

“布拉三大恐怖事件”之首就是被判送福拉福监狱岛服刑,它被视为最具侮辱意味的惩罚。

福拉福,布拉国最黑暗最混乱最不受法律约束的一座孤岛。据说那儿配备着冷血的狱官和残忍的刑具,满岛鸟粪,遍地血腥,恶臭无比,囚犯通常是完整地送进去,搅碎了送出来。简单说就是——有去无回,死无全尸。

他、他到底疏忽了什么,长官居然要送他去福拉福监狱岛?他有没有上诉申冤的机会?蓝发侍卫全身僵硬,在长官压迫的视线下涨红了脸,大气不敢喘。

很显然,他的回答并不是伦克想要听的“最简洁的陈述”,适时,远远跑来一名年轻士官,肩头的军徽显示他至少比伦克低两级。

收敛呼吸,士官挺胸行礼:“报告长官,事故由一连串的爆炸引起。起爆点是丁卜京大公的地跑,原因待查。大公的地跑自身爆炸后引起四周地跑的分爆,爆炸磁场过强,引起磁质连锁反应,才造成现在的混乱。”

“地跑?”伦克接过小型实影机,将二十分钟前缩小的画面投放在空气中,不停转换画面的同时,裹在军式皮鞭里的长腿开始移动,同时按下胸口的通讯徽章,“我是伦克,各通道警备,外出通道全部封锁。请禀示陛下,情况紧急,暂时无法让任何人离开。”

“收到,长官!”通讯器中传出清晰的回答。

“谢谢!”被归为冷硬派的伦克并不缺乏礼貌。

观察着控防实影,他的大脑运转速度与此时冷静的外表恰恰成反比,仿若达到沸点的红酒,各式的危险设想如同酒中受热膨胀的气泡,翻涌而出,绵绵不绝。他一个个判断,一个个筛选,联系一切可能——也许有人想破坏今晚的舞会,让布拉国与荷银国关系交恶;也许今晚的事件只是一个开端,有人想在布拉盛典上捣乱,甚至暗杀;也许是某些恐怖者的恶作剧,那些脑电波异常的家伙一向以制造混乱为乐。

就算、就算向着乐观的方向思考,单纯的只是丁卜京大公的地跑出了故障而引起,他们也难辞控防不严的渎职之罪。

“无论是谁,最好祈祷别让我逮到你。”伦克磨牙低喃,“如果逮到你,我会尽我所能把你送进福拉福,让你掘一辈子鸟粪!”

长官的表情好恐怖……走在他旁边的副侍聪明地选择了沉默。

伦克突然停下,指着爆炸前的某个实影画面角落,轻问:“她是谁?”

画面定格在他指尖的地方,一道人影正穿过树丛,画面捕捉到隐隐约约的背影和一片裙角,方位是地跑坪边的矮树木。

将画面放大,伦克正要下令折解实影,一名侍卫小跑而来,手中拿着一样东西。

“报告长官,在灌木里发现。”

暗咒一句,伦克接过来。那是一件女式长裙,粉红色,布料精致,裙摆繁复蓬松。这种料子和染色,在其他国家或许只有皇族贵妇才能穿上,可在布拉本国,任何一个平民家庭都能穿上这种裙子。

瞪着长裙,素有冷硬之称的背背头侍卫长做出了令全体“亲伦队”梦幻晕倒的动作——他脉脉含情地低头,将鼻子凑近长裙闻了闻,闻的地方正是长裙的胸口,随后眯了眯眼,仿佛为衣上沾染的少女馨香沉迷。

“啊?”

“哦……不!”

果然,远远传来短促的抽气声,是“亲伦队”无疑。

好暧昧啊……看到这一幕的侍卫异口同声在心底喊道。

此时,伦克对面的地跑坪边,昭摇躲在一处侍卫忽视的视觉死角里数时间。

二十六分钟,时间不够,解狐说至少要给他三十五分钟。现在,他不如再去制造一些混乱……

环顾四周,这儿已经没什么可破坏了,昭摇决定转战他处。

早已扒了女装的身影向伦克侧后方移去,紧身的黑色束领无袖衫绘出肌理分明的体形,仿佛是专为他打造的第二层肌肤,黑色野战裤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口袋,鼓鼓囊囊,不知被他塞了些什么东西。

就在他悄悄靠近一个拐角的时候,将手从裙摆下方伸进去的伦克突然丢开衣服,风驰电掣般向他这个方向冲来。

不会吧?眼观八方的昭摇怔呆一秒,全面开跑。

一边跑,他一边回忆那家伙是怎样发现自己的,难道他傻傻地被监控拍了下来?

暂时理不了这些,穿过小径,越过灌木,冲到另一处小型地跑坪,他见后面的尾巴死咬不放,且有越来越多的的迹象,不由咬咬舌尖,不跑了。

他前方停着一驾蓝黑色地跑,基于解狐曾“请求”他千万别让人看到真面目,他闪身一跳,蹲在地跑后轻轻喘气。诚心诚意来说,他很佩服那个背背头的家伙,不但第一个发现他,还追他追了这么远,头发居然还是整整齐齐,那家伙到底喷了多少定型剂啊。

喘了六口气,追兵越来越近。

随机应变,不顾后果,是野性思维的专长。

时间仓促,他眼角一瞥,拍开地跑门,缩了进去。

地跑是一种靠空气反动力来推动的无轮机械,以前的地跑有两个轮子或四个轮子,现在完全是无轮时代。启动的时候,地跑能在一定的空气压力下升到某个固定高度,完全避免了旧式轮胎和地形带来的阻碍;停放时,底盘下方中心部位会伸出一个座轮,也就是一个又短又矮的圆柱子。昭摇不知道这驾地跑是谁的,仅看设置,是一流公司出品的。

“请问……哦,你不是他。”突兀的声音吓了昭摇一跳,睁大眼,才发现是智脑的合成声音。

“我不是他怎么了?”五指捏成拳。

“请问,是手动驾驶还是自动驾驶?”合成声音继续按自己的程序发问,似乎这驾地跑的主人没有启动防盗命令。

“手动。”昭摇看表,过了二十九分钟,如果他驾着地跑在皇宫东边绕一圈,应该可以拖够四十分钟。

三十五分钟给解狐,他答应了的,另外加多五分钟,给自己。

考虑完,他立即启动地跑。

当昭摇缩进地跑时,伦克正好追到。他拧紧眉头,小心翼翼靠近,似乎笃定里面的人跑不掉。突然,地跑前端颤动了一下,他神色一厉。该死,那是启动的前兆。

座轮回收,地跑轻轻颤动,悬浮于地面,突然,它如脱膛的子弹向前射出,惊险万分地擦过伦克,冲进前方的五层式白色建筑——轰然巨响,门和墙被它撞出一个洞。

伦克铁青着脸,从宽阔到令人恨恨咬牙的门——现在称之为“洞”的地方,清晰看到蓝黑色地跑在宽阔的大厅里一个华丽的甩尾转,头部调回,摇摆的前照灯在他身上来回晃了两次,像极了某种挑衅。

伦克紧盯前照灯,默默数数。

一!

二!

三!

地跑冲出大厅,如黑洞爆炸时迸射的中质子,快如流星,甩头向左驶去。这一刹那,伦克骑上距离最近的一辆箭形单人机,尾追其后,同时按下通讯器,大吼道:“我是伦克,全体警戒,拦住一驾‘次光’地跑,蓝黑色。方位:宫廷六号大道,正北。”“是,长官。”通讯器中传出振奋的应答,停了停,一道声音迟疑地问了句:“长官,请问……您确定是次光地跑?”

“对。”

“是次光标志的蓝黑色地跑?”迟疑的声音继续着,“前端是兜射流线形,576米透光前灯,时速可达3980千米的次光地跑?”

“对。”

“可那驾地跑是……”

“你,报上编号。”伦克忍着强劲的风刃,受不了地瞟了眼通讯器,似乎那就是说话的侍卫。

“77777,长官!”

“不管它是谁的,给我拦住,这是命令!”

“是,长官!”话音一落,数百辆箭形机四面八方涌出来,意图从两侧方斜抄。围抄队群中,前端一辆箭形机射出磁电光束,击中黑色地跑尾部,它微微一震,却仅仅擦出一道小小的焦痕。

“该死,混蛋!谁命令你们射击?”伦克再次低咒,因为刚才打开的通讯器没关,这一句被当成长官的命令传入各侍卫耳中,立即,有人回答——

“报告长官,射击者编号61313,无人命令。可是长官,次光地跑速度太快,如果不射击,无法拦下它,加速度造成的冲击力会让它冲破大门。”

“它的性能,我比你清楚。”怒意不减,伦克气得差点扯下通讯器。

所谓“次光”地跑,制造公司的设计理应是:“不需要比光速快,只要仅次于光的速度就可以了!”即是说,目前为止,它的时速全盘古第一,最高时可达每小时3980千米。

加速度时间短,从0提升到860米,只需要1.8秒!

发动机容量小巧,污染源排放量少!外形以海洋动物的流线弧来表现,大大降低了气体阻力!

超强防震,高温反光!

宫廷技师特别改造,狙击性能一流!

这驾地跑是、他、的,他怎么可能不熟悉!

“我发誓,一定会送你去福拉福掘鸟粪。”低咒着,两簇火焰自伦克眼底升起,弓伏身体,长臂一振,流水般调转机头,他冲过灌木丛,意欲抄近道拦下地跑。

而地跑内的昭摇……

只能说,野性思维果然以直观取胜,飞速移动中,对于驾驶台上弹出的呈五边形排列的陌生按键,他不忘一个一个试。他先按下左角第一个按键,结果被爆炸式音波震得两眼闪“十”字。这种音乐波段他无福消受,立即关掉,随后,他毫不考虑地从左向右依次按下去。轻轻的“咝咝”声后,他看到前方伸起一排弹口,右侧方不知伸出什么。

地跑从喷泉边疾射而过,蓝光一闪,只听“Beng”一声,喷泉炸得只剩下一个坑,水花四溅。

“Woohoo!”180度旋转甩尾,昭摇停下地跑,睁大眼欣赏破坏的效果。

四溅的水花中,一辆箭形机破水冲出,机上的骑士急速刹停,牙骨紧咬,脸色铁青。尽管他全身滴水,怒焰冲天,可那随性扬手将头发向后一拔、不经意摇头甩掉水珠的帅气姿势,将素来的呆板完全抹杀。

“那是……”宫廷控防中心,死盯着眼前这一幕的侍卫喃喃道:“那是伦克长官?”

“是……是吧?”另一名侍卫不怎么确定。

“他的头发……”

“乱……乱了……”

不是乱,是狂野的凌乱!

后来,这段实影被单独截取出来,不知复制了多少份,成为“亲伦队”人必备的收藏。在她们的认知里——湿透的黑军服成了完美的碳色线条,铁青的脸色被视为男人味的最高象征,眼底的怒火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引诱。

当然,那是后来,而现在——

昭摇没想到,乱喷的水花中会冲出一名骑士。

伦克没想到,驾驶他地跑的家伙会突然甩尾调头。

其他箭形机慢慢聚拢,将前方道路完全封锁。在伦克蓄机待动时,昭摇只是很简单地想着,时间到!四十分钟,解狐应该取到皇冠了。既然如此,他也可以“逃跑”了。

想想逃跑路线……

回忆解狐交待的……

他木鸡化……

完蛋,这是什么方位?大门在哪里?

眉心一皱,表示自己“曾经”苦恼过,随后立即舒展。在野性思维的主导下,昭摇通常认为,不知道大门也没关系,反正他也不从大门出去。

透过前窗,昭摇努努嘴,打量狼狈的伦克,盯着盯着,原本轻松的脸慢慢凝重起来,一片阴沉当头悬挂。

他敢确定自己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梳背背头的家伙——当然,现在的发型已经改了,但这家伙知道他的精确位置,刚才直冲过来,分明笃定他藏在那儿。不必依赖监控而搜查到某个精确方位,有一种能力能做到,是……

这家伙到底什么身份?

而且,他对追人似乎很有兴趣,难道……追他是一件销魂的事?

既然如此,他就让这家伙追个够!

指尖在一排按键上方来回移动,然后坚定不移地按下一个键,如果不是嘴中说着“我猜应该是这个”,昭摇的熟练程度会让人以为他就是地跑的主人。

打开定位,花几秒的时间研究皇宫地图,他的手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这儿……到这儿……再到这儿……没错,就这样。”拜解狐的谆谆教导,他什么都能“玩”一下,诸如地跑、空航、装甲、飞艇,这些东西的操作原理差不多,能开动就算成功。

“来追呀,小子!”眼中迸出一簇银芒,昭摇蓦然将地跑垂直升空五米。

旋转69度,启动!

呼啸如电,地跑仿佛一只无形的蓝黑色铅笔在空中画出的一道射线,加速度性能完美体现,它将侍卫包抄圈冲出一个缺口,浮尘而去。伦克调动箭形机的最大时速,尾随其后,紧咬不放。

不知多少次惊险的旋转甩尾,不知多少个令人头痛的直角拐弯,地跑在前方横冲直撞,令宫廷侍卫人仰马翻,后方紧追的伦克也因取直线近道而让树枝划伤了脸。

“这驾地跑真不错……”昭摇呵呵一笑,腕上信号灯在此时闪了闪,他一愣,有些泄气地垮下肩。

想也没想,他让地跑冲向一棵高大繁密的树,同时打开狙击系统,让地跑上所有能攻击的激光磁光全数发射。趁着空当,他从裤袋里摸出一颗小小的蓝色纽扣,贴在驾驶台正中心……

“轰!”伴着四周巨大的爆炸声,地跑要死不活地卡在了树杈中间。

等到爆炸停止,风吹散了涩迷的沙尘,一切突然安静下来时,手持武器的侍卫已将这颗树团团围住。

终于捉到了——众侍卫一致的心声。

这家伙一定会被伦克长官送到福拉福——众侍卫看清地跑上惨不忍睹的凹痕和擦损时,不约而同想到这一句。

蓝黑色的地跑在树上摇摇欲坠,宛如一根头发系住的千斤利剑。

伦克跃过侍卫,缓缓靠近。他动了动唇,垂掩在军服下的左手不知做了个什么手势。蓦地,他脸色大变,飞快转身向后跑,大吼道:“快退!快退!爆炸!”

树干徐徐摇动,如海风吹起的细波,一层,又一层,慢慢推进。

发丝越悬越紧,如抵在沉睡者胸口的利剑,一点,又一点,慢慢崩断。

“轰!”火树银花,印证了伦克的正确判断。

若有心人仔细倾听,会发觉那一声轰天巨响其实是两声,因为间隔时间短,振聋发聩之余,也就没人当它是两声了。

匍匐在地,直到身上再也感觉不到下落的石块,伦克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相对以前的严肃形象,此刻全身狼狈的他简直就是失败性的毁灭,对“亲伦队”而言,这也可以说是毁灭性的